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昭阳抬头问。www.xiashucom.com

裴玄贞笑了笑, 携着昭阳往庭院深处走。夜色清雅宁静，两人脚步声沙沙作响。

“这毒，不是对着十万大军去的, 是对着父亲去的。”裴玄贞轻声道, “也不是要父亲中毒, 只是为了将他逼进抗旨不遵的境地。”

“又是父皇？”昭阳一双秀眉紧蹙, 她一直不能理解, 自己的父皇到底是因为什么，处处都需要裴将军帮忙打理，但他却又似乎是处处都要挑这一心为国的大将军的毛病。

裴玄贞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道, “不是。”

“那是谁？”昭阳心头一滞。陷害忠良, 下毒误军，到底是何人这般胆大。

“如果行军主帅被罚, 那么谁会顶上？”裴玄贞笑着问道。

“顶上？阵前不换将, 纵然父亲被罚, 那也不至于交出行军之权, 除非……”昭阳一顿, “除非本就有代将行令之权的随行军师。”

“父亲拔营前, 他原本一直视为智囊的军师陆言柏忽然暴毙。父皇点了原本负责京畿巡防戍务的殷致清随父亲一同行进, 按理说，将帅所用军师，完全不必顾及皇上旨意，只是父亲原本评估, 这于颠一战，并不算艰难，那殷致清平日里也算俊杰，所以才没提什么异议，就这般一路大军压境赶赴于颠。不曾想，这殷致清，竟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裴玄贞眼角，带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他为人一向谦和，很少有这样的神情，昭阳偏头看看他，只觉得是另一种魅惑。

“那还是父皇……”这毒不是父皇下的，但是却仍和父皇脱不了干系。

裴玄贞笑着回头看昭阳，道，“这次，你还真是冤枉他了。虽然人是他指派的，但却是嘉德皇贵妃吹得枕边风。”

“不曾听说这嘉德皇贵妃和殷大人有什么私交呀？”昭阳想了想，二人既不是同乡，又没有亲戚，如此这般捧一个人去往朝堂军机的深处，是否冒的风险太大了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没有什么关系，才好以单纯的利益相交，将来若是能够收为己用，那么不负今日她所费心力，如果养虎为患不听调度，到时候斩草除根倒也不会有所牵绊惋惜。嘉德皇贵妃能够多年来在后宫屹立不倒，连刘皇后都不得不让出三分地给她。怎会是泛泛之辈。”

裴玄贞看了一眼昭阳皱成一团的脸，笑道，“我们这次，倒是和嘉德皇贵妃殊途同归了。”

昭阳扶着肚子叹气，“她一心扶持殷大人，妄图染指兵权，为的不也是她那个宝贝儿子，知道我眼巴巴的去帮她除去九皇弟，怕是高兴地要睡不着觉了。”

“这趟浑水，我们是不得不趟，揪出来殷致清，成了我们制衡嘉德皇贵妃的把柄。那便没有什么殊途同归，她只能按我们的的法子走。我们这一身荣辱生死，皆因父亲一身兵权。我们必须得让父亲平安将这军权卸下。”

昭阳轻轻点头，“明日九皇弟会高热不醒，外加上正值父皇用人之际，若是八皇兄抢先一步，这一契机恐怕会让八皇兄在朝廷政绩的铺垫上，远于九皇弟甚多。一旦间隔形成，想要再追赶，就会难上加难。并且嘉德皇贵妃多年来苦心经营，她能拉拢到殷致清，若说她阵中无别人，我倒是不信。皇后娘娘也定能料中这一点，凭她多年爱子心切，若是明日她还乱不了方寸，那我们便只能认输。”

“父母之爱子，牵肠挂肚。更何况皇子于后宫之人，很多时候并不是血脉亲情这么简单。那是她们的恩宠荣华，甚至是她们母族的生死兴衰。皇后娘娘只有一子一女。昭鸾长公主已嫁，夫君却不得力。她不会再受得了九皇子就此落败。那会是中宫之耻。”

裴玄贞伸手从廊下取了一只纱绢宫灯，为昭阳照着前行的路。

“你说，这天家富贵，无限荣华，云烟一般的绚丽人生。为什么连父女亲情，母子之间，都不能有纯粹的爱呢。”昭阳神色怏怏，她的存在，并不能让她的母妃留恋这个世界，更不能让她父皇有一丝半点的快乐。她心头，始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那种对于自我的否定，足以毁灭一个人对生活的所有热情。

裴玄贞怕昭阳想起来幼年之时的伤痛，忙停了下来，双手轻轻按着昭阳的肩膀，道，

“昭阳要明白，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只是谁的女儿，这世间有许多事情真相残忍，譬如有的父母可能真的并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孩儿，有的可能对孩儿的爱也是有目的的，但不管怎样，昭阳要保持清醒，不必自欺欺人，不被爱，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这只是事情的一个真实面目而已。跟你是好是坏，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要用一些世俗的负累，捆绑了你自己。认真清点你所拥有的，热爱让你感觉幸福的就可以。亲子缘薄，也没什么关系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都在。”

昭阳孕中本就情绪略微浮躁，裴玄贞却每每觉察到她的软弱怯懦，他句句相劝，皆处处击中她心间。她一直都很介意，自己那么多年来，似乎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疼爱。连她的母妃，都不愿意为了她，多受一点这世间之苦。父皇，兄长姊妹，哪一个都让她无数次的怀疑过，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直到今日，花前月下，清风新草。他扶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她很好，不被爱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他会爱她。他说会一直爱她。

“好好地，昭阳怎么哭了。可是我说错什么了？”裴玄贞慌忙抬袖为昭阳拭泪，“我无意让昭阳伤心，只是想让昭阳明白我的心意。昭阳若是心中有痛，尽管打我骂我。莫要委屈坏了身子。”

昭阳流着眼泪笑出声，自己扑进裴玄贞怀中，“老天爷是公平的吧，亏我的好像都还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如果不被爱，记得爱自己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