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怔在原地。
电视里的难忘今宵已经唱完了。
何昼伸手按了遥控器关闭键, 像是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许的愿有哪儿不对，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的样子，只问她：“准备睡了吗？”
“不是……你有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可以向我提要求。”
这次江叶特意强调了一下，“什么都可以。”
“我明白。”
何昼说，“但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
江叶再次一愣。
“我希望你要一直开心, 一直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你今后的人生里有没有我, 我都希望你能永远这样。这个愿望不可以吗？”
何昼抬起眼, 看一眼江叶, 轻轻笑了, “你不会要反悔吧？”
江叶看着何昼, 觉得自己心里又像是下起雨来, 催着她眼眶泛酸。
她其实是很理智的人。
就像她一直知道粉丝会陆陆续续离开她, 所以她不对她们抱有过高的期待。
因为她不是那种被爱浇灌长大的小孩，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无限制撒娇的权利, 没有动不动就闹脾气还会有人哄的运气，在享受之前要先学会付出。
但这点在何昼这里似乎总是不成立。
他是真的不求所图地喜欢着她。
为什么呢？
她有这么好吗？
江叶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靠过去，黏黏糊糊地窝在他怀里。
“无论你许不许愿，我都会这么做的。”
她闷声道, “你浪费机会了。”
何昼却笑了：“那就好。”
他顿了一下，道，“其实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你过得很不好。”
江叶微微一愣。
“你一直颠沛流离，不仅没有实现梦想，在追梦的这条路上也很孤单。”
何昼默了片刻, 说，“但幸好，现实并不是这样。”
所以他才许愿，许愿他梦里害怕的永远不要发生。
他喜欢的女孩，一定要一辈子生活在幸福和爱意里。
江叶却像是似有所感。
她身体僵了一下，半晌后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醒来的时候，发现梦到的是真实的现实呢？”
她的上辈子过得很不好。
那样的她，根本无法成为何昼后来仰望的光源。
那他还会喜欢她吗？
何昼想了下，说：“其实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想来找你的。”
“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样的处境，但我想找到你，然后告诉你，哪怕一无所有，至少还有我。”
江叶稍稍怔然。
不同于孤苦无依的上辈子，这辈子有很多人喜欢她。
喜欢她完美，喜欢她耀眼，喜欢她闪闪发光。
但只有一个人，即便窥得了她落魄困窘的、灰扑扑的样子，却依旧愿意爱她。
“……”
江叶伸手，牢牢抱住何昼，语气里带着哽咽，“……谢谢你来找我。”
何昼揉揉她的头：“是我该谢谢命运让我遇见你，这是我的幸运。”
“……”
“这可是你说的。”
江叶吸吸鼻子，“那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绝对不能抛下我了，你发誓。”
何昼点头，又忽然笑道：“一开始不是你让我许愿吗？怎么现在又反过来了。”
“你不答应？”
“当然答应。”
何昼手指转了下硬币，道，“那这个硬币就算是见证了。我们都不能反悔。”
“哪有拿硬币当见证的。”
江叶微微一哂，“难道你慕容何昼要对着天对着大地对着硬币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楚江叶一个人？”
何昼：“……”
刚才还温情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江叶凑过来，亲了一下下巴。
“不管。”
“我盖章了。”
“现在硬币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江叶一字一顿道，“何昼，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何昼微微一怔，随后亲了下她额头，也像是盖下一章。
“我知道。”
“我不会后悔的。”
—
江叶这次回来在孤儿院住了两三天。
等到离开的时候已经和这些小朋友们相处得半点隔阂都没有了。
小朋友们当初看大明星下凡的那点害怕劲儿过了，现在觉得她就是个有趣又没架子的大姐姐，和那些说着做慈善结果只是来摆拍几张的人完全不一样。
在离开前，江叶忍不住感慨：“这几天带小孩的经历让我觉得出去后我都可以接个带娃综艺了。”
“哎哎痛，宝贝儿，别拽我头发——”
“江叶姐姐，江叶姐姐。”
小女孩改拽她衣角，仰头望着她，眼睛发亮，“我以后也能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吗？”
江叶蹲下来，平视她，笑眯眯问：“什么叫和我一样的人呀？”
“我也想像你一样，上电视，上很多舞台，唱很多歌！”
小女孩说完后，又小声道，“但他们都说我是在白日做梦……”
“做梦有什么不好。”
江叶捏捏她的脸，“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手链拿下来，套在小女孩的手腕上，“好好做梦，好好长大。”
小女孩惊讶地睁大眼。
何昼站在门口，带着笑看完江叶哄小孩的全过程，最终才道：“走了。”
江叶闻言站起身来，摸摸她的脑袋。
“不要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要去努力，然后成为比我更厉害的人。”
“下一个时代，说不定就是你来开启了。”
—
年假刚结束，江叶开始筹备她个人演唱会的事宜。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公司举办的个人演唱会，个中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但江叶偏偏决定将这一次演唱会办成免费的。
当然，名额只供应给自己粉丝。
然而这个消息刚公布的时候，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对此也各有不同看法。
【不是吧刚从公司分出来就办免费演唱会，江叶这把什么意思？】
【典型钱多了烧的行为，是真的想当娱乐圈第一慈善家了啊？】
【虽然但是，是江叶的话不奇怪吧，毕竟全娱乐圈论宠粉她第二都没人敢说第一，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就以回馈粉丝的方式免费开，估计她粉丝又得哭死了。】
【但她不都转型了吗，怎么还按以前当偶像的方式对待粉丝啊？】
【别酸，本粉丝快乐领票去了，江叶当偶像我们就当偶像搞，当歌手我们就当歌手搞，反正搞她快乐一辈子是真的！】
……
说法很多，但江叶并不以为意。
这是她和粉丝的事情，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演唱会名额已经交给了粉丝后援会审核，她们如何审核自有一套她们的标准，江叶并不用操心有没有人会趁机混进来，只需要专心准备自己的演唱会。
何昼倒是也有点不理解她的这个行为。
但江叶这次却选择和他保密。
她只把内场第一排位置留给了他，并道：“不用为什么，只要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有惊喜给你。”
……
江叶的演唱会办在了白色情人节那天。
晚上八点，她被升降台缓缓送到舞台中央。
全场尖叫声骤然响起。
这个场馆能坐两万人，经过后援会严格审核，至少都是追过她两年之上的粉丝。
其中不乏本来已经淡圈的粉丝，在听说她搞了回馈粉丝的免费演唱会特地回来，再举起曾经的灯牌，为她再应援一次，尖叫一次。
江叶为这次演唱会准备的曲目并不太多。
但每首歌都很有意义，几乎是囊括了她出道到现在，每一年的代表作。
每一首歌就像是时间轴一样在粉丝面前铺开，原来她们已经见证她走过了这么久。
直到最后一首歌表演前，江叶穿着一身婚纱亮相。
她选择的婚纱款式非常华丽，裙摆蓬松，提着裙摆出场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位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她似乎去后台又补了妆，妆容精致，连睫毛上都洒了银粉，仿佛面前舞台不是舞台，而是她的婚礼红毯。
全场尖叫声骤然沸腾起来。
“天啊太漂亮了吧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有种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的感觉！！！”
VIP前排的何昼：“？”
他脊背微微绷直，看向台上的江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江叶走到舞台最前面，拿起话筒。
“我从十六岁那年入行，十八岁出道，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
“一直以来都很感谢有你们陪伴我。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是偶像还是歌手，你们都一直在我身后，默默支持着我。”
江叶其实有点紧张。
她紧紧握着话筒，抬起眼，认真地扫过演唱会的每一个角落。
从她的角度，她很难看清每一位粉丝的脸，却像是能感受到她们每个人的心意。
她为这个职业燃烧了数十年的青春，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就连告别，也用了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方式。
“但偶像生涯总有一天要毕业的。”
“在两年前，你们陪伴我完成了这一次重要的转型，但我似乎还没有郑重地做过告别。”
“毕竟在内娱，偶像和唱跳歌手的界限划分的并不是很清楚。”
“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划分吧。”
“曾经身为偶像的江叶，现在正式地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江叶弯起眼，笑眯眯地宣布了重磅消息，“因为她要穿着这身婚纱，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我听到了什么！”
“不是吧江叶你别吓我！！”
“你别告诉我你回去就嫁人了！！”
江叶伸手，安抚粉丝：“还没有这么快。”
“我只是找到了自己在舞台之外，同样重要的事情。”
在全场的议论声纷纷中，江叶很坦然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觉得，这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她顿了一下，笑得非常漂亮，“没错，你们比我的家人和朋友都还要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粉丝对她来说很重要。
哪怕现在她的大部分粉丝已经默认了她可以恋爱了，甚至还开玩笑说现在是可以比谁家姐夫实绩更好更厉害的时候了，江妹一辈子自己没输过可不要在比姐夫的时候输了。
但江叶还是想用这样极其有仪式感的方式通知她们。
所以这场演唱会，她没有收粉丝一分门票费。
这是她能做到，最盛大最诚挚的谢幕。
场下已经有粉丝开始哭了。
尖叫声与呐喊声不绝于耳。
何昼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内心被巨大的震撼和感动所填满。
他从来没有想到，江叶会做到这个程度。
江叶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们，温柔笑起来：“我还有最后一首歌，要送给你们。”
音乐响起。
这是一首很著名的粤语歌。
江叶不会说粤语，然而在演唱这首歌时口音却很标准，显然是提前练过很多很多次。
或许在无数个夜晚，她早就听着这首歌，决定了人生方向。
……
“白日梦飞翔，永不太远太抽象。”
“最后变天后、变新娘都是理想。”
……
从此之后，闪闪发光的偶像江叶，将要去成为同样闪闪发光的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