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尽, 常长安刚回到营帐不久, 温如兰便吩咐人拿来了一套丫鬟的衣服让其换上。www.xiashucom.com
外人不知, 但林长平他们却是知道常长安是女儿身的, 温如兰自然不会让常长安和林长平共睡一张营帐。
但常长安穿着男装,自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宿在温如兰的营帐, 便只能以丫鬟的身份过去。
换好了衣服,常长安便去了温如兰的营帐。
大将军林正远被皇上叫出去了,营帐内只有温如兰和林长平。
似乎正说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两人脸上都是笑容。
看到常长安进来,温如兰连忙起身, 把有些不自在的常长安拉过去坐下。
“来,坐近点, 让温姨好好看看, 我们家长安天生丽质, 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太久没穿襦裙,温如兰的目光又过于热情,常长安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噗嗤。”
林长平突然的笑声。
温如兰和常长安很是默契的瞪眼过去。
林长平立即收起笑容, 一本正经坐好。惹不起, 惹不起。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温如兰入神地看着常长安,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喃喃自语起来, 目光里也有水雾在闪动。
这样充满怀念的目光,让常长安有些诧异:“温姨……以前见过我?”
温如兰楞了一下,醒神, 眨掉眼睛里的酸涩,看向常长安身后的林长平:“没有,没有,我是在说长平呢,太久没见到他了。”
本来是随口找的借口,但说着说着,温如兰突然来了气,伸手揪住林长平的耳朵,使劲一拧:“你这个臭小子,这么多年就知道在外面野,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你娘!”
“疼疼疼……娘你轻点!”莫名被牵连的林长平龇牙咧嘴向常长安求救。
常长安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暗淡。
从醒来那一刻,看到床边的温如兰焦急的神情的时候,她就诧异过。
特别是这几日温如兰对待她时那种异乎寻常的亲近。
更是让她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曾经旁敲侧击过林长平,得到的答案是“我本来有个妹妹的,但后来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和你长得有些像,可能是把你当做她了。”
这个答案,完全足以解释温如兰对她的种种。
可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温如兰看她的目光时,总是让她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面对温如兰对她的好,她也曾纠结唾弃过这样阴谋论的自己。
但是,经历了顾寻的事情后,这些人与人之间的真真假假。
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
就像林长平,她原本以为他不过就是一名普普通通,有些唠叨但心却不坏的迂腐书生。
可是,现在呢。
和那人一样,连名字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知道他是将军府二公子的那一刻,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难受的。
但那又怎样呢?
毕竟她自己在面对“张文生”这个假身份的时候,不也是假身份吗?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在意别人的欺骗呢?
可是,温姨不一样。温姨对她太好了,她从小便没有娘亲,也从未体会过那般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她知道她娘在她很小很小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死了,这是常老头告诉她的。
但是,从小到大,只要她一问关于她娘生前的问题时,常老头要么岔开话题,要就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她娘是千金小姐看上了英俊潇洒的他,一会儿又说她娘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各种胡编乱造。
常老头一开始瞎编的时候,她还是相信的。后来多次询问之下发现他说的话总是前后不一,前言不搭后语。她才慢慢明白过来,他根本就是在忽悠哄骗她。
导致她一度对娘亲这个词没什么感觉,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一个有或者无对她来说,都挺无所谓的角色。
然而在将军府短短的两三天,温姨对她的种种亲近,让她突然便羡慕起林长平来。
以至于像是魔怔一样。
温姨越是这般对她,她便越是不由自主的往一些不太愿面对的地方去想。
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对你好的人。
这个道理是顾寻教给她的。
所以。
吃一堑长一智。
她愿意等,等温如兰和林长平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天。
“长安?”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常长安的思索。抬头便见温如兰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反应。”
常长安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是累了吧,今天一整天都在赶山路。”说着,温如兰嫌弃的目光扫向林长平,“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回你自己营帐去。”
林长平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嫌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温如兰毫不客气挥手:“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亲娘哎——”
林长平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嚷嚷一声,晃晃悠悠出去了。
“长安,我方才让人煎了药,趁热喝了。”温如兰小心地将药端了过来。常长安看着眼前的东西,刚要开口,便被温如兰打断,“别嫌麻烦,你这寒症必须坚持吃药,把病根去掉,不然以后等嫁了人,要生孩子的时候可就要遭罪了。”
看着温如兰眼底明显的关切,拒绝的话,常长安实在说不出口。
寒症是三年前给顾寻抓那尾红颈鱼的时候落下的。
当时常老头给她配过药,并且告诫过她,因为体质的原因她这寒症与普通的寒症不一样,所以不能乱吃其他治疗寒症的药。
后来,那夜被勤王抄家后,那些药也被毁了。
因为有常老头的不能乱吃药的告诫在前,所以她便一直没有再管过它。
几天前她被救出来后,林长平请了大夫过来,查出了她体内的寒症,给她开了药。
她拒绝不过温如兰的善意,又不能解释,只能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把药偷偷倒掉。
本以为这次出行可以不用再喝,没想到温如兰竟然连这个都为她准备好了。
不大的营帐,一眼望去什么都尽收眼底,根本就没处藏。
就在常长安打算硬着头皮喝下去的时候。
营帐外间突然传来声音。
“夫人,皇后娘娘召见。”
“这么晚了,皇后找我有什么事?”温如兰皱眉看着营帐外间若有所思,“长安,你喝完药若是困了就先睡,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等我。”
常长安把碗放在桌上,乖巧点头。
临走的时候温如兰不放心的又道:“药趁热喝,好好待营帐别乱跑,有事就去找长平。”
常长安连忙又端起药碗,目送温如兰离开。
半响,确定人都走远了,常长安试探着掀开帘帐往外看了看。
外面的丫鬟都不见了,应该是跟着温如兰走了,只有门口的两个守卫。
常长安向守卫招了招手,却发现两人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于是端着药,大着胆子出去:“我去给林公子送药。”
即便是一个府,营帐与营帐之间隔的并不是很近,也需要走几步路。
因为药味很重,常长安不敢就这么将药倒在营帐附近,便想着往远处的林子里面走了走。
结果刚走没多远,脚下一空,整个人滚了下去,药也撒到了身上。
好在这不是什么能要人命的悬崖,只是一个不大的陡坡,常长安没滚多远,撞上了一棵树,停了下来。
裙摆被药打湿了,一股药味萦绕在周身。
常长安揉了揉被撞疼的腰,暗叫了一声倒霉。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刚要起身,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常长安按了回去。
背脊一凉,常长安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迎着林子里倾泻的月光,她看到前面依偎着的两个人。
那两人离的很近,但由于她靠着的地方的那一面刚好隐藏在月光的阴影里,加上树木的遮挡,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方才可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荒郊野岭,动物而已。”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找我什么事?”
“太久没见到你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还一直躲着我。”
“我说过的吧,老狐狸眼睛不瞎,最好别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你今晚找我来,最好是真的有事!”男人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
“好啦,知道了。”见男人真的要生气,女子娇嗔道:“你上次让我弄的东西,喏,我给你弄出来了。”
两人背对着常长安站着,女子说的东西,常长安并未看到。
“我就知道凭你这副骚劲肯定能拿到。”男人说着低头吻向怀中的女人。
片刻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往远处走去。
常长安所有的注意一下子又回到了身后捂住自己嘴巴的那个人身上。
不等常长安反应,那人手一松,直接将常长安推开。
“绑了。”毫无感情的语气,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声音却异常熟悉。
“沈大人?”常长安脱口而出。
沈宴没想到眼前人竟然是常长安,原本要迈开的脚步僵在原地。
半响,挥了挥手,示意张平离开。
“你为何会在这里?”
听到问话,常长安松了一口气。
“因为打赌输了,被林长平惩罚扮作女子装扮顶着药碗独自一人来林子里转一圈,结果不小心踩空摔了下来。”常长安粗着嗓子,先把沈宴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女装的模样解释出来。
为了能让沈宴信服,借着朗朗月光,常长安扯起洒了药的裙摆,从沈宴背后绕到他身前:“大人不行您看。”
奈何,常长安刚一绕到沈宴跟前,沈宴便转过了身。
常长安顿了一瞬,以为是巧合,又继续往沈宴身前绕。
还没到跟前,脑袋被一只手按住,常长安只能低着头,动弹不得。
“不要用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辣本官的眼睛,你可以滚了。”
常长安:“……”我巴不得赶紧滚。
常长安矮了矮身子,脱离头顶的大掌,转身准备走人。
“等等。”身后传来声音。
常长安条件反射要转身。
“站着不许动。”
常长安保持着要转身不转身的姿势静止在原地。
“今晚的事情……”
“我常安发誓,今晚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若违背誓言就让我变成女人,一辈子娶不到妻子!”
沈宴:“……”
见沈宴半响没有说话,常长安试探道:“沈大人?”
“滚吧。”
“哦。”
“方向错了,左边。”明显的咬牙切此的声音。
“哦!”常长安讨笑:“多谢沈大人。”
确认人真的走了之后,沈宴才慢慢转身。
倾泻的月光下,沈宴的脸慢慢从阴影中显现,薄冷的双唇抿紧。
躲躲藏藏的游戏已经玩够了,常长安,是时候让你面对这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