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的恶心感达到了顶峰, 用力扒开他的手。

但是谢翊再一次按住他的动作，并在他耳边重复：“你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你无法推开一个成年男子。”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 把宋斐推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粘稠的黑泥淹没他的脖颈, 他必须费劲力气才能把口鼻保持在泥沼之外, 但重重淤泥挤压着他的胸口，仅仅维持心跳也令他筋疲力竭。

他已经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谢翊提醒过他，因为这是新剧本里宋斐最痛苦的过往, 所以他一定会感到不适。

谢翊也说了，如果他觉得受不了, 可以终止。

但他还是想继续试一试。他不可能因为难度过大而选择逃避这个角色。

世界上总有人在遭受这些苦难，而他们能做的, 就是以演绎的方式，把这些黑暗的故事曝光在阳光之下。

谢翊的手放在他的腹部, 没有用力, 只是给他一个自己被禁锢的暗示。

他等宋斐安静下来，才继续说话：“他开始脱你的衣服，亲吻你的皮肤, 并夸奖你的美丽和天真无邪。他对你说, 你很可爱, 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受不了了，他和你妈妈结婚只是为了你。他还说，你比你妈妈漂亮多了, 你妈妈一个老女人, 又市侩，也不知道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可爱的孩子。”

宋斐以七岁孩子的口吻反驳他：“妈妈很好，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不要碰我！妈妈？我要告诉妈妈！”

谢翊赞赏地“嗯”了一声, 继续说：“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样子，揪着你的头发摇晃你的脑袋，告诉你，如果你敢告诉你妈妈，你就再也没有零花钱了。他得意洋洋地说，去啊，去和你妈妈说，看你妈妈会不会帮你说话。”

宋斐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微弱的挣扎。

谢翊的语气骤然变得凶狠：“他看到你还在挣扎，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他直接坐在你的肚子上，捂住你的嘴，扒掉你的裤子。你觉得自己好像车轮从自己肚子上碾过，把你碾得四分五裂，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他凶巴巴地说，你还装什么装，就是你这个□□每天勾引他，现在又开始装纯。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开始叫你妈妈。”

宋斐在体会剧情的间隙，在脑中感叹。

这也太变态了吧，谢翊的剧本怎么写得这么扭曲。

不过很真实，有的人就是这么恶心。

“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只记得外面一直在下雨，你就一直在雨中飘摇。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他笑容可掬地给你端来早饭，对你说，他很喜欢你，还要给你买新的玩具。”

宋斐长吁一口气。

终于把这段熬过去了。

他知道谢翊已经手下留情，没有详细描写过程。

“你以为这些只是噩梦，可是你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好像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树叶。这并不是一场噩梦，只要是妈妈不在的夜晚，他都会强行和你睡在一起。”

宋斐抿抿唇，说：“我要把门锁上。”

谢翊徐徐缓缓地说：“你睡前把门锁上，可是你一躺到床上，就听到他在外面呼唤你的声音。你假装睡着，没有回应他，很快就听到砸锁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怒吼：打开门就收拾你。”

他好像早对宋斐的回答做好了准备。

“你听着门哐哐作响，你神经质地想，什么时候门被敲坏，什么时候你的脑子也会崩溃。你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房间又在四楼，如果从窗户跳下去，一定会摔断腿。”

宋斐焦躁地说：“我应该有削笔刀……实在不行，铅笔呢？有吗？”

“你把削好的铅笔握在手里，准备等他进来，就用这个戳他的眼睛。”谢翊顺从地继续讲述，“你蜷缩在门边，猜测什么时候门会倒塌。终于，门轰地一声被踢开，那个男人进来了。他笑着去抓你的手臂，问你怎么不给他开门。他都敲了这么久了，还没听到回声，还以为你出事了。你心不在焉地回复他，趁他不注意，用铅笔戳他的眼睛。”

谢翊顿了顿，接着说：“你差一点就成功了。因为你太矮，力气太小，他随便就能躲开你。他的手臂被你戳破了，他勃然大怒，拎着你的后衣领，把你扔到床上。你拼命挣扎，可是依旧没有结果。这是你经历的最恐怖的夜晚。周围一片漆黑，无论你怎么努力，都逃不出去。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呼救，也没有人理会你的尖叫。”

宋斐喉咙发紧。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陷入剧情中去了。

他的眼睛依旧被蒙住，手脚也被束缚，就仿佛那个无助的孩童。

他什么都做不到，即使他知道自己在抗拒这一切。

谢翊没再说话。

黑暗使得整个过程格外漫长。

良久，他把呼吸调整好，对谢翊说：“继续吧。”

谢翊的叙述平淡无波：“这件事之后，他越发变本加厉，有的时候你妈妈在家，他也敢对你动手动脚。终于有一天，你和妈妈说了。”

宋斐心底燃起希望。

谢翊残忍地说：“你的妈妈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呵斥你，她叫你不要污蔑你的继父。是他给了你们现在的生活。你哀求她听你讲话，甚至是拿出身上的伤口作为证据，可是你的母亲拒不关心。”

谢翊说：“于是那个人更加无法无天，甚至当着你妈妈的面做那些事。你以为你妈妈会拯救你，但并没有，她只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后来偶然的一天，你听到她和别人说你就是来讨债的，这么小就会勾引她的男人，以后一定是个淫|荡的妓|女。”

宋斐咬紧牙关，发出小声的呜咽。

他感觉自己眼圈一周湿润了。

谢翊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你试着找老师寻求帮助，你的老师是名年轻的女性，她很惊讶，马上帮你报了警。可是警察到来之后，你的继父坚持说，一切只是你因为讨要不到零花钱而撒的小谎。于是警察们就这么走了。你再次央求他们相信你的话，他们只是不耐烦地说，你要拿出证据。

“而你的老师，她只是个刚刚工作的人，她没有任何财力或者途径帮助你。

“邻居们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你为了一点小钱造谣自己的继父。也有人会在你经过的时候吹口哨，明目张胆地摸你的屁股。他们都知道，你已经被人玩过了。”

宋斐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下落，现在终于掉到谷底，脑子磕到硬邦邦的地面，不动了。

良久，谢翊语气缓和：“幸好，你见到了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已经再婚了，有了新的孩子。他对你身上的伤很是惊讶，他叫你不要再和你的母亲住了，一定要回去和他一起住。”

宋斐终于恢复知觉。

谢翊温柔地问：“你要和他一起住吗？”

宋斐本来想说“是”，可是谢翊这么一问，他反而迟疑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是”。

因为再这么样，也不会比以前更差了。

谢翊说：“你答应了你的父亲，于是你和你的父亲、继母，以及你刚出生的弟弟住在了一起。你的父亲脾气很差，总是发脾气。继母则是一个很传统的女性，对你算不上喜爱，但也绝对不差。”

宋斐的嘴角弯了起来。

“然而有一天，你的父亲喝多了酒，他开始对你做你继父对你做过的事。他反抗他，他就开始对你拳□□加。他说，别的男人能上，他怎么不能上？还说你真给他丢脸，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你是个从小就会勾引男人的人，你让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宋斐刚憋下去的泪水又涌上来了。

谢翊半带嘲弄地说：“你们的动静太大，你的继母半夜被惊醒。你以为她会和你的母亲一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她砸晕了你的父亲，把你救了出来。”

宋斐微愣。

谢翊问：“你要信任她吗？”

宋斐摇摇头。

有了前面那么多坑，他不可能再这么容易地相信一个人。更何况，这人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你的继母看出你的警惕。她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并没有生气，只是给你提供伤药。”谢翊说，“你的父亲酒醒了，狠狠打了自己几巴掌，说自己是喝多了，才做了错事，之后再也不会了。”

“你们就这么继续生活下去。你的父亲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再做这样的事。可他依旧喜欢喝酒，喝完酒就喜欢打骂你和你的继母。你的继母终于决定选择离婚，走之前，问你，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谢翊顿了顿，问：“你要和她一起走吗？”

宋斐犹犹豫豫地说：“要？”

他想，继母当时能帮他砸他那个亲爹，应该是个好人吧。

谢翊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可是她并不拥有你的抚养权。你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不过她和你父亲离婚离得并不舒服，你的父亲拒绝离婚，离婚官司打了很久。所以他们只是暂时分居，她偶尔会给你买些东西。”

宋斐懵了：“那你问我干什么？”

谢翊笑笑，没有解释。

他接着讲故事。

“你慢慢长大了。上高中后，你变得越□□亮，也有很多人给你表白，男的女的都有。可你总是不知道怎么接受他们的好意。

“终于，你遇到了你的老师。他是个相当儒雅的人，你被他身上的温柔气息所吸引。你心动了。”

光是听着谢翊的描述，宋斐的心就软下来。

他故意问：“老师叫谢翊吗？”

谢翊笑着否认：“不，不叫这个名字。你开始频繁出入他的办公室，想和他多待一会。你觉得他好像也喜欢你，会叫你去他那里补课。终于有一天，你们接吻了。”

谢翊好像在讲一个青涩的爱情故事：“你们交往了。明面上是老师和学生，实际上却是情侣。你们都沉醉于这段感情。终于有一天，你鼓起勇气，准备向他坦白你们的过去。因为你想，他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一定不会在意这些。”

宋斐不安起来。他觉得这个做法一定有问题。

“他听完你的叙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你明显感觉到，他对你冷淡了。

“你以为这只是你的错觉，直到你发现其他人看你的目光都变得探寻，会有男生大声叫你的名字，然后故意问你是不是床上很厉害。

“你发现，老师把你的故事当作笑谈说给其他老师听，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你的裸|照也飞得到处都是。”

宋斐嗓音有点发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去找他，他只告诉你，因为你配不上他。你很早的时候就被睡过了，这些年里，应该也经常这样吧，被不知道多少人上过，脏得跟垃圾桶里的破袜子一样。他说你是个□□，欺骗他的感情，还问你，被那么多人看裸|照，应该觉得很刺激吧？”

果然是这样。

谢翊说：“你的人生从那一天完全毁灭。有人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于是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照片，有人会打电话骚扰你，问你多少钱一晚。传统的人说你不知廉耻，如果是他们，早就去自杀了；激进的人说你软弱，连反抗都不知道，如果是他们，早就把你的继父给杀了。更多的人说你是在哗众取宠。”

宋斐想反驳。

可是他说出什么，谢翊都能从另一个角度轻描淡写地反驳回去。

他发现自己的路被堵得越来越死，每一种尝试都只是把自己往深渊推得更远一点。

他完全陷在那种情绪中。

他开始逐渐相信，那些人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一个生性淫|乱的人。

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

“你觉得你就像行尸走肉，应该马上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你终归下不了手。你只能浑浑噩噩地过着。你发现，只有肢体触碰才能让你短暂地忘记过往的痛苦，”谢翊说，“你发现你成了性|瘾患者，你不受控制地想要追逐肉|体上的欢愉。”

“终于有一天，你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