地上那扇门没有锁,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www.jiuzuowen.com黑暗的密道没有一丝光亮, 从外面望进去丝毫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苏景珩是带头打开门的那个, 面前的黑暗让他握着门框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云筱注意到了他的反应, 刚想拉开他, 还没来得及, 就见到苏景珩随手挑了块小石头扔了进去。

他贴耳听了一会儿, 在听到实物落地的声音后估量片刻，撑着门框就跳了下去。

云筱眼睛微睁, 那些应不应该留人守在外面的想法直接被抛到了脑后，几乎是无缝衔接就跟着苏景珩跃入门中。

寒气如冷针一般瞬间侵入皮肤, 粘潮的空气扑打在脸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身后是队里剩下三个人接连跳下来的声音。刘晨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一边抹平了积雪，顺手带上了门。

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合上, 云筱在黑暗中精确无误地抓住了苏景珩的手腕。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苏景珩大力扯入怀中。

在黑暗中，苏景珩紧紧拥住云筱，快速的心跳和有些粗重的喘息声被云筱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抚平、沉淀下来。

云筱双手环上他的背，趁剩下三人还没站稳一片混乱的时候, 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落下一句：“别勉强。”

既然不喜欢黑暗，别勉强自己一个人先下来。你有同伴, 有时时刻刻都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不用这样逼自己。

密道里玩家的脚步声乱成一片。落地带着急促与混乱，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安静下来。

打火机的火微小却明亮, 暖光向四周散开，映照出一条指向前方的窄长通道。

***

白云朵朵，光线正好。

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跑到广场上，一边急着把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脱下叠在一边。

“老金啊，外面怎么样？”见到男子回来，周围一帮子人蜂拥上去，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

“雪还在下吗？”

“见到活人没？”

“就那个样，还在下，没见着人。”被叫做金的男人一个个回答，“回来的有些急了，脚印都留在雪地上了，不过雪下得这么大，估计没一会儿就看不出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颇为慈祥地笑了笑：“珍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去外面也都得小心点。”

金笑起来：“知道了，安德森奶奶。”

一群人说着笑着走了，躲在暗处的云筱几人才敢偷偷探出头来。这是密道终点，冗长黑暗的密道弯弯绕绕，倒也一路没有分叉就到了底。

终点像个山洞出口，圆拱形的墙壁勾出门的形状，黑色在尽头消融分离，透出白色的亮光。

他们几个人刚才就躲在出口不到一点的阴影处，把里面所有人的对话收进耳朵。里面景致环境很好，一排排屋子规律的圈处一块生活区，溪流从其中穿行而过，水清澈得可以见底。跟布塔里亚国不一样，这里天气好得出奇，朵朵云挂在空中，太阳光从间隙中落下来，柔柔地扶上地面。

没有一连不停地大雪，没有那些幻象产物。

“简直就是现实版桃花源。”冉诗诗不禁感叹，“这还是在布塔里亚国里面吗？”

苏景珩打量着这块生活区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心里的直觉一直在不停地叫嚣：“在，我们还在地底下。这里是东部贫民窟的下面。”

所以他刚刚尝试通过感知找位置的时候，在贫民窟失去了方向。

说到这个，云筱心里一跳。

那个被称为安德森太太的老奶奶说珍到现在还没回来，可是按苏景珩明明是根据珍的位置找到这里来的。

想到这一点，云筱和苏景珩几乎是同步反应过来，拽起剩下三个人就要找地方躲，又在刚有动作的时候齐齐顿住了身。

布塔里亚贫民窟的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桃花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面前着整个地方，都是幻象产物。

处于这样子的监视之下，又怎么可能有地方躲过珍呢？

与苏景珩对视一眼条，云筱扯了个标准微笑转过头盯着来时的那条黑暗密道。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阴暗潮湿的尽头渐渐传来了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接着，棉布做的裙角先出现在了光下，往下看是白色丝袜加上崭新锃亮的黑皮鞋。

珍站在光与暗的交界之处，上本身隐匿在阴影之中。听声音，她似乎是歪起了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

珍的屋子还是跟云筱上回副本时和第一波玩家一起补好的一样。看着虽然不算豪华，一层层的木板也被订得很死，不会有什么寒风灌进去。

珍带着他们五个人原路返回回到地面，又在云筱的要求下进了屋子。

但从面上来看，珍心里就有一万个不情愿，要不是云筱拿出火柴盒威胁要划，他们多半连跟珍说上正式的机会也没有。

五位玩家在屋子里不算大的沙发上坐下。珍搬了张椅子坐在他们对面，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你知道我的火柴的秘密？”

“亲身经历，记忆犹新。”云筱半开玩笑道，“认不出我了？你身上这件衣服可是我给你买的，还有这屋子也是我帮你修的。”

珍听到这儿倒是想起来了一部分，轻轻“啊”了一声。

挑明了身份，珍的防备心明显减弱了不少：“从上次过完节后就没再见到过你，剩下的人倒是见过不少。”

她主动说起第一波玩家的事，云筱一怔，问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变化？”

珍皱起眉：“说到这个，他们都变得好奇怪。明明还认识我，就感觉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她说的话让众玩家脊背一凉，云筱脸色不是很好看，接着道：“那整个布塔里亚国这些……东西，是你的火柴制造出来的吗？”

“你是说小熊他们？我想要他们出来，他们就出来了啊。”珍弯眼笑起来，“我也是上次过节之后才知道我的火柴的秘密的，就是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

突然有个声音？

游戏世界的意识吗？简·布塔里亚？

上次S级副本中，因为玩家违背了她的意愿试图暴力通关，她才告诉珍火柴的秘密，为了让他们这群玩家全军覆灭吗？

珍说完这些，晃着双腿在椅子上摇了摇，笑着道：“我都在说我了，你这两个月做什么去了啊，都没看到你。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下面的？”

云筱手指微顿，试探性问道在：“其实，在节后，当时跟我在一起的那群人都已经死了，就是因为……火柴制造出来的那些东西。”

听到这话，珍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弯起眼角，放轻声音柔柔道：“不会吧，它们在我面前可都是乖孩子，不会随便伤人的。”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云筱心却倏地一沉。

“如果真的伤到了你们，那大概就是……”珍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们运气不好吧。”

“散开！”

察觉到不对，云筱一把抓过苏景珩的手飞速后退。

下一秒，毛绒玩具熊的一条腿像柱子一般从空中落下，瞬间将整栋房子压得粉碎。屋梁轰然坍塌，结冰的木板和玻璃碎屑四散崩开，以前面沙发的位置为中心，携卷着气流轰的一声爆炸。

云筱和苏景珩被这股气流大力击飞出去。

后面就是曾经发生过坍塌的大型雪堆，杂物建筑残骸混杂冻结在一起，颇为骇人。时间太紧迫，苏景珩来不及细想，手快于脑子先把云筱拽进了怀里，朝向安全的一面。

伴随着刺破皮肉的声音，雪堆中一根断裂的木头尖口一下子贯穿了苏景珩的肩膀，钻心的疼让他闷哼一声。

云筱周身的气场几乎是立刻就冷了下来。没心思去注意剩下三个人的状况，转过身半蹲在地上查看他的伤。

S级副本的boss到底还不是他们玩家能抗衡的，即便是刚刚在屋里就察觉到了不对，到底还是慢了一排。

苏景珩咬紧牙关缓了缓，在睁开眼看到云筱的时候，皱起的眉宇又染上一丝柔和。

他伸出手，尽量让声音放得和平时一样：“十二，拉我一把。”

珍的房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穿着棉裙子的小姑娘晃着金色的长发坐在玩具熊的手上。金黄色的毛绒玩具直直站起，高得像是可以碰到云。

渡缘叫虞嘉仁的风衣男子反应还算快的逃了出来，此时半个身子被压在了木梁之下。他取出一把小刀，撑着地面一点一点把木头撬起。

刘晨和冉诗诗都没来得及逃出来，被压在了废墟之下生死不明。

珍对玩具熊低声说了些什么，玩具熊得到了指示，抬起十个人怀抱那么宽的下肢重重踩在了废墟之上。

隆起的废墟立马凹下去一个圈。

那玩具熊嫌这还不够，两条腿轮番上阵把整个废墟踩了个平。木板砖块碎片混合，一起碎成了齑粉，随着带起的风飞散在空气中，把本就视野不清的天变得更加雾蒙蒙的。

珍杜绝了刘晨和冉诗诗唯一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虞嘉仁终于从木梁下抽身出来，见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发白，呆呆地瘫软在地上。

“说好……说好的幻象产物不攻击东部呢……这都是些什么啊……”

“就像我们东部的人，生下来就是注定要活不下去的。西边那些富贵人家不懂，不懂这里的生活是有多艰难。”

珍这才慢悠悠地说完之前的话，歪头咧开嘴问道，“我们和那些富人之间，不就是差了那么点出生的运气吗？”

凭什么那些人可以在火炉边享受满桌佳肴，而他们就要在大冷天挨饿受冻。他们的屋子因为质量不好被冰雪压垮，凭什么他们就该死呢？

玩具熊托着珍把她放回到地上，小姑娘年纪小，笑容带着些许理所当然：“你们也是，运气不好的人没能活下来，很正常。”

云筱扶着苏景珩站起来，那跟戳产苏景珩肩膀的木头已经被云筱折断取了出来，徒留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盯着他透过衣服渗出来的血，一时间气得眼尾都泛起了红。

苏景珩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温度交汇在一起。云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高声问珍：“那我们活下来的，算不算运气好，你不会来追我们？”

珍还是笑着，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道：“运气好的，才更该死不是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

云筱用力眨了眨眼，心中叫嚣的火气依然没有散去。好在她还没冲动到没脑子，一只手依然抓着苏景珩没松，另一只手渐渐抚上了右耳耳钉。

她给了虞嘉仁一个眼神，学着珍的样子咧开嘴回了她一个笑：“那就——”

珍愣了一瞬，拍上玩具熊的胳膊。

“再见了。”

唐刀的刀光将本是雾蒙蒙的空气霎间劈开，被击中的建筑物骤然倾斜倒塌，带着惊天的响声重重坠下。同一瞬间，三道身影一齐闪出，眨眼间就冲到了贫民窟外。

巨大的毛绒玩具熊被建筑物短暂拖住了片刻，而后稳稳迈开步子追了上去，震得大地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