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星子最后跳了几下, 点点红光迸进空气, 最后完完全全地熄灭了。www.jiujiuzuowen.com

屋子里的两方已经僵持了整整一分钟, 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

云筱用毫不掩饰地将tiger打量了一番, 又把目光慢慢挪到了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位女性身上。

果然也是第一波玩家之一。

她握着耳钉的手紧了紧。

半响, tiger像是看出了云筱的防备, 勾起笑还是率先软下态度：“我们没有打算动手。”

云筱冷笑：“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你们当中有人杀了我们这批的玩家。”

那位女性解释道：“我们知道，但是情况不一样。”

云筱盯着她没动。苏景珩抬起一只手把房门锁上, 走到云筱身边站定。

这是同意谈谈的意思。

大概独行久了的人都会有一种倨傲的气场，习惯性地把别人隔开来。见云筱松口, tiger自顾自就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替那位女性把话说完：“他们忘记了自己是玩家, 我们没有。”

事情终于说道正题上，云筱来了兴趣, 拉着苏景珩在床边坐下：“原因呢？”

tiger却是不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慢吞吞道：“这个晚点讲也行，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自己就不说了，不过副本里还是叫名字来得好。唔……要不叫姜杭好了。”

“这位是邓秋。”他指了指身边那位女玩家：“也是上次一起进副本的玩家之一, 不知道lark你还有没有印象。”

云筱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有印象，这位当时也是撑到了游戏的第二十三天, 是当时副本存活的最后三人之一。

她还记得，这位邓秋当时的死因，是因为精神崩溃, 而选择了用火柴幻象换一个平和的死亡。

“这位是panther。”云筱指了指苏景珩。

姜杭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你的同伴？”

也许是因为初次见面，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傲慢，配合他本就懒散的态度，让人不太舒服。

云筱明白他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她笑容冷了几分，抬手搭上苏景珩的肩膀一扬头：“我男朋友。”

姜杭愣了愣，正色打量起苏景珩，看到他颈肩的项链后诧异地睁大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云筱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项链，嘴角的笑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然很是生冷。

姜杭被怼得说不出话，只好扯回正题：“所有玩家里，我和邓秋是唯二保有记忆的。”

而他们两个人的特点，是因为他们是副本里除了云筱之外最后两个死去的玩家。

是因为死得晚，记忆才没有完全消失吗？

云筱：“其他人你们都见过了？”

邓秋无奈道：“其实我们还在奇怪你们为什么没见到，因为他们都住在这个酒馆里，就在旁边几间。”

这个大概真的是运气好。

云筱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挑明道：“我们现在还有事，时间比较紧。你们知道什么，想从我们这里交换什么，不用弯弯绕绕直接说吧。”

姜杭笑起来：“跟明白人讲话永远这么方便。那就长话短说，我和邓秋跟你们第二批进来的玩家之间其实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们给你们的任务提供线索，你们完成任务，解除布塔里亚国封国的情况。”

云筱思索片刻就明白过来：“你们被困住了？”

邓秋耸耸肩：“我们现在也算是真真正正的npc了，这里封国后，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限制。”

姜杭：“你应该也还算了解我，lark。我不在乎身在哪里，只想过点平凡人的生活。现实世界也好，游戏世界也罢，我都无所谓。但我不想一直被困在这个国家出不去，邓秋也是。”

说罢，他双手支着下巴靠在椅背上，说到这个的时候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挑了下眉。

他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先说了这么多已经是莫大的让步。

云筱心里啧了一声，也懒得跟他浪费时间：“这次具体任务还不清楚，估计也是还原一切，或者跟上次任务差不多。珍现在是彻底黑化了，但关键点应该还是在她手上，应该有方法可以消除幻象。”

邓秋：“我们这里的话，那些玩家已经彻底失去了记忆，把自己当成了土生土长的npc。以前没听说过这样的例子，应该是你之前道具关闭副本的缘故。之所以见到你们就杀，也是因为算是新的npc，对你们这类外来者感到排斥。”

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错。云筱跟苏景珩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接着道：“我们面临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原来东部的居民现在靠着珍的幻象在一处‘桃花源’生活的很好。如果解除幻象，这一切崩塌，可能会和你们第一次的任务冲突。”

第一次的任务是让珍变得幸福，而珍希望整个贫民窟的人都得到幸福。

幻象消失，这一切不复存在，留给那些人的只会有冰冷残破的屋子以及更加艰苦的生活条件。

姜杭：“我们这的问题是，那些玩家失去记忆后，互相都不认识了。我们接触不到他们，他们也并非站在珍的那边，只是独立有想法的npc。”

他认真起来说话时就没有了之前那种懒骨子样，说起正事来满脸认真。云筱没多做怀疑，出声问了句：“你怀疑他们会被珍策反？”

姜杭迟疑地点点头：“珍似乎有在刻意地拉拢他们。”

云筱静默片刻：“因为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运气不好的孩子。”

邓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云筱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安心吧，不会的。我跟这里的npc有聊过天，不是说贫民窟那些，是还生活在国家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npc。他们更希望这一切早些结束，还他们一个正常的生活。”

如果上一批玩家真的成为了布塔里亚国的居民，那想法应该也会是一样的。

“你们接触不到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不记得你们。”云筱顿了顿，慢悠悠道，“但是别忘了，你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们都是布塔里亚国的居民。”

邓秋：“你的意思是？”

云筱舔了舔嘴角，扯了个笑出来：“与其在这里担心他们被珍拉拢，不如连同这里的居民们一起去策反他们。”

邓秋怔住。

“我们做不到这点，是因为他们对我们的敌意。所以，”云筱笑咪咪地伸出手，“合作吗？”

***

从姜杭进门到谈好合作一共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双方就很愉悦地达成了共识。

他们走的时候雪小下去不少，可以透过不算厚的云层看见还没落山的太阳。

云筱给了苏景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独自一人把他们两人送出门。

“你们不是也住在酒馆？”她靠着门栏，出声道。

邓秋回了她一个笑：“我们去找找那些玩家。”

姜杭跨出去一半的步子又折了回来，弯腰在云筱面前轻声道：“你那位同伴，话好像不是很多。”

云筱掀起眼睫看着他。

“我偶尔想过你要是找个同伴会是什么样的，没想到挺出乎意料，竟然是这种类型的。”姜杭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这算是有缘？”

话不多？

云筱倏地回想起在糖果屋副本，她和苏景珩刚认识的时候。当时她袖手旁观不管事，倒是苏景珩，因为不熟悉游戏副本，拼着命想活下去。跟npc搭话也好，跟别的玩家提出建议也好，都是一针见血。遇到事情也是出手果断，冷静得不像个新人。

反倒是后来两个人真正组成队伍后，由于遇事处事观点太过契合，苏景珩渐渐沉默下来，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进行补充。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存在一点点渗透进来，一点点扎根，像是一层保护膜，把她的棱角慢慢磨平。

云筱眨眨眼，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竟是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身后的感觉。

令人安心。

而姜杭这番话就不是那么令人舒服了。傲慢疏离的语气，一般是独行久了的人的通病。

不管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问得其实颇为嘲讽。

云筱嘴角刚因为回想起苏景珩而染上的温度又冷了下来。

“他很好。”她拨了拨右耳的反着亮光耳钉，又逐渐放缓了语气，“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他。”

姜杭带着上挑的调子“哦”了一声，看到云筱不似作伪的表情后微微有些惊讶。他无奈耸肩，紧接着敛起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挂着的疏离神态，夸张虚假的皮下竟难得透露出一丝关心来。

没了那层隔阂，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宽慰，甚至还流露出些许羡慕。

“看来你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了。”

***

夜晚的玩家会面比想象中的沉重。

云筱和苏景珩到的时候，约定碰面的小店里只有四个人，是江邻带着的队伍。

“碰到了幻象产物，交了次手。”对于少了个人的情况，江邻简单解释道，“你们这……”

“我们少了两个人。”云筱道，“情况比较特殊，前面中午遇到了另一队，虞嘉仁受了伤，我让他跟同公会的人走了。剩下两位……”

面前的人沉默伫立，云筱一时卡了壳，勉强挤出来一句：“抱歉。”

他们队死去的玩家里，有深白的人。

“没事。”江邻叹了口气，“你们没有救他们的义务。”

讲话期间，剩下的玩家陆陆续续都到了场。云筱大致数了一番，发现每队都有少人。数量从起初的二十变成了十五。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幻象产物的数量太多，不知道会从哪里蹦出来。”许姐披了件毛绒外套，单手撑着桌子，“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少天。通关副本的方案，有人有想法了吗？”

“想办法让这些消失。”霍闻远语气肯定。他替云筱他们把贫民窟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又话锋一转道，“虽然东部的人靠着这些在勉强生活，但lark也说了，火柴总有烧完的一天。那些人需要明白这一点，即便乍一看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但他们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

这算是这次副本的一个陷阱，要是在这里搞错了方向，后面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许姐：“现在不知道这些幻象维持的条件，怎么从珍入手？”

云筱放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摸了一下火柴盒，见剩下的人都保持沉默，她手指动作停下，沉声道：“不用那么死板。”

许姐一愣，转头看她。

“入手的地方很简单，整个布塔里亚国，到处都是。”云筱顿了顿，扯了个笑出来，“那么多幻象产物。”

幻象产物，说到底，是珍的内心渴望折射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