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星子寥落。

偌大落地窗前，窗帘半拉，屋里没开灯，只一个电脑开着，光线晃眼。

男人的侧脸在阴影中轮廓分明，眼底一片阴翳。

面色微冷的看着电脑里被传来的监控录像，开了倍速。

星光在窗外沉寂，屋里格外静寂。进度条过半，男人眼里才迸发些情绪。

像是发现潜伏许久的猎物，危险，冷漠。

恰时，桌面上跳出一条信息，黑色头像的。

【scorpion：134分46秒，十点钟，轮椅。】

谢殃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刚巧看到。】

他视线又落在面前的监控录像上，上面是王保全的在宋窈出事前几天的行踪。

所有暴露在监控下的行踪，全部被拷贝在这里。

134分46秒，谢殃视线定格。

十点钟方向，医院的后花园，王保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年迈男人，正弯腰与他交谈些什么。

谢殃眯了眯眼，从烟盒里掏出根烟，点燃，咬在唇间。

火光映不亮他幽深眼底，里头，是漫长深渊，没有边界。

轮椅上那个男人，他没看错的话，是周宜行。

宋窈的亲生爷爷，宋窈那个畜牲父亲的亲爹。

—

天色大亮，冬日温和冷淡的光夺窗而入，在地板上起舞。

宋窈醒来，活动了一下肩颈，神色恹恹的。她昨晚画图纸画了个通宵，几近凌晨，才趴在工作台前小憩了一会。

她抬头，入眼的是冬日里的长街，两排银杏树高耸，街边清清冷冷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宋窈拿起手机，翻了一下。

她平时社交不多，手机屏幕上都是些系统推送，只最末端是一条短信。

【大侄子：来接我。】

然后是一串航班信息，上午十点的飞机。

宋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还有一个小时。

眉间皱了皱，还真会给她找事做。

但还是认命的回了个消息：

【知道了。】

站起身，在店里玻璃门前挂了个close的牌子。

然后上二楼洗漱。

—

机场。

年关将近，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里的通知不断。

但最为惹眼的，还是机场里一批浩浩荡荡的队伍。

一群女孩，普遍年纪不大。站在接机口，手机举着紫色的灯牌和条幅。

几个年长些的女孩组织着纪律：“不要吵闹，安静些。”

“恹恹不喜欢我们这么没素质的。”

宋窈裹着件白色羽绒服，及膝。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

也站在那个接机口。

一旁女孩们正翘首以盼时，她正低头和程恹发消息：

【到了。】

她身边站着个女孩，问她：“小姐姐，你也是来接机的吗？”

宋窈抬了头，面前的女孩大概是十八九岁，脸上贴着个紫色贴纸，手里拿着摄像机。

下意识的点头：“是。”

“是接程恹吗？”她又问。

宋窈点头：“嗯。”

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阵阵尖叫。

是程恹走出来了。

“啊啊啊程恹啊啊啊好帅啊！”

“别拦我我要飞孩子了，小程爷看这里！”

她抬眼，看到他那双狭长的眸，冷冷的。

卸下眼妆，原本的凌厉和乖张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

衬得整个人异常散漫冷淡。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黑色鸭舌帽，没戴口罩。

额前有细碎的发，眉眼精致。随处的瞥上一眼，就引起全场尖叫。

“啊啊啊恹恹看看我！”

“老公看这里！别看地上，程恹你往哪看呢？看我！”

“程恹要穿秋裤听到没有！穿秋裤！”

宋窈也是许久没见过这种阵仗了，不禁愣了愣，然后看着他蓦地笑了。

印象中寡言孤僻的少年终于长成。可以独自扛下风雨，可以被别人喜爱。

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横屏拍他。

程恹就是这个时候看过来的，那双眼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的相框里。

冷意散尽，他站在原地，唇角勾了勾，在笑。

又引起阵阵呐喊，刺得人耳膜生疼。

“啊啊啊不许对别人笑！”

“程恹别这么温柔我受不住啊啊啊！”

那一瞬，所有人都看到一向高冷寡言，随意散漫，从不往镜头上看的程恹。

站在原地看了一个粉丝的手机镜头，看了十多秒。

—

坐上程恹的房车时，宋窈整个还是蒙的。

程恹那群如狼似虎的粉丝看她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唯有初始和她说话的女孩一脸星星眼的朝她笑：“小姐姐，我的天你好幸运，程恹刚刚看你的镜头了欸，看了好久。”

“宋窈？”程恹叫了她一声，嗓音微哑，含着缠绵的倦意。

“叫姑姑。”宋窈也没往他那看，声线挺淡：“没大没小的。”

程恹是宋窈堂哥家的儿子，堂嫂常年体弱，他是被收养的。

在周家上下，是众所周知的事。

宋窈整个人分的清，知道自己恨的是谁，爱的是谁。不会把过多的情绪无缘无故的带给别人。

对于程恹，除开周家这层关系，她是真心拿他当弟弟。

程恹窝在座椅里，额前碎发搭在眼睑上，敛下冷漠，看起来很乖。

宋窈显然是自觉忽视了刚刚在机场的小事故。正低头在手机里和一个木材商交谈着。

她看上一块上好的檀木。

“恹哥，你上热搜了。”副驾上的助理声音颤颤的，扭头对他说。

程恹似乎累极了，倚在座椅上，眼未睁开，眼底有乌青：“好的坏的？”

助理一时语塞，视线瞟向了宋窈。

宋窈顺手点开微博。

果不其然，热搜第三：程恹与粉丝机场温柔对视。

短短一会，就已经被顶上来热搜第三？

宋窈不禁感叹追星女孩的伟大。热爱，锐不可挡。

她随手翻了翻评论：

【天！我没看错吧？我老公居然看别人看了十多秒？两个人还他妈穿情侣装？】

【菩萨啊！我马上要溺死在恹恹的温柔里了啊啊啊这辈子没见过他怎么温柔过！】

【这还是我家拽恹吗？怀疑被夺舍了！】

【这个女的也不怎么样啊？口罩摘掉肯定丑绝！程爷眼光怎么这么差？】

【笑死了这女的灯牌条幅都没有，你们说她是真爱粉？】

指尖挺顿，她移开视线。看了一旁一脸倦意的程恹，唇线绷紧。

“你说你没事看什么看？”宋窈也没忍心吵他，叹了口气：“看出事来了吧？”

程恹睁眼和她对视，一脸无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伸手捞过她的手机。

看了一会，眉头锁着。

“对他有什么影响吗？”宋窈看他的眉间皱起，扭头问助理。

“是有一定影响的，但利大于弊。”助理的话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话语：“但宋小姐你是素人，免不了被一些过激粉丝喷的。”

“抱歉。”程恹翻着底下的评论，眉间似乎郁气更浓了：“是我的错。”

他很少这样的，失态，自制力瞬间瓦解。

镜头有很多，耳边的喧嚣爱意不断。

他却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哪怕她戴着口罩，在最角落。

他鬼使神差的看着她的眼，她的镜头，她嘴角笑意，失了神。

或许那一刻，他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