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有点嘲讽地问：“你是准备来做救世主吗？”

有了老师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已经不会轻易对人交付感情了。

人总有救风尘的癖好，喜欢把失足落水的人捞起来, 再把高高在上的人推下去, 以显示自己拥有改变其他人命运的强大力量。

宋斐知道, 无论这些人嘴上说得对他多么同情爱护，一旦他过得稍微好一点，这些人又会脸色大变, 斥责他的过去有多么肮脏不堪。

他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情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警惕和敌意。

谢翊说：“不。”

他从后面环住宋斐, 说：“我和你一样。”

他把头埋进宋斐的颈窝，张口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宋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翊用牙齿磨着他肩膀的皮肤：“我见到你的第一刻就爱上你了。我想要拥有你。你可能会说, 这只是掠取而不是爱意，但对于我来说, 这就是爱。”

他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过去：“我的父亲是个相当严苛的人, 他希望我能做到冷静果决。很可惜，在他眼里，我似乎和我的母亲一样懦弱。”

“五岁的时候, 我曾经在花园里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 我把它带回家, 给他包扎伤口。小鸟的恢复能力很强，很快就能在窗台上蹦蹦跳跳，我等待着有一天把它送回森林。就在这个时候, 父亲回来了。他看到窗台上的小鸟, 和趴在窗边的我。”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喘不过气，“他把小鸟的翅膀扯断, 我听到小鸟在尖叫，可是我被吓懵了，什么都不知道做。”

“小鸟的血滴在窗台上，它失去了翅膀，但还是在用瘦小的身躯挣扎着。它的哀嚎逐渐减弱，我看到它转过头，用红艳艳的眼睛看着我，不动了。父亲叫人把小鸟的尸体打扫干净，然后居高临下地告诉我，只有懦夫才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勒紧了宋斐的腰，好像自己也是一只濒死的小鸟，正在用这种方式求救。

宋斐腰快被勒断了。

可他并没有挣扎，或者斥责谢翊。

他只是安静地忍耐着对方的焦躁。

“我七岁的时候，又养了一只白猫。它经常在我家附近徘徊，我想它并没有主人。我高兴地把它捡回家，给它喂吃剩的鱼。它吃得脸都花了，白毛被染成黄色，自己坐在那优雅地舔毛。

“我看到父亲又过来了。我看到了他的眼神，猫也注意到了，弓起背，对他发出威胁的呜呜声。父亲想去抓猫，可是猫很灵活，在他手背上抓了一道。

“我知道父亲更生气了。他一定会像对那只小鸟一样，杀了它。

“我抢在佣人抓走猫之前，把它抱了起来，装作生气，要打断它的腿。

“它很信任我，所以我抱它的时候，它并没有反抗。所以当发现我居然在打它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才反过来抓我。

“它激烈地挣扎。我知道它很害怕，但我不敢手软。我一边打骂它，一边慢慢移到门边，装作抓不住它，把它放了出去。

“父亲对我的行为很满意，给了我奖励。

“可是我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听到猫叫。我知道它在窗边看着我，只要我一入睡，就会撕破我的喉咙。”

谢翊说到这，居然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后来无论我养什么动物，都会发现他们莫名其妙地死掉。我的父亲似乎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弱小的东西。他觉得，我是他的孩子，应该和他一样。我们是冷血的捕猎者，对弱者的同情就是自己的坟墓。

“渐渐地，我就不养这些东西了。后来的一天，家里的保姆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我帮她找了张创口贴，我注意到了父亲的目光，和看我曾经养过的那些宠物一样的眼神。我那个时候才发现，人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他是个相当成功的猎食者，拥有着数不胜数的金钱，和对他投怀送抱、顶礼膜拜的男男女女。他对我说，我只要和他一样，就能站在最高处，这样，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己向我奔来。这样的生活，不比对着一只小鸟哭哭啼啼，要好得多吗？

“他说，这些东西之所以选择依附我，是因为我看起来比他们更加强大。而只要我一旦落败，他们就会离我而去。对这些东西心软，是最不应该的事。我只要保证自己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位置，他们就都是我的。”

谢翊轻轻吐出几个字：“我需要服从。服从才代表着忠诚和永久，而爱不是。”

宋斐窸窸窣窣地挣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扯掉眼睛上的黑布，转过身，捧住他的脸，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