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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盐镇中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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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父亲的故友,又不是你的, 你来搭什么桌?”春归听宴溪说要来用晚饭, 心里直抵触:“待吃完了饭你来与老伯聊天, 不许在医馆吃饭。www.mengyuanshucheng.com”今儿是中秋节,本就该是很亲的人在一起,你来凑热闹算什么事呢?

宴溪心绪黯然了一下:“好吧。我晚一些时候过来。”

春归不再看他, 扶着老伯冲里面喊:“薛郎中!您看谁来啦?”

琴声戛然而止,薛郎中跑了出来, 看着春归身旁站着的老人。他不可置信的揉揉自己的眼, 突然老泪纵横,上前抱着了他:“哥哥!”

那老人眼角也湿了, 紧紧抱着薛郎中,捶他的后背。

春归和青烟站在后面看着,深觉动容, 低头抹了抹眼泪。

中秋这日的无盐镇, 处处是这样的情形, 亲人分别几十年,再见已是暮年, 光阴际遇都如此令人唏嘘。

薛郎中和哥哥站在门口哭了许久,才相携着走进医馆后院。阿婆已把茶桌和点心备好,把春归和青烟支了出去, 留薛郎中和哥哥独自说话。

春归和青烟坐在医馆门口晒太阳,小鹿躺在她们一旁。

青烟看春归的睫毛一抖一抖,透着困意, 笑了笑:“春归,咱们说会儿话吧?”

春归点头,一只手支在膝盖上,等着青烟开口。

“我不与你拐弯抹角,你不许生气。”青烟担心自己说的话会惹春归生气,先把话说在前头。

“我何时与你生过气?”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对穆宴溪余情未了?”这些日子青烟看着春归朝穆宴溪要银子要的那么狠,心中有疑窦;又看他们二人偶尔拌嘴十分热闹,老觉得他们两个似乎要破镜重圆。

“.…………”

“你怎么不说话?”青烟凑到她面前,把手搭在她膝盖上:‘其实无碍,余情未了也不丢人。’

“没有情。”

“那你怎么老是要银子要的那么狠?你不是那种喜欢银子的人。从前他给你的银子,你可是没有用过的。”

春归没有答她,而是朝她笑笑,站起身来溜达。溜达够了才在青烟身前停下,蹲下来与她说话:“青烟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教我的道理吗?你对我说,做生意有时是以物换物,大家总想让自己的物多换一些。”

嗯。青烟点点头。那时她在青楼,深谙这个道理,是以她弹曲的价格日益飙升。

“那这几回,我与穆宴溪做的是不是生意?”

“是。”

“那不就是咯,我与他做生意,我的东西卖多少钱,是不是我开口要价,他认了即可?”

“对。”

“他愿做大头鬼,与我可有一丁点关系?”

“没有。”

春归摊了摊手,站起身。

“我与他,一丁点可能都没有。我又不是贱骨头,吃过一次亏,还要再吃一次。我心里有数。”

青烟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她失身于穆宴溪,穆宴溪临行前给她一袋银子,那银子她不能用,那是侮辱。眼下是在做生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说的没有错,穆宴溪不愿意,可以不做这个生意。

“反倒是我要问你。”春归又蹲下来:“张士舟待你好不好?”

青烟听到春归提到张士舟,脸红了红。

“那日在将军府喝酒,张士舟送你回去,可与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那么长一条路,愣是什么都没说。”

春归听到这里哈哈笑出了声,张士舟这个木头,平日里闹腾那么欢,到了紧要关头却一句话不说。

“你笑什么?”青烟被她笑的脸红,伸手捏她脸。

“我笑张士舟是个棒槌!”春归说完又咯咯笑了,而后拉着青烟站了起来。

二人就这样闲聊,春归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以后,五六十年以后,二人的头发花白了,就这样坐在无盐镇的街边闲聊,这镇上的人和事,二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人生都走到那份上了,大概什么恩怨情仇都没有了吧?正如薛郎中和他的哥哥,只剩了牵挂。

春归正在胡思乱想,看到远处几个彪形大汉向这里走,她突然站了起来,在地上开心的不停的跳!那几个彪形大汉听到声音,看到了春归,打头的那个哈哈大笑,朝春归伸出了手,春归跑了上去,被他抱起来扔上了天空。笑闹声响彻天际,街上的行人都驻足围观,大家也被春归他们的快乐感染了,捂着嘴笑。

春归被扔了十几次,终于玩够了,才被放下来。

“旺达,你们怎么来了?”打头的人名唤旺达,四十多岁的样子。春归小时与阿婆转山认识的。后来阿婆常常带春归去旺达的家中,旺达把小小春归绑在肩膀上,带她去打猎。后来春归大了,阿婆年岁大了,不大能走那么远的路,春归每年会去看他两次。就算春归下了山,也没有断过。

旺达神情有些黯然,他看了看身后的人,对春归说:“春归,我们有几日没正经吃东西了。”

春归一听便急了:“那怎么能成呢?快进来,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拉着旺达他们进了医馆。薛郎中看到进来几个彪形大汉,连忙停下与哥哥说话,站起身来招呼他们。他之前大概听春归说过,青丘山上有一户猎户,是打小带着春归长大的。

快速的将桌子拼完,围坐在一起。春归与阿婆给他们煮面条,青烟为他们端茶倒水。

“你们有谁受伤了?”薛郎中的哥哥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所有人都安静了,互相看着,没有回答。只有薛郎中会心一笑。

“谁受伤了?”旺达他们不大明白,一个瞎子怎么会知道有人受伤。旺达迟疑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弟弟。

“过来我看一下。”

旺达的弟弟旺中乖乖走上前去,乖乖的的把手递给面前这个老人,任由他把脉。

薛郎中的哥哥,曾是大齐顶尖的国医,名为薛仁,因着行医仁心仁德,被大齐奉为医圣。四十年前,随当时的齐文帝出访西凉,被西凉人强行扣留。

薛仁把手搭上去,过了一会儿,慢慢的向上,摸到他心口位置。

“伤了四日?”

旺中点头说是。

“你伤的这样重,还能走到这里,算你命大。”对薛郎中说:“给他开方子吧,他必须马上平躺静养,方子里,需开强效止血凝血的药。”薛郎中自然懂薛仁的意思,忙起身开方子。春归听到刚刚的对话,忙把薛仁带到一间空房:“在这里躺下,一会儿我喂你吃面条。”

忙活了这一阵,面条终于做好了,每个人一大碗面,面上盖着阿婆做的酱肉和荷包蛋。春归端着面对旺达说:“旺中叔受伤了,你们今儿个不许走。就在这里将就着,今儿又是过节,晚上咱们要喝酒吃肉的。”

旺达感激的看着春归,认识春归之时,他二十多岁,只是觉得这女娃好看,被阿婆带着又可怜,是以对她极好。在山上做猎户,极少与人打交道,就春归这一个,他们疼了这么多年。没白疼。眼睛有些濡湿。

“旺达,旺中怎么受伤了?你们怎么下山了?为何好几日没吃东西?”薛郎中给旺中喂完药,坐回来看着旺达。

问到这个,旺达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西凉人进山了,要抓我们做壮丁。”

“西凉人为何来我大齐的山里抓壮丁?”薛郎中听到这个眉头皱了起来,旺达他们的位置,在西凉和大齐交界,向前一步便是西凉。又是在深山中,这些年与世隔绝。西凉人要去抓猎户做壮丁,事情显然不简单。

“我们不知道。只晓得已经有□□户猎户惨遭毒手了,男丁被抓走,女丁…被糟蹋斩首…”旺达眼睛红了,有些动容:“西凉人多势众,我们是打过大兽的,但是也打不过他们。跟着他们在山里周旋了好多日,直到旺中受伤…”

“春归你去哪儿?”青烟发现春归向外跑,连忙问她。

“军营。”春归管不了那么多了,西凉人去深山里抓人,旺中又受了伤,这事,是守军该管的事。她只有一个想法,那些糟蹋女子给女子斩首的西凉人,必须死。穆宴溪若是不管这事,她就写信给宋为,让真正爱惜青丘山的人来管。

到了军营,对大头兵说:“我要见你们大将军。”大头兵看春归的神色,知晓是有大事,连忙跑去通秉。

宴溪此刻正对着舆图凝神,几个校尉围在他身边,大家都不做声。听到大头兵来报,他抬起头:“让她等会儿。”

“等不了了。”春归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珠。

宴溪许久没见她哭过,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张士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大家出门了,只留宴溪和春归。宴溪走到她面前,递她一方帕子,轻声问她:“怎么了?”

春归眼泪落了下来:“是旺达他们,就是之前带你去讨兽皮的那个猎户。西凉人去山里抓壮丁,男的抓走,女的糟蹋斩首,旺达他们逃下了山。他弟弟受伤了。

“何时的事?”

“许久了。”

“走!”他拉着春归向外跑:“带我见他们!张士舟!跟我走!”

急急赶到医馆,旺达极少见人,他记得宴溪,春归带他去过家里要兽皮。茫然的看着春归,春归对旺达说:“旺达叔,你把事情与他仔细说,他是大将军。”

“把你能想到的,都告诉我。”宴溪对旺达说。

旺达点点头:“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焦虑的看了看存稿,大概还可嚣张七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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