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洞, 除了不能随意走动之外, 最让夏靡感到别扭的就是来自陆焉的关心。

夏靡早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 事无巨细的关心只会让她惶恐。她又不敢把抗拒表现出来, 比起陆焉的关心，陆焉的愧疚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漫长的一个又一个白天过去, 夏靡的伤势不见好转, 揣着孩子的腹部不见变化。出去送信的小灰也不见人影。

她有些急了。

餐桌上，陆焉又在给夏靡夹菜。

“尝尝这个, 这个有营养的。还有这个, 补充维生素C的……”

“我, ”她打断陆焉:“我想走了。”

陆焉动作停了停, 撂下筷子。

“这里不好吗？”她疑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夏靡:“这里很好，可是……”

陆焉淡淡接口:“可是比起妈妈, 你还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夏靡张了张口, 没反驳。

“可是——”陆焉站起来，背对着她:“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五年。”

夏靡一震。

陆焉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五年啊, 你跟孩子的爸爸在一起有五年吗？五年过去, 他还记得你吗？就算他记得你, 他会等一个失踪的人五年, 不恋爱不再婚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离开你爸爸。”她仍旧背对着夏靡, “人和妖怎么能在一起呢？我今年一千岁了, 而你爸爸，再过几天或许就……”

“那么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爸爸在一起？为什么还生了两个孩子！？”

夏靡没办法信陆焉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焉沉默了一阵:“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说完就离开了。

夏靡留在原地, 心一寸寸凉下去。

-

母女俩这样子像在冷战，可是没多久，陆焉就回来了。

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她见夏靡扶着墙壁在山洞内慢慢挪动，过去扶着她:“小心点，摔到孩子看你怎么办。”

夏靡冷声说:“我要走。”

陆焉脸上笑容隐去，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

夏靡唇抿着，没有吭声，继续向前走。

到山洞口，陆焉说:“就到这，回去。”

“不。”夏靡说:“我自己走。”

说着，挣脱开陆焉的手臂，笨拙地向前一步步挪动。

陆焉抱臂，冷眼瞅着她:“你找不到路的。”

夏靡一僵。

陆焉说:“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你什么意思！？”夏靡猛地回头，身体跟着晃了晃。

陆焉不解释，“你喜欢散步，随便走走也好。”接着不再管她了，转身回山洞。

夏靡环视了一圈眼前风景，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咬咬牙，走了出去。

这个地方好大。

树林，草地，河流，一望无际。夏靡走在蓝天下，简直是置身画中。

可是这幅画没有尽头，她走出好远好远看不到山洞了，前面仍旧有漫长的路没有走完。

太阳西斜。

夏靡腿又酸又麻，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体力已经用到极限。

不知什么时候，天地间成了橘红色的。她抬起头，看到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夏靡看了会火烧云，心里慢慢平静，坐下来暂时休息。渐渐感到眼皮发沉，把脸搭在了膝盖上。

“你怎么在这？”

响起了一个声音。

夏靡掀开眼皮，慢慢望上去，来人是小灰。他眉蹙着，黑眸静静瞅着她。

夏靡心里浮起一丝希望，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我、我想回家，你能不能带我回去？”

“能。”小灰蹙着的眉松开，当着她的面变成一只狐狸。腰一弯，把夏靡拖到背上，等她抓住自己后颈的毛，直冲出去。

狐狸驮着人，在火烧云下化为一个黑点，很快消失不见。

-

风呼啦呼啦地往脸上拍，仿佛化成了实质，一下比一下疼。夏靡不得不闭上眼。

许久，风停下。

小灰说：“到了。”

夏靡睁开眼，住了好几天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路上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望。夏靡没有动。

小灰不耐烦，想把背上揪着自己毛的人甩下去，想到她又受伤又怀孕的，没敢。

“下去。”他命令道。

“不下。”心理落差太大，夏靡接受不来，忍着眼泪：“我要回家。”

小灰说：“这里不就……”顿了一下，黑脸，“喂，敢把眼泪鼻涕什么的蹭我背上你死定了。”

-

夏靡面对着石壁，在山洞最里面抽抽搭搭。小灰在山洞口，捣鼓他的药。

天暗下来，小灰往里看了一眼，说：“我新研制的药，草莓味的。”

夏靡没搭腔。

小灰说：“你吃不吃。”

依旧没搭腔。

小灰冷哼：“不吃药别想好。”

半晌，

小灰走过去，扒拉扒拉夏靡肩膀：“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