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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起缘灭第九章 记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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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记者生涯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千多年前,四十六岁才进士及第的唐代诗人孟郊,写下这首《登科后》,把自己骤然脱离苦海,一下跃上快乐巅峰的得意、舒畅,用热情洋溢、激昂奔放的文字,洋洋洒洒地倾泻无遗。

青云县人事局的红头文件,传到了邵金南的手里,上面,白纸黑字地写明,邵金南被录用为国家公务员。那一刻,因高考失意而黯然返乡,在老家辗转数年,饱经磨难,历尽艰辛,拼命挣扎,才终有所获的邵金南,热泪盈眶,五味杂陈,孟郊这首《登科后》,在他的脑海之中轰然响起。

邵金南的人生,从此开始有了巨大的转折。

由于平常喜欢舞文弄墨,经常给报社投稿。就在邵金南转正那一年,他被青云报社总编邱智哲借调到报社工作。

记者生涯,为邵金南开辟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天地,也让他有机会接触到社会各界形形色色的人。

有一次,他到黄沟菁乡采访。

那里的乡党高官姓霍,名叫霍还。对他热情备至,款待殷勤,采访工作结束后,晚餐时,霍还带着乡长等乡党委、政府的领导,霍还的那些下属,轮番向邵金南敬酒。邵金南开头不想喝,推辞了一阵,霍还自己连干三杯,说先表达敬意,邵金南经不住劝,只得举杯,很快便被灌得舌头变大,话都说不清爽了,霍还见他实在喝不下去了,便停止劝酒。

晚上,霍还提议打牌,听说邵金南只会玩扑克,打双扣,便马上叫人拿了两副新的扑克牌来,点亮了两盏马灯。霍还自己与邵金南做对家,两人的对手,是乡长和一名副书记。

邵金南才会学玩牌,技术极差,又醉了酒,本来担心拖着霍书记的后腿。不料开局顺畅,节节获胜,眼看就要打到a、给对手戴帽了。邵金南不觉精神大振,自学会打双扣以来,他常被对家、自己的盟友骂得狗血淋头,经常因出错牌而让对手瞅了空子,占尽先机。很少有在黄沟菁打牌这种舒畅得意、大获全胜的局面。

玩得太高兴,又过于集中精力出牌,邵金南的酒意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清醒。轮到他和霍书记给对手戴帽时,邵金南吃了对手的分,接着就把自己手中的大牌打出去。却见一起打牌的那个副书记,肚子犯疼似的,用手捂住,弯下腰,半天直不起身子来。

邵金南正想询问,那位副书记是否哪里不舒服,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霍书记眼色严厉,正盯着那个副书记,似乎在示意什么。仔细看那副书记,原来哪里是肚子疼,是在捂着肚子笑,只是没笑出声来,还竭力掩饰着,不想让人看出他在发笑。邵金南觉得蹊跷,往牌局中仔细观看,这才发觉,他吃了人家的牌,又打出同一门牌,自己已经吃“包子”(青云县方言,指打牌违规,按规矩,吃“包子”后,得让对方无条件升级,以示对违规者惩处)了。

刹那间,邵金南明白了,那个副书记因何而笑。自己求胜心切,一路违反规则,不知吃了多少回“包子”,才取得现在这种节节胜利、赫赫战绩。同桌玩牌的四个人,除他之外,另外三人,早就发现他频繁犯规吃“包子”,可都没有指出来,一直陪着他打。邵金南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牌艺已经精进,加之在黄沟菁打牌手气又好,才能够屡屡获胜。还打得兴致勃勃,而且,四人之中,唯独他,虽出大错,却无比较真。

霍书记和乡长,两人发现状况也当作浑然不知的模样,依旧陪邵金南认认真真出版,眼睁睁看邵金南犯规而权当没有发现,是那个副书记,可能见邵金南浑然不知自己犯规,还打得如此认真、如此着急、如此胜之不武还如此孩子气的开心,实在觉得滑稽,才忍不住暗自好笑,又一直把暗自好笑笑到欲盖弥彰、笑到肚子发痛,笑成了明目张胆。怪不得霍书记要用那种眼神,严厉地示意这位副书记。

明白个中铆窍(青云县方言,机关、诀窍之意),邵金南尴尬得恨无地洞可钻,忙着大声声明,自己刚才出错了牌,吃了“包子”。并且表示,太累了,想休息了。

那个副书记,兀自笑了一通,却没有人附和,也有点不自在。赶紧收牌,主动提出为邵金南引路,把邵金南引到事先安排好的宿舍。自始至终,霍书记和乡长,都极友好,俨然一副根本没发现、在意邵金南打牌频繁出错的模样。邵金南本来要解释一下的,见他二人如此作古正经的,倒一句话也不好说出口。

躺在床上,吹熄马灯。看窗外满天星星,正在蓝天上晶晶闪亮。院墙外的松树,在夜风中传来阵阵涛声,沁人心脾的松香,弥漫于整个房间。舒适惬意中,邵金南想到刚才一幕,不由感慨万端,书记、乡长,在邵金南心目中,如此高不可攀,如此遥远陌生。以前,在竹林乡,邵金南要向书记递张请假条,书写时,得反复斟酌、修改,写好后,再重新誊写一遍,再慎重其事地瞅准时机,递给书记,眼巴巴等着他审批。

万万想不到,还没半年天气,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记者。自己遇到的,与从前的书记、乡长,身份、地位,一般无二。但是,自己竟然能够得到他们如此盛情款待,还委曲求全,刻意示好。我邵金南,与半年前递张请假条、都得谨小慎微的邵金南,难道不是同一个人,难道能够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前后际遇,竟然如此天差地别。

这就是平台、身份的重要啊。平台不同,身份迥异!书记、乡长尊重的,其实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拥有的记者这个身份。是记者这个身份所联系的,背后的那个平台,那份号称党委、政府喉舌的报纸。

平台异尊卑,身份别贵贱。这世道啊!

有一次,邵金南得去采访青云县交通局局长。按照新闻采写教材的引领,遵照报社采通科科长的指点,邵金南提前做足了采访的相关准备,拟定了详细、缜密的采访提纲。

在约定好的时间,邵金南来到了交通局,找到了局长。

自我介绍完毕。邵金南掏出采访本,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采访提纲,开始提出第一个问题。

“记者同志,不要急不要急,先喝杯水再说。今天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慢慢来。”那个牛高马大的局长,满脸温和友好地微笑,边说边找来一个纸杯,张罗着给邵金南泡茶。

局长亲自给邵金南泡茶,让邵金南感动得找不出话来表答。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局长指给他坐的那个座位上,局促不安地看局长泡茶。感觉身体直冒汗。

突然,邵金南似乎觉得,局长给他泡茶的时候,手指头,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不会吧?他是一名堂堂皇皇的局长,干嘛要颤抖?莫非他也会紧张?

邵金南的脑海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更加仔细地观察那个局长。是的,确凿无疑的,那个牛高马大,满脸温和友好地微笑着的局长,手指是在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

刹那间,邵金南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身上,也不再冒汗了。他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微笑着,静静坐在座位上,局长把茶杯抬过来时,邵金南微微欠了欠身子,客气地道谢。

局长泡好茶后,又在他的办公桌抽屉内,翻找了半天,边找边喃喃自语似的:“噫,我的那个笔记本呢?”边说边冲邵金南抱歉地笑着。

“不急不急,你慢慢找。”这下子,变成邵金南安慰起局长来了。

那天的采访,相当顺利。采访过程中,见那个局长不断擦汗,邵金南的内心,就变得越来越笃定安心,从容不迫。

后来,邵金南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记者生涯,真正开始,得从那天采访交通局长算起。自那以后,他越来越适应记者这个头衔和身份,适应那种到处奔波采访和深夜赶稿的生活。

有一次,采通科科长通知邵金南,让他跟随一个姓章的青云地委副书记下乡,写一篇章副书记周日到乡下视察工作的文章。

章副书记没有惊动朵里乡党高官和乡长,直接让驾驶员驱车,赶到了朵里乡莫萨村调研,与相关的村干部促膝交流后,看望了几户贫困户,之后在莫萨村召开了一个村社干部会议,就如何发展农业产业方面的问题,作了重要指示。

全天行程较紧,中午,就在莫萨村吃了一顿便饭。邵金南被安排了与章副书记一桌。章副书记个头不高,清瘦、单薄,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已经花白。他说话比较实在,一点官架子也没有。邵金南心想,副书记毕竟不是书记,好像没那么威严,相处下来,感觉极其轻松。邵金南在章副书记面前,畅所欲言,偶尔,还开个小小的玩笑。相陪一整天,感觉良好。

邵金南觉得,章副书记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在会议上讲话,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虽然没用讲话稿,却比好些领导照着讲话稿念,还更有吸引力和感染力。在会场上,邵金南一边飞速记录,一边赞叹不已,觉得台上这个干瘦老头,真是有水平,令人钦佩。

像这种采访,写起稿件来,就轻松容易多了。只要记录的时候,能够把章副书记的话原原本本地记下来,稍加整理,就是一篇漂亮的文章。

邵金南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会议结束后,同车返回青云县城时,邵金南便把他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章副书记。并且表示,自己的稿件写好后,要送给章副书记审阅签字,最后再在报纸上发表。

章副书记微笑着,不置可否。邵金南内心纳闷,觉得这老头倒真是一点也不谦虚,一般情况下,记者采访时,表示要将稿件送给采访对象审阅,多数只是客套话,很少有领导要真的审阅。

离青云县城还有五六公里,见路边停了两辆轿车,有几个人在路边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章副书记的车,有人远远就招手。驾驶员慢慢驶近那几个人,停了下来。

邵金南定睛一望,这几个人中,个头高高的那个,原来是青云县委组织部长,其余几人,自己却一个也不认识。章副书记的车才停稳,组织部长就小跑过来,极其恭敬地跟坐在车里的章副书记说话,邀请书记共进晚餐。被书记婉言谢绝了。

与书记同车而坐的邵金南,见到眼前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部长对书记的恭敬,一下子才让邵金南意识到,书记是何等级别的领导。

组织部长,在邵金南眼里,那是多大的官,平常见到这个人,邵金南总觉得他不怒自威,加上个头又高,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有种凛然令人生畏之感。可就是这个人,在章副书记面前,平日里的那种威严,一点影子也看不见,倒温顺可爱得像只小猫咪。看他与章副书记谈话时,脸上那种似乎极其享受的甜蜜微笑,正如温顺的猫咪,恰好正在受到爱抚,有人用手,正摩挲其背上的毛皮,小猫咪简直惬意无比。

部长与书记告辞后,离开章副书记乘坐的车辆时,一一冲着章副书记车里的人,友好地点头示意。对着邵金南,亦如此。邵金南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本能地就要站起身来,头部碰到了车顶,才想起来,自己是坐在章副书记的车里的。

邵金南暗自惭愧,只觉得脸部火辣辣的。他只祈求自己刚才出的洋相,不被车内其他人看到。邵金南到报社工作,属于借调,据说,将来能否办得成正式调动手续,组织部长,眼前正要离去的此君,正是必需经他亲笔签字认可的其中一位领导。但愿,以后找到这位部长签字的时候,今天他冲邵金南点头时发出的那种微笑,还能够一直保存完好。

当天晚上,邵金南写了一篇特写:《章副书记的星期天》。

次日上班,向采通科长汇报后,将稿件送到地委会,请章副书记审阅。章副书记,邵金南没有见到。有个年轻人,把稿件从邵金南手里接了过去,让邵金南在一间极干净,也极安静的房间里坐着等候,年轻人说,他会把邵金南的稿件,送给章副书记的秘书。

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先前拿走稿件的那个年轻人,把稿件还给邵金南,表示领导已经审阅,同意发表。

梅素经过几年的借调后,终于正式办理了调动手续。成了青云县二小的正式老师。

邵金南的正式调动手续,则迟迟办不下来。虽然进了城,但邵金南长期在外奔波、采访,深夜得赶写稿件,与梅素之间,交流并未增多,关系日趋恶化。

两人之间,有时候,一周之内,甚至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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