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这猜测有几分属实, 但是看着穆双双和郑怀南的眼睛,她感到有些寒意。www.xiaoxiaocom.com
她装得淡定,但是穆双双却像是打定主意要看她的表态。
“棠照, 这十年里, 看你过得还好。”穆双双说。
穆棠照张了张口, 黯然回答:“对不起。”
穆双双冷笑:“你是该对不起, 你们活得轻松愉快, 有人却在忍辱负重。”
穆棠照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了。
穆双双将系舟先生诗集放在穆棠照手中,说:“你好好看看,仔细想想。等你想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后,过来找我。”
穆棠照拿着诗集, 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她前一世都是在艰难求生, 国仇消弭在生计之中,而她并没有丝毫办法。五岁之前的记忆, 与她来说, 隔了一层又一层。
但是穆双双却在坚持着。
她与穆双双一比, 似乎是个完全卑劣的苟活于世的人。
她头脑中极现实的一部分, 却让她警惕起来。她旁敲侧击地问穆时照, 穆时照似乎对穆双双的身份并不了解。
穆棠照松了一口气, 牵扯的人, 越少越好。
穆双双使人过来送口信,穆棠照很是震惊地发现竟然是家中一个看似老实,背景无可挑剔的厨娘。
她拖延了几天,没有想好怎么搭理。
某天, 为她梳头的婢女突然说:“姑娘,双双还等着你回信呢。”
穆棠照猛地扭头,头发被扯断了,她却恍然不知。她震惊地看着镜中淡漠的双眼,心中对穆双双的警惕又多了不少。
然后穆时照在上朝的时候因为马匹失控,把腿摔坏了,还好及时送医,能够调理回来。
大夫看完病后,对她说:“穆公子都这样了,姑娘,你还不去见双双姑娘?”
穆棠照惊讶得手中的药碗差点摔了去。
她害怕穆双双还会搞出点动静,只得出门,去了郑府。
她坐在车里,思考着。
穆双双暂时不会害她,她大概是开始看中她,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
穆双双依旧热情地接了她,闲聊片刻,她说道:“今日天气挺好,我们外出转转吧。”
穆棠照有些犹豫,道:“今天怪热的,我们还是在屋里吧。”
穆双双坚持要她出门。
穆棠照想了想,觉得光天化日之下,穆双双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于是答应了。
她决定看看穆双双想做什么,静观其变。她前一世并不在京,掌握的消息有限,即便是直到了最终的结局,其中的发展却是全然不知。
她心中忐忑,但是脸上不显,依旧和穆双双闲聊个不停,然后马车终于停了。
穆双双在她之前走下来。
穆棠照下车,抬头一看,是一个米行,上面的牌匾写着“义善堂”。穆棠照不明白一个米行为什么要取一个如此慈悲的名字,也不知道穆双双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穆双双一进门,伙计就和她打招呼:“穆姑娘。”
穆双双点头。
穆棠照讶然问道:“他们认识你?”
果然,穆双双并不是才到京城。
穆双双向穆棠照指了一个方向:“看那里。”
穆棠照看过去,只看见几个衣着褴褛的人从伙计手中接过了一袋子米。
穆棠照恍然说道:“这就是叫义善堂的原因。”
穆双双说:“米行老板是卫国人,国破之后,很是流离了一段时间,被无极尊师救了下来。卫国人过得苦,米行老板便开了这米行,进行救济,后来也不光救济卫国人,只要困窘,都可以来领。”
穆棠照听见穆双双提到无极尊师,心中凛然一惊。从前卫国皇室中,暗暗求长生,信的宗派不计其数,无极尊师也是一派。
但是在穆棠照所听闻的传言中,人们对这无极尊师多有诟病。
穆棠照看见一个跛脚青年,佝偻着背,讨到了一袋子米,感恩戴德地作揖,然后喜不自禁地走出去。
穆双双叹息:“我们卫国人,都是最善良柔弱的,我们的高尚,却成了燕国用来对付我们的利器。”
穆双双冷笑:“燕国人,商贾重利,兵士蛮横,贵族倨傲,士子偷巧。”
穆双双收敛住神情,拉着穆棠照的手,说:“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接下来,穆双双带着穆棠照去看了药铺,医馆。穆棠照从来没有想到,隐藏在京城里竟然有这么多卫国的产业。
她越看越心惊,尽管穆双双实在念叨着卫国人的精神气度,可是穆棠照却没有怎么听进去。
等逛得差不多了,她和穆双双回到马车上。
马车经过街巷,穆棠照偶然地打开了帘子,忽然看见那刚刚在米行遇到的佝偻青年。
那青年走进巷子,竟然立刻直起了背。
他打开了米袋子,往里抓了一把,口中叼着的草杆吐了出来,口中念叨着:“晦气,才这么几把米。”
穆棠照惊讶地回头看,看见穆双双的脸色沉了下来。
穆双双和穆棠照两人回到郑府,郑怀南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们一下。穆棠照见天色不早想要告辞,穆双双这次没有留她。
谁知郑怀南却说:“姑姑,你留下来陪我。”
穆棠照一愣,正要找理由拒绝,穆双双却已经开口:“不要闹,让姑姑回家。”
语气中多了一点不耐与不安。
穆棠照看着郑怀南,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对她有话讲。
“好吧,”郑怀南妥协,将手中的一个布老虎给穆棠照,“送你,姑姑。”
穆棠照接过布老虎,有点紧张。
她被穆双双送回到马车里,手忙脚乱地拆开了布老虎,看见里面有张纸条,让穆棠照在戌时到郑府找他。
穆棠照犹豫了一下,叫马车往家里走。
等到走得有些远了,她叫马车停了下来。她自己下了马车,带上青女,在戌时回到郑府。
有个神情紧张的婢女将她悄悄带了进来,小心地避过了众人的视线,来到郑怀南房中,郑怀南看见她们有两人,扔给了她们两套侍女的衣服。
穆棠照不明所以,郑怀南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们今天遇到一个穿蓝衣衫的男子吗?”
穆棠照想起那个骗了义善堂米的青年,她点了点头。
郑怀南说:“他已经死了。”
穆棠照瞳孔一缩,郑怀南的话简单易懂,可是她不能相信其中的含义,她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郑怀南说:“谁知道呢?也许得罪了穆双双,也许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我不清楚,你和穆双双一起出门的,你不知道吗?”
她再次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简单地杀人。
郑怀南一撇嘴:“她是怀有妄想的疯子。”
郑怀南看了看天色,说道:“走吧,看看更可怕的东西。”
郑怀南带着穆棠照和青女一起进了马车。
马车走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停了下来,穆棠照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天已经黑了,这里看起来空旷荒凉的院子。
忽然有人点起了火把,火光掩映之下,穆棠照看见那些人穿着奇怪的白色袍子,长长拖地,衣服上还有点点暗红的色块。
低语声诡异,从四面八方细细响起,穆棠照留心去听,听见那些人在说:“无极圣尊,佑我故国。”
砰——
一簇极璀璨的火光冲了出来。
院子中间被点亮了,是一个奇怪的,新修的祭坛,与这破败的院落格格不入。
穆棠照这才发现,那祭坛中间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被捆绑起来的,极为虚弱的人,满脸血迹,穆棠照看不清他的样子,头发散乱铺在脸上,连男女也难以分辨。
他身上也是白色的袍子。
穆棠照这才发现,这些围着祭坛转的人,身上的暗色东西,是血迹。
有一个高大的人站上了祭坛,他的衣着更加正经,上面似乎绣着繁复的纹案,脸上用血画出了几道印子。
那似乎是巫师,巫师在上面跳了一段奇诡的舞蹈,手中拿着长而尖锐的法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穆棠照听得头晕。
然后声音停止,周遭由着让人难以描述的恐惧在渐渐升起。
巫师将那法器直直刺入那被献祭者的心脏。
瞬即,鲜血直流。
穆棠照闭上了眼,死死捏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声响。
然后巫师说道:“恭请圣太子献礼。”
穆棠照惊恐地睁眼,看见郑怀南就要抬脚走上去,她忍不住拉住他。
郑怀南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平静地走了上去。
穆棠照开始发起了抖,看见巫师又跳起了奇诡的舞,然后停在郑怀南前面。
穆棠照想要上前,被青女拉住了。
巫师将法器对着郑怀南,一划,响起来哭声。
所幸的是,那法器只是划破了郑怀南的胳膊。
之前穆棠照曾经取笑过郑怀南,现在她却笑不起来了。
仪式还在进行,不知过了多久,郑怀南悄悄走到她身边,说:“走吧。”
三人上了马车,沉默不语,还是郑怀南开了口:“无极教和旧国势力势力勾结,并且,已经和北戎达成协议。”
穆棠照心中沉沉的。
她突然想到穆贵妃和穆时照,迟疑地问:“贵妃和我哥哥也……”
郑怀南平淡地看她一眼:“就我所知,穆时照根本一无所知,母……穆贵妃受到了威胁。”
穆棠照苦中作乐地松了一口气。
郑怀南再次冷静地看着穆棠照,说:“带你来,就是为了看清楚他们的面目,不要被蒙蔽。然后,救我。”
“救你?”郑怀南是太子,这一点毋庸置疑,难道郑怀南也有危险?
郑怀南闭上眼睛:“之前我是被燕国的人找到,并送到京城,穆双双杀死了那些人,将我藏了起来,但是因为京城防守严密,找不到机会送我出去。战事一触即发,穆双双会将我送到北边,他们需要我这个太子,无极教也需要我继续献祭。”
提到无极教,郑怀南露出一个冷笑。
“所以,我需要你救我。”
“我……”穆棠照还没有说完,被打断了。
“将我送到李阶手上,就算是死,希望你能说服他,让我痛快去死。
穆贵……母后,让她不要掺和进来。”
穆棠照看着郑怀南,心中像是被捏紧那般疼痛。
郑怀南不说话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掀起帘子一看,放下帘子,轻松地对穆棠照说:“你未婚夫找来了。抓紧讨好他吧,我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差不多也会这么晚更新,我是个废物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