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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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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总是来的匆忙。

时沐还没看清楚街上的人们是什么时候就脱下外套换上短袖的,巷子头的小卖部就搬出装冰棍的老冰柜,老人聚集在大树荫下扇着蒲扇,她就抱着个西瓜坐在院子门口吃起来了。

言之庭蹲在她的小木櫈旁边,垂着软发,吐西瓜籽,红色瓜瓤汁水溅到地上,引来了一群小蚂蚁,他绕有兴致地把蚂蚁一只只钳到青色瓜皮上,看着它们乱了阵脚四处爬。

时沐小口咬着西瓜,头发被扎成两揪小辫,垂在白色肩头。

他玩腻了,拍拍巴掌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自家院子,摆摆手:“走了。”

时沐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继续啃着小西瓜,嘴边染了一圈红色的小胡子。

前些天言母来了一趟,踏着红底高跟鞋,气场非凡。身后跟着两个师傅,抬着架钢琴就往隔壁家里搬。

这些天,果然,不时就听到缓缓的钢琴声。

言之庭也来的少了些,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可那声音还是从缝隙里飘了出来。

邻里都稀罕了,哟,原来住进来了个会弹洋器的小伙儿。吃晚饭的时候端着碗就从时沐家门口经过,跟时奶奶拉些家长里短,实在的,都是来瞄隔壁那人的。

见到了的,看着跟在时沐屁股后面那高挺挺的端正的少年模样,忍不住夸几句,好生帅气,长的真好!至于没见着的……还在想办法见着。

时沐继续坐在小板凳上,数着院门口地上的青石板,磨砺了岁月,毫无棱角。

不多时,隔壁紧闭的窗户穿出了钢琴声,时高时低,不甚清晰。

她手里拿着那块西瓜皮听着,一动不动,觉得好听,觉得神奇,怎么黑白键拼一起就能出旋律呢?

时沐的眼睛看着地板,时间长了,腿麻,又忍了一会儿,隔壁的声音还没停。又过了十分钟,她才站起来,眼睛不争气地往那边瞄了一眼,透明的玻璃后,是米色的窗帘,起着整齐有条理的皱。

她也回到房间,一张木桌,一张床,没什么家具,撑死了称得上是个整洁有序。时沐径直到书桌前坐好,打量了一下,一台小台灯,并排摞好的书,笔袋,打开的作业本。

她又一个个拉开抽屉,小时候玩的小弹珠还扔在里头,剔透的颜色还有些磨损;几张折起来的白纸,是从小到大的成绩单,红色的优字还算清晰;几张泛黄的画纸,潦草粗糙的蜡笔小人,绿色的是小草,红色的是小院子,一个爷爷一个奶奶一个她。

这就算是她成长至今的所有见证了。

无处遁形的简单贫瘠。

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她还不太懂事。

小朋友们不懂世故,却会抓着某些独特的不一样的世故进行玩弄嘲笑。她懵懂从孩子堆儿里边跑回家,边跑边哭,小脚本想踹开院子门,没想到被门槛畔了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奶奶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抓起来,拍完身上的灰就擦她的眼泪:“我说娃,你跑啥?”

她眼泪汪汪,哽咽地抽泣,说不出话。那天本是要问———奶奶,小沐的妈妈呢?爸爸呢?

后来被奶奶抱在怀里,摇着摇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再后来,也没找着这么个机会问下去。长大了,什么都懂了,更无需开口。

时沐发觉,慢慢的,好像很少哭,唐然说,这是女孩儿的特权,也是武器。

女儿娇时才惹人怜。

可她自小便明白,哭可不能解决问题。

就算哭得跟花儿一样娇翠欲滴又怎么样,还是得做完第二天的作业,还是得在吃晚饭前从一数到十,还是没有了爷爷。

不交作业得写检讨,不会数数会被骂,哭着找爷爷……他也一样回不来。

渐渐的,就不怎么在旁人面前哭了,要是实在忍不住,也偷偷的,捂在被子里面。

奇怪,明明没人,教她坚强。

——

大家都知道,新来的班主任很好很漂亮。

她每次来教室,老远就能听到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不急不忙,带着节奏。像是仪仗前的鸣奏,像是风拂过风铃。

罗诺美得像一幅画,精致的眉眼下,还带着小兔子般的楚楚可怜,是她站在那不动,便像落雨飘雪勾起你的焦点。

偏偏,她还是个亲近温柔的人。

见到学生总是笑眯眯的,看不着她发脾气,看不着她其他任何表情,就算是提问没有答出来,佯装生气是,只是温柔,俏皮地小皱着那柳叶眉。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期中考试的花名册,笑着看下讲台下:“时沐,是哪位?”

时沐举起手。

罗诺“啊”了一声,露出雪白的牙齿,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时沐,以后你就是我的课代表了,可以吗?”

花名册上,她的名字在第一位。

时沐愣了愣,点点头。

罗诺跟她握了手,眨了眨眼,长裙飘着转身回到讲台,空气中还留着余香。

时沐觉得那是一双比自己的柔软娇嫩十倍的手,玉般的润泽。

全班的眼神都跟着她走,包括时沐的。

英语课是一班最喜欢的课,也是成绩最好的课。

罗诺上课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带着新时代年轻人的思维,开放有趣,生动引人。她给他们讲英语故事,唱英语歌,讲在剑桥上课的所见所闻。她喜欢说:“please!”

比如,“please!言之庭,你又不小心睡着了!”

“please!最后一排的,言之庭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please!你们真是群可爱的孩子!”

一节课被点起来六次的言之庭淡淡插兜,看着她不说话。

罗诺转眼笑了:“ok,pleasesitdown,有同学愿意帮助他一下吗?”

鸦雀无声。

罗诺眼睛一亮:“时沐,我的课代表,你愿意帮助他回答一下吗?”

时沐从容站起来:“语态不一致,前面是was,后半句的fall应该改成fell。”

罗诺满意地笑了,示意她坐下:“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改错题,fellinlove,才是对的。”

“说道这里,我给大家将一个故事好不好?”她放下书,站在讲台上,挽了挽乌黑的长卷发。

她看着台下,娓娓道来:“这个故事不长,你们要仔细听哦。”

“从前,在很黑很深的森林里,住着一位巫女。巫女说她很漂亮,她说她有着很长的头发,有漂亮的像钻石的眼睛,有似婴儿一般的皮肤。她每天早上一醒来就去森林里采花蜜,采完了就同小动物们玩耍,玩累了,就躺在树叶做的床上,呼呼大睡。她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她的衣服是花瓣做的,吃的是蜜汁山泉。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她只知道,一醒来,手里一把长长的黑色扫把,她就在森林里。森林就是她的家。”

“小巫女长大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人类。听小松鼠说,人类长的跟她一个样,有两只耳朵一个嘴巴。小巫女趴在树干上想着,长的和她一样?那不也是很漂亮的吗?小松鼠摇着尾巴点头说是。”

“小巫女第二天就决定,要走出森林,要去见见人类。她收拾好包裹,骑上不知是谁交到她手中的扫帚,她还一次没骑过哩!但是她很聪明,飞上了天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么多的树冠,像是一片绿色的翻滚的大海。她来到一个小镇上,藏起扫帚——她可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是个巫女。她走在街上,这是条热闹的集市,来往的人果然跟小松鼠说的一样,都是两只耳朵一个嘴巴的人!只是,他们看到小巫女,看着看着,小孩都哭了起来,大人们却笑了起来。”

“他们把她围住,指着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小巫女很疑惑,很害怕,她问'你们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笑吗?'然后,抱着小孩的妈妈们像看见瘟疫般赶紧走远了些,大些的孩子跟大人们站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先朝她砸过去一块石头,随机,所有人都捡起石头砸向她。小巫女遍体鳞伤,她站的好好的,笔直的,目光凄惨。就算有石头砸到她脸上,她也没动。她看着对正对面最前面的一个小男孩,她觉得这人真好看,白白的像蘑菇一样的脸蛋,大大的杏仁眼睛,还有跟樱桃一样的嘴巴。小男孩也看着她。”

“大大小小尖锐的锋利的石头通通被扔到小巫女的身上,她的衣服破了,皮肤流血了,她哭了。小男孩看着她,突然跑过去,挣脱出人群,拉着她流着血的右手跑走了。”

“罗老师,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这个小男孩很善良,我们向他学习,见义勇为?”有人举手。

罗诺却摇摇头,没回答,轻声接着说:“他们跑到一座庙里,他说'这里没有人,只有神,你不要怕。'

小巫女摇头'我们那里有维纳斯,有赫拉,有朱诺,没有你们的神仙。'

小男孩还是说,'哦,那你不要怕。'然后帮她擦干了血。

小巫女问'他们为什么要砸我?'

小男孩说'他们讨厌你。'

'为什么?'她实在不懂。那个小男孩把她带到河边,让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说,因为你很丑。

很丑很丑。

小巫女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长的很丑,她是个有缺陷的孩子,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巫是有缺陷的。所以,她不是在城堡里长大,而被丢到了没有人类的森林。没有人看见她,就没有会觉得她长的丑。这个救了她一命的男孩告诉了她最残忍的真相。”

又有人打断:“罗老师,最后小巫女是不是和小男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所以,这是个爱情故事?”

罗诺又笑着摇摇头,眸色干净剔透:“最后,小巫女匆匆推开男孩,回到了森林,小男孩回到他自己家。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人再看见过那位丑陋的没有魔法巫女,她也不敢再走出黑暗的森林半步。从出生起,除了那把没什么价值的扫帚,她什么都不配拥有。”

男孩们一阵唏嘘,真是位可怜的巫女。

女孩们一阵唏嘘,真是位善良的男孩。

罗诺手指把玩着白色的粉笔头,望着台下,温和开口:“小巫女不可怜,是她要迈出森林,是她要一昧看着男孩向他求救,是她恼羞成怒要推开他,是她自己落荒而逃,是她自己的错。”

那个漂亮的长卷发的女人暗处将粉笔捏碎:“这是个可怕下贱的巫女,她永不知满足,她有很多诡计,她用苦肉计便骗得男孩带她走,她撒谎,她嫉妒,她出生起,便是个魔鬼!”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沉默了一阵,下课铃响。

她又恢复了温和的笑颜,墨绿色的碎花长裙,修长白皙的手臂,朝教室最后头挥了挥。

“bye,cl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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