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炎火厉害非常,但好在戚远与南宁及时用琉璃冰塔将它吸了去,因此,我伤得并不太重,约莫睡了一个月便醒了过来。
秋婼一直在旁侍候,见我醒来,激动极了。
“公主!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接着对外高呼道,“快去禀报天君天后,公主醒了!”
睡了那么久,一滴水都未进,嘴里自是十分干渴。“水……”
“好,我去倒水。”
秋婼小心将我扶起,我一口气喝了四五杯茶下肚,方才舒服了许多。
自我昏迷起,天君便命琼林医仙在微羽宫守着,秋婼将他叫进来给我瞧了瞧,说我虽折损了些修为,但好在并未伤及仙元,内伤也只需再服些药便可。
南宁被那琉璃冰塔的术法反噬,也受了些伤,不过并不严重,以他的修为,足矣自己修复。
可戚远到现在仍未苏醒,情况也很不乐观,天君将仙界所有的医仙都派了去,听秋婼说,最近连药都喂不进了,只能每日渡些灵力吊着。
天君本命秋婼不要将此事告知与我,可耐不住我重重追问,秋婼还是说了。
“秋婼,替我更衣,我要去浣云殿。”
正要掀开被子下床,秋婼阻拦道,“公主,你身子还虚,还是多休息为好,北冥上神那儿有医仙顾着,不会有事的。”
说着,南宁便走了进来。
“我听医仙说你醒了,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急切问道,“南宁,北冥怎么样了?”
秋婼给南宁屈了一礼,“南宁上神,您快劝劝公主吧,她非要到浣云殿去。”
“你们先下去,给公主弄些清淡的粥来。”待仙娥们都退下,南宁扶着我坐回床上。“你放心,北冥无碍,之前喂不进去的药现在也全都灌进去了。你就好好待在微羽宫养伤,北冥那边有我照看着,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立马派人告诉你。”
“可是我想去守着他,若是他醒过来,一定想见我的。”
“你可以去看着他、守着他,但你如今有伤在身,若你去了,我既要顾着你,也要顾着北冥,分身乏术。再者,若是天君知晓,免不得又将脾气发在北冥身上,你还想让他再受一次天刑吗?”
“不想。”
“瑶儿,你相信我吗?”
我点了点头,“我信你。”
“既如此,便答应我好好养伤,待你好些,我便许你去浣云殿看他,可好?”
也只能如此了。
“好。”
秋婼端了碗清粥进来,南宁小心喂我喝下,然后施法让我睡了一觉。
南宁说得对,我现在身子虚弱,若去了浣云殿,不但照顾不好戚远,还会影响医仙们救治。这几日,我便好好在微羽宫修养,早些痊愈,便能早些见到他。
琼林医仙每日都会来替我疗伤,秋婼熬好的药,就算很苦,我也会捏着鼻子全部喝光,即使身子乏力,我也会叫秋婼扶着我在院子里走走,多动一动,总是好的。
每日傍晚前,南宁也会差仙娥仙侍过来送消息,大多是戚远是否苏醒,情况有无好转,药是否喝了进去,身上的伤口是否好了些……
过了七日,我已然大好,但戚远依旧未醒。
南宁将我带到浣云殿后,我都会守在戚远床边,一点点喂他喝药,有时喂不进,便含上一口渡给他。他爱干净,我每日都会用温水替他擦拭身子,然后再松松筋骨……
如此这般过了三四日,戚远依旧不见好转。
该用的药用了,该渡的灵力也渡了,医仙们都说,戚远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我不信,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区区几道天刑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南宁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只剩我陪着他。
“戚远,我知道,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想多睡一会儿,没关系,我陪着你。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要带着我到古杭镇的那间小木屋隐居,不再理会红尘俗世,难道你想食言吗?”我握着戚远的手,回忆着我们在一起的点滴,对着他自言自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我躲在柜子里偷听,却摔了出来,当时真的好丢人。其实,我并非是与心蓝在捉迷藏,而是特地去看你。在花园,我第一次同你说话,也是在那里,有了第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回忆。再后来,我便逃婚去了凌霄谷……还有,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第一次吻我,第一次为我做云锦糕……我们一起经历的每个第一次,我都记得,我相信你也一定记得,对不对?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真的舍得抛下吗?戚远,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说过,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便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给他生四五个孩子,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每天都很开心,很快,我就会把你忘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后悔……”
“你敢……”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浮现在我的耳边,细细一看,戚远已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喜极而泣,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你……你……”
“你若是敢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了?傻丫头,我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我趴在戚远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依稀听到开门声,应是南宁听到动静,进来看了一眼后便出去了。
戚远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了。”
“你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担心吗?”
他轻抚安慰着,“对不起。”
我直起身子,“你要答应我,从今日起,不允许受伤,不允许离开我,更不允许从我身边消失。否则,我真的会随便找个人嫁了。”
“我答应你。”
为了更好的照顾戚远,我索性搬到了浣云殿小住,天君天后本不同意,可耐不住我心意已决,再加上南宁为我劝谏,他们方才答应。
戚远的外伤都结了痂,算是基本痊愈了,只是元神损耗严重,需得静养才行。
如今看来,出幻境之事,只得暂且往后推一推了。
不过,却有个好消息。
天君下了旨意,为姬瑶与北冥指了婚,也找司天鉴看了日子,将婚期定在了五百年后的元日。
不知不觉已过了两百多年,戚远的身子也好了许多。
昨夜刚下过雨,今早阳光不错,空气也格外清新,我扶着戚远到院子里转悠了一圈,顺便晒晒太阳。
秋婼摆好了桌椅茶点,我搀着戚远坐下。“慢点儿。”
“无需如此小心,我已然好了许多,可以自己走。”
我一面煮茶,一面反驳。“不行!虽说身子上的伤好了,可你的元神却马虎不得,而且,你的灵力损了大半,修复元神便没那么容易。”
戚远叹了口气,“也不知外面如何了。”
算算日子,我们在这幻境中已有八百多年,外面也大概过去了八九日,不知道大家是否安好,义父是否受了术法反噬。
“有义父和璃茉姨在,你大可把心安在肚子里,待你修养好,我们便出去。”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再耽搁太久,否则,白前辈亦会有危险。”
我替戚远斟满清茶,“那我挑个合适的日子,去泯殇那儿将凼砚草讨来。”
正说着,秋婼便走了进来,脸上还笑嘻嘻的,“公主,织女娘娘来了,还拿了婚服,说要给公主试试。”
秋婼身后的女子俯身行了一礼,“公主,上神。”
“娘娘不必多礼。”
织女起身,“还烦请公主随我到内室,看看这婚服是否合身,若大了小了,又或是有哪里不合适的,小仙再拿回去细改。”
我转头瞧了戚远一眼,他嘴角带着笑,轻轻道,“去吧。”
秋婼及几名侍女一起替我更换了大婚的服饰,虽未佩戴上那白莲步摇冠,但也足矣瞧出个大概。
这身婚服以白色为主,与民间的凤冠霞帔完全不同,绣花图样乃是步生莲,有喜结连理之意。据说,从选丝织布、到描图绘样、再到裁剪量衣……统统都是织女娘娘亲力亲为,拿给天后娘娘一一看过,满意了才开始绣制,所以足足耗费了两百多年。
织女绕着我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一面说着,一面用尺子画笔做下标记。“公主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这衣服足足大了三寸。”
“可不是吗,公主每日照顾北冥上神,也未曾好好休息,自然便瘦了。”
“秋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秋婼这丫头哪儿都好,可却是个直肠子。
“无碍,距成婚的日子还有许久,可以先放着,到时我再来给公主量一次身,若是还小,再改也不迟。”
“有劳娘娘了。”
“这是小仙的本分。”织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知公主素爱梨花,所以特地在袖口中绣了一朵。”
我翻开一看,果真藏了朵白梨。
世人都道梨花寓意别离,皆视其为不吉之花,可我却觉得,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秋婼,我们出去让北冥瞧瞧。”
南宁不知何时来的,秋婼扶着我到院子时,瞧见他正与戚远对弈品茶、谈笑风生。
见我一身婚服的模样,两人均呆呆愣住。
“如何?好看吗?”
南宁率先开口,“好看。”
我期待着看向戚远。
“我的新娘,自是最美的。”
新娘……对!戚远的新娘。
我们相视笑着,眼中溢出的幸福,足矣将天地这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