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棠照含笑地看着江雁西和左清意语带机锋, 自己置身事外，看热闹又不引火烧身, 感觉极好。www.mengyuanshucheng.com

想起来，前世里, 这两个就是老对手了, 江雁西一直把左清意斗到与青灯古佛作伴。也许是再无敌手, 终于把视线投向了穆棠照。

穆棠照是个没用的，一击就中。

能让江雁西针对, 左清意一定是极得李阶的青睐。穆棠照眸光闪了又闪，也许，左清意是一个在李阶心中极为重要的人。

穆棠照见宴席中，诸人都开始赏诗，稍微觉得有些无聊。她独立离开, 去往湖边走走。

她寻了一处石头坐下, 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发觉有人正盯着她看。她迎着这人的眼睛看过去，原来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

他被穆棠照察觉到，也没有躲闪，目光悠远, 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别的人。

穆棠照目露疑惑。

那人便走了过来，对穆棠照说话：“穆姑娘。”

穆棠照疑惑地看着他，他说了话，却又开始走神, 像是想起伤心往事一般，神色惆怅。

终于，那人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穆姑娘让我想起了故人。”他一说这话，又像是失了言，连忙住了口。

穆棠照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认识她，她问：“公子是？”

男子说道：“郑世和。”说完后，他匆匆告别了穆棠照。

穆棠照被他搞得满头雾水，她也不看湖了，站起身来就要走，发现李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李阶看着那个男子走远，说了一句：“那是新科探花。”

穆棠照钦佩地点点头，如此年轻的探花郎，真是不坠这个名头。

李阶瞧见她的神情，又补了一句：“郑探花还未议亲。”

穆棠照继续点头，看这位探花郎的衣着十分朴素，应该不是出身豪门，但是考上了探花，多少豪门贵女都能高看他一眼，姻缘之路一定十分顺畅。

李阶盯着她的表情，再幽幽地补了一句：“郑探花，在南方的时候，养了花魁做外室。”

难道郑探花把她看做的是那个花魁吗？

穆棠照摸摸自己的脸，哎，美色令人烦恼。

李阶皱着眉，不悦道：“花魁女子一贯谄媚妖娆，这探花竟然和青楼女子扯上关系，才识且不提，为人可见一斑。”

穆棠照没有发表意见，她想的是，怪不得前世根本没有听说过探花这号人，原来是被太子所厌恶，老早就断绝了升官扬名的可能。

李阶还是那个李阶，偏见满满，门第观念根深蒂固，且不喜妖艳女子。

穆棠照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太子府的小婢女了，李阶究竟是怎样看待她的呢？

她回到宴席上，穆时照问了她的去向，她回答后，穆时照所有所思地说：“郑世和啊。”

穆棠照问：“哥哥认识？”

穆时照说：“新科探花郎，据说和左丞相的女儿有娃娃亲。”

穆棠照惊讶。

怪不得李阶看不得郑世和，这是和太子殿下抢女人啊。

穆时照压低了声音，又说：“他，在家乡与女子相恋，不容于家族，他曾经与那女子私奔，但是迫于无奈，最终还是回去了。”

穆棠照听着这故事有些唏嘘，哥哥是同情他们的，这故事在他嘴里讲来和在李阶嘴里讲来，是完全不一样。

穆棠照只是听故事，并没有什么立场，直到她听见哥哥说：“那个女子叫……穆双双。”

穆棠照瞪大了眼睛：“双双表姐？”

穆棠照的心里有些堵。

她轻声问道：“既然哥哥已经知道双双表姐了，为何她没有上京来？”

穆时照有些凄然：“她说，自己已经入了贱籍，前事无需再提。更何况，那个时候，她还在外宅里，等着和郑世和团圆美满。”

穆棠照说：“那，郑世和已经到了京城……”

穆时照点头：“是的，双双表姐不日就要进京。”

穆棠照和哥哥讲了许多故人的旧事，忽然被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纹云请过去说话。穆棠照看了一眼，这是一个面生的宫女，她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以前的纹鸢呢？”

纹云抬眼小心看了一眼穆棠照，说道：“听说是得罪了人，被打发走了。”

穆棠照感觉类似的事似乎在反复发生，她很不情愿地想，自己或许是个灾星？

走到凉亭前，宫女提醒道：“陛下和娘娘正在饮酒，姑娘和公子要警醒些，切勿做错事，说错话。”

穆棠照了然地点点头，天子尊，不容冒犯。

及到了凉亭，穆棠照看见李阶和李济已经站在一旁，一个男人威势颇重，着明黄，他坐在石凳上，边上的是语笑嫣然的穆贵妃。

穆贵妃向他们招手，对着皇帝说：“这是我穆家的两个孩子。”

她一指穆时照：“时照，现任监察御史。”

然后她拉过来穆棠照，似乎有所思量，缓缓说：“棠照。”

皇帝畅快笑道：“先前听妃子说自家侄女美貌不输于你，朕还只以为妃子自谦。原来穆氏女皆是国色。”

李阶和李济听了这话，神色蓦然变了。

贵妃眸底泛出蒙蒙的光，她打量着穆棠照的表情。穆棠照在皇帝的注视下依旧一脸平静，但是细看，她的手指攒紧了。

穆贵妃再看李阶的表情，同样是绷紧了下颚，她一时间明白了些东西。

棠照是从太子府出来的，哪个少女不怀春？也许老早就芳心暗许了。太子虽然和她自己不太对付，但是也是一处显赫的好去处。

她动摇了，将穆棠照往后一拉，对皇帝娇笑：“陛下，臣妾寒门陋质，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也没有坚持什么，继续和贵妃说起闲话来。

李阶走上前一步，将穆棠照挡在在面，对皇帝道：“儿臣等先行告退。”

皇帝一摆手。

李阶一扯穆棠照袖子，穆棠照连忙跟了上去。

她刚刚行了一步，忽然听见后面皇帝疾呼：“宣太医！妃子，你如何？”

穆棠照一回头，看见穆贵妃脸色发白，拿着帕子捂嘴欲呕。

她抬头看了李阶一眼，李阶回望她一眼，眼中有些忧虑，他止住了脚步，就立在一旁，穆棠照和李济也自然不敢走。

白须白发的太医背着药匣子匆匆赶来，连脑门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就搭上了穆贵妃的脉门，沉思片刻，他喜道：“陛下，是喜脉啊。”

穆贵妃和皇帝都一怔。

原来穆贵妃不孕多年，老早就绝了这等心思，现下，两人俱是满脸喜色。

穆棠照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李阶，李阶站在那里，并没有很在乎的样子。

是她多想了，就算这孩子是个皇子，就算他能成长到独当一面，又如何能够与李阶抗衡呢。

太医见皇帝和贵妃满脸喜悦，斟酌着开始泼凉水：“娘娘贵体虚弱，要小心保养。”

穆贵妃心头一紧。

见并无坏事发生，李阶悄悄拉住穆棠照的袖子，拉着她离开。

穆棠照好像听见六皇子在后面叫她，但是李阶走得极快，她需要小跑着跟上他。

李阶带着她走到假山后面，严肃地叮嘱她：“以后少往贵妃身边去。”

穆棠照虽然知道贵妃可能的心思，但是她没有觉得李阶对女子的心思这般敏锐，想到他惯常对穆贵妃的偏见，只以为他单纯不喜欢穆贵妃。

她就回嘴：“为什么，那是我姑姑。”

李阶打量着她的神情，不太愿意把话说透。

天下女子谁不想一步登天，尤其是美貌的穆家女子，向来以后族自诩。他不愿意给穆棠照指明这么一条荣华路。

如果穆棠照知道，她能得到皇帝的垂青，她会怎么做？

李阶光是想到这么一种可能，就感到头要炸开了。

他语气带了一丝不耐：“不要在宫中多走动。”

穆棠照心里有几分委屈，不知道是因为李阶的不耐烦，他对穆贵妃的厌恶，或是他对花魁表姐的鄙夷。

她甩开他的手：“殿下忘记了，我是穆棠照，不是太子府中的唐照。”

李阶从来没有想到穆棠照会和他回嘴，捉住了她的手，有些急不择言：“是，太子府自然配不上穆妹妹，原来东风独近应的是九重天。”

穆棠照用力要收回她的手，腕间却被抓得死死的。

她愤愤说：“东风独近，这四个字让殿下口中念着，心中想着，何必来招惹我？”

李阶并不理解她所指的是什么，皱着眉头看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吵下去。

穆棠照一狠心，脚上一用力，踩了李阶一脚，转身跑得飞快。

穆棠照跑回宴席上，收拾好表情，婷婷袅袅地走了回来。坐下后，发现江雁西还在琢磨着她的四句诗。

见她回来，江雁西热心地提示她一句：“穆妹妹，你的诗还没写吗？这诗我们约定了要拿去给太子殿下鉴赏的，尽快落笔吧。”

穆棠照文思泉涌，落笔写下了“殿下无耻”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江雁西见她落笔就写，惊诧万分，她想凑过去看看，穆棠照早早就遮住了，笑着说：“就不在姐姐面前献丑了。”

她写了之后，不一会了，李阶回到坐席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雁西看着太子回来，十分高兴，拿出自己的大作再读了一会，发现左清意出去了一会，现在才回来坐下。

江雁西狐疑地看了看李阶，再看看左清意。

宫女将各位贵女儿郎的诗作收了上去，交由李阶一观。

李阶打开看，略略给出一些评语，看起来并没有太上心。

只有偶尔有才思俱佳的，才能得到太子的青睐和点评。

他打开江雁西精心写就的四句诗，扫了一眼，然后认真看了一遍，说出两个字：“不错。”

江雁西喜不自禁，先前的诸位都没有得到殿下如此直接的表扬，她微微垂下了头，脸有一点点红。

左清意看了她一眼。

下一张纸，是穆棠照的。

李阶挑了挑眉，看了穆棠照一眼，见着穆棠照正抬起下巴，略微赌气地看着他，一团孩子气，却不知道她现在神情生动，艳若桃李。

李阶在心里笑了，面上不露一丝。他展开一看，那四个字跳进他的眼睛里，他不动声色地迅速盖住。

他说：“穆姑娘还需琢磨，太过直白。”

穆棠照说：“直白是直白，表我微意。”

李阶回她说：“表意，这意也太过浅薄。”

穆棠照笑笑：“我本以为能打动殿下，是我低估了殿下的水平了。”

底下人一听，微微为穆棠照感到可惜，本来是个难见的美人，却被太子殿下这么一批评，传出去，就此与才女名声无缘。

而且，就她这样和太子剑拔弩张的样子，只怕就此被太子厌弃。

李阶不在意穆棠照的挑衅，将手中宣纸折了，放在一旁，拿出了另外一张，展开，是才女左清意的。

众人都很期待太子对左清意诗作的评价。

左清意是才女，太子一向欣赏才女。

果然，太子展开了，看了一会，目光就投了过来，看着这边缓缓说道：“东风独近，这四字最得我心，左姑娘的东风，是指什么？”

左清意立刻红了脸，太子这问题，未免太直白，她能如何说？她期待着，期待着太子只看她一人。

她低下头，呐呐不能言，只说：“当然是春风。”

江雁西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手捏着衣袖一角，已经揉皱了。

李阶又问：“穆姑娘，你觉得呢？”

江雁西和左清意都面露同情地看着她，都认为是她刚才对太子说的话，让太子不快，于是来找茬。

穆棠照依旧微微抬起下巴，不怕死地说：“自然是陛下，恩波天降，东风吹暖，万民何人不赞？”

李阶当然不能反驳她，只能说：“很机灵，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忙，然后上夹子，评论多了来不及回复，请见谅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