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这一瞬间, 余念大脑一片空白。www.xiashucom.com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 噼里啪啦的冒着火花, 她眨眨眼，目光有些茫然, 身体似乎被控制，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微凉的春风拂过脸颊, 炽热一片，整个人像被丢进一锅沸水, 从头到尾都发着烫。

陆知秋抬起眼, 眸子清亮，隐隐藏着笑意。

盯着余念看了一会儿，他唇角掀起一丝弧度, 微微俯下身——

余念慌慌张张地别开目光。

过了几秒。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在看什么？”

“……”余念强装镇定, “看校门口的白梨花，开的真好。”

顺着她目光望去，校门口只有两颗枝叶繁茂的樟树, 哪有什么白梨花的。

陆知秋唇角的弧度加深，没有戳穿她, 而是问：“脸怎么这么红。”

何止是脸红，小姑娘连耳根和脖颈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 半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余念藏在学士袍里的手指揪紧，“天, 天气太热了。”

陆知秋仰头，看了眼天色，慢吞吞地“哦”了声。

而后抬起手，轻巧拨开余念额前的碎发，手掌半拢着，贴上她的额头。

额间传来一阵温热，余念吓了一跳，小动物般缩了缩脑袋。

“别紧张，小狐狸，”陆知秋拖着音，“哥哥替你遮遮太阳。”

“……”余念牙根紧咬，声音都微微颤抖，“谢，谢谢哥哥。”

这时候，远处传来老师的呼喊声，全体学生集合，准备开始拍毕业照。

余念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哥哥，我要去拍照了。”

陆知秋从容不迫地收回手：“去吧。”

他看着小姑娘慌慌忙忙垂下脑袋，转身往主席台跑去，跑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微微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哥哥。”

陆知秋眉梢微抬：“怎么了？”

余念不敢与他对视，抿了抿唇，含糊不清道：“那个，其实我更喜欢S大。”

陆知秋安静了几秒，眉眼舒展：“所以？”

“……没有所以。”

小姑娘跺了跺脚，鼻尖红红的：“我去拍照了!”

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知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掀起唇角，轻笑出声

成人礼之后，时间过得愈发快，身边的同学们也愈发忙碌，在学校除了吃饭就是学习，有时候甚至在食堂排队的时候，都会拿出课本看两眼。

在这种大环境下，余念开始放缓自己的学习速度，每天除了固定刷题，其它时间都拿出来看看错题，巩固巩固知识点，不再接受新的知识，而是不断调试自己，直到调试到一个最佳状态，等待迎接高考。

冬去春来，时间一点点从指缝流逝，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再从两位数到个位数。

最后，再从个位数，变成零。

高考前的那个晚上，余念随便看了会儿错题，就去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从浴室出来，她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分。

离睡觉还剩十分钟。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陆知秋好听的声音传来，懒洋洋的：“念念？”

“哥哥。”

余念不知道和陆知秋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晚上好。”

“晚上好，”陆知秋问，“快十点了，还不睡觉？”

“马上就睡。”

“嗯。”

男人嗓音平静，平静到让余念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她明天高考。

过了一会，她听到他笑了一声，很轻，像一片羽毛，扫过她的心：“紧张吗？”

“……”余念眨眨眼，“其实有点。”

“挺好的，保持适度的紧张，有利于考试发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考试聊到初一，再从初一聊到天气，总之就是什么都聊。

聊到后来，余念最后那点儿紧张也消失不见了。

“时间差不多了，”陆知秋温声催促她，“快去睡觉吧。”

余念掀开被子：“好，哥哥晚安。”

“好，”男人压低了声音，含着笑，几乎是在哄她，“念念晚安。”

高考两天过的比余念想象中顺利，虽然数学和文综被称为十年来最难的一次，她还是一路通畅无阻，毫无压力写完了全卷。

考完最后一门，余念东西收拾的比较慢，回到教室时，已经同学离开了。

周双双也已经背上书包，见她进来，笑着说：“念念，晚上七点毕业聚会，地址发你手机上了，千万别迟到啊！”

余念应了声，与她挥手道别。

回到座位，桌肚里没有多少书，大部分都作为笔记模板转赠给学弟学妹，只剩下基本来不及写的习题，打算一并留下，等着下一届的人来拿。

桌面上倒有不少东西——

有小纸条，有小礼物，还有几封包装精致的情书。

余念想了想，拿出书包，把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

好歹是别人的一份心意，就算不接受，也不能随随便便扔在这儿。

收拾好东西，余念出了教室，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高三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小跑着奔向门口的家人，余念走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加快脚步，向门口奔去。

一出校门，她就看到陆知秋。

男人倚着樟树的树干，抱着手臂，懒懒散散的，看到她，微微直起身，冲她笑了笑。

余念忙跑过去：“哥哥！”

小姑娘跑了一路，气息不稳，说话都喘着气，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弯成了月牙儿。

陆知秋笑着抬手，替她拨正额前的碎发：“嗯。”

余念背着书包，探头探脑：“外公外婆呢？”

“常氏有个客户突然回国，他们赶去上京开会了，就让我来接你。”

“这样啊，”余念问，“那他们今晚回的来吗？”

“说是明天下午回来。”

“哦哦哦，”余念没放在心上，“那我明天在家等他们好啦。”

上了车，余念还没缓过劲，笑眯眯的：“终于考完啦！”

看着她笑，陆知秋也忍不出勾了勾唇：“嗯，以后可以睡懒觉了。”

“终于不用看书了，”余念说，“接下来可以好好玩了。”

陆知秋把车开离人群：“晚上什么安排？”

余念：“毕业聚餐。”

“在哪聚？”

“不知道诶，应该是在餐厅吧。”

“我送你过去？”

“不用啦，我还得回家打扮呢，”余念说，“让刘叔送我就好。”

陆知秋没有坚持：“别玩的太晚，结束给我打电话。”

余念回家先洗了个澡，然后穿上浴袍，开始在镜子前化妆。

化到一半，周双双给她打了电话：“念念，你收拾好了没？”

“快了，”余念合上修容盖，“还差腮红和口红。”

“我也在化妆，”周双双笑了，“哎，你想好晚上穿什么了吗？”

余念眨眨眼：“还没，怎么了？”

周双双嘿嘿一笑。

“记得穿好看点，”她压低声音，“班长说了，咱们吃完饭就去‘soul’续摊。”

“‘soul’？浦东的那家清吧？”

“对，就是那儿，”周双双说，“‘soul’晚上网红特别多，你千万要好好打扮，不能输给她们，知道了没？”

余念失笑：“知道啦。”

化完妆，余念把头发吹到半干，起身去衣帽间。

挑了好了一会，才翻出一条吊带裙，紧身的款式，纯白色，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拿起衣服，对着镜子比了比——

都毕业了，穿成这样，不算夸张吧？

换上吊带，余念觉得冷，又套了件米白色的小西装，随便拎了个小包，就换上鞋子出门了。

班里四十三个人，除了两个出国留学的，其他人都来参加聚会了，大家凑一起吃了顿火锅，很快转移阵地，浩浩荡荡的前往‘soul’。

清吧很大，卡座三三两两的分布着，大家各自和关系好的围成一桌，余念也和几个要好的女生凑在一起。

周双双噼里啪啦的敲着手机：“哎，念念，我把我男朋友叫来了？”

周双双现任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两人谈了大半年，关系十分稳定。

余念叼了根薯条：“你叫呗。”

同行几个脱单的女生见状，也纷纷联系自己男朋友，过了没多久，卡座就多了好几个男生，有自己班的，也有隔壁班的。

余念甚至看到了易小北。

易小北冲她吹了声口哨：“嗨，高考状元。”

“别瞎说，”余念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陪我兄弟来的，他女朋友是你们班的，”易小北举起酒杯，“玩的开心。”

余念轻轻和他碰了个杯：“你也是。”

卡座很快热闹起来，男女成双成对坐在一起，余念刚喝完一杯酒，身旁就有人坐下。

一转头，是林星旭。

少年生的英俊，五官分明立体，颧骨偏高，桀骜不驯的模样。

却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晚上好。”

余念眨眨眼：“晚上好。”

这时候，易小北“啧”了声：“林星旭你怎么回事，干嘛抢我位置？”

林星旭眼皮都不抬：“这位置又没写你名。”

易小北：“我和余念是好姐妹，好姐妹就该挨在一起。”

林星旭：“……”

余念：“……”

“行了，你坐我对面吧，”余念生怕他俩吵起来，对易小北说，“咱们一起玩儿。”

三人坐定，开始摇骰子。

余念不太会玩，开始输了好几轮，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玩了一会，林星旭凑过来，低声问她：“我替你喝？”

余念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不怎么会喝酒，上的都是啤酒，度数低，还带着果味儿，跟喝饮料差不多。

没必要让别人代喝。

又玩了几轮，余念渐渐熟悉规则，赢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兴奋起来，沉浸在摇筛子中无法自拔，一时间忘了自己已经喝了多少。

有一把余念和林星旭平骰，易小北先出局，留两人继续PK。

易小北闲的无聊，不知怎么想的，拿出手机，对着周围照了一圈。

白夜堂。

宽大的工作台上，陆知秋画完草稿，放下铅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九点半。

他拿起手机，给余念发了消息，问她聚餐有没有结束。

等了五分钟，对面没有回复。

可能忙着吃饭，没时间看手机。

陆知秋这么想着，退出对话框，随手点开朋友圈。

他微信里人不多，大多是家人和朋友，除了阮程，几乎都不怎么发朋友圈。

所以随便一刷，就刷到易小北发了条视频，配文是“毕业啦”。

陆知秋随手点开——

酒吧里灯光昏暗，各色射灯汇在一起，随着吵闹的音乐旋转着，众人凑在一起，肩靠着肩，背贴着背，肆无忌惮地舞动身体。

镜头慢慢移动着，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大多还很稚嫩，带着学生特有的青涩。

拍到一对相拥的男女时，陆知秋目光一顿，摁下暂停键，放大女生的脸。

——是余念的同桌，那个叫周双双的小姑娘。

男人眸光微深，修长的指尖轻点屏幕。

下一秒，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镜头中——

余念穿了件白色吊带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手臂，两根细细的肩带勾着肩膀，布料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腿上盖着一件西装，遮住大片风光。

一束光自顶端投下，打在她身上，皮肤白皙，整个人都在发光。

小姑娘手里端着酒杯，正忙着与身边的男生玩骰子，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面颊微红，眼尾微微泛着水光。

摇完骰子，她收回手，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勾起，清纯中带了点撩拨，笑起来明艳动人。

“……”

“啪”的一声，打火器燃起一束火苗。

烟草被咬在齿尖，白雾升起，模糊了闪烁的星火。

工作室的一角，男人半阖着眼，沉默许久，捻开两颗衬衫的扣子，唇角掀起，忽的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