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临近冬季，在万物逐渐枯萎的时节，即便是魔力麦种，也无法逃脱大自然的规律。

灰石部落的粮食不够了。

魔力麦种由曾经的一天一熟，变为了两天一熟，有时遇上气温骤降，要两天半才能成熟一轮。无光森林外侧的魔兽大多准备起了冬眠，狩猎的收获每天都在减少。再加上扩张到一千五百人的部落规模，让粮食的问题变得日益尖锐。

对于兽人而言，这个冬天一定十分难熬。

赫娜正与部落高层们坐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撑过这个冬天。

“斯戈，东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赫娜看着众人面前的地图，向一名高大的狼人族兽人询问着。和亚伦见面时比起来，她的身体瘦了许多，虽然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却更加凸显出她眼睛中坚定的光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这位兽人少女迅速蜕变为了一名合格的首领。

名叫斯戈的狼人微微低头，恭敬地说道：“回首领，我找到了风痕部落说的那处平原。可惜的是，有几个部落为了争抢它发生过一场大战，现在哪里已经成了一片焦土。”

“真是该死，那群短时的家伙。瓦尔，西边的情况怎么样？”赫娜小声地骂了一声。

一名蜥蜴人回应道：“西边的情况也不好，血爪部落对格兰的骚扰，激怒了白色军团。就在上周，白色军团派出了三千名精锐骑士，几乎全歼了游荡在那片区域的兽人。西边已经插上了白色高塔旗，向西扩张，很可能被视为敌人。”

赫娜的脸色又差了一些，目光望向了一名熊人族。他叫西姆斯，是一名六阶魔纹战士，是灰石部落眼下的最强者，最艰难的狩猎一般都由他去完成，是赫娜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熊人对上了赫娜的眼神，头颅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抱歉，我暂时没法打到更多猎物。这个季节在森林里很容易碰到高阶魔兽，之前捕猎队就差点撞上一只八星雷鸟。再深入无光森林，会很危险。”

坐在赫娜身旁的大萨满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屋内的僵局。“首领，如果实在没办法，咱们只能回去了。”

赫娜闭上了眼睛，淡淡道：“狂气瘟疫的传播日益严重，在这里，每天都能看到新的难民。回去，咱们还回得去吗？”

大萨满叹了口气，道：“战神不会抛弃祂的信徒的。”

赫娜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她张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兽人，将一颗蘑菇放到了地图上。“大萨满，您说得对，神明不会抛弃祂的信徒。这是神明昨天新赐予我们的宝物，食肉菇。”

屋内兽人们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有魔力麦种的神迹在前，没人会怀疑赫娜能够与神明沟通。

斯戈急促地问道：“圣女殿下，它要怎么种植？”

“将它放在猎物的血肉上，它们会吞噬猎物的尸体，分裂出所吞噬血肉百倍体积的蘑菇。”

“真是神迹，赞美战神！赞美圣女！”

“赞美战神！赞美圣女！”

在斯戈的高呼下，屋内所有兽人跟着呼喊起来。

“等等！圣女殿下，这真的是战神赐予我们的吗？”一名坐在末尾的狗头人站了起来，直视着赫娜。

“放肆，席克，你是在质疑神明吗！”斯戈瞪视着席克，裂开的嘴角露出獠牙，仿佛随时可能扑向他。

“斯戈，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对圣女殿下所说话有些怀疑。”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赫娜冷静地看向席克，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席克突然高喊起来，巨大的音量险些刺破在场兽人的耳膜，这声音足以让半个灰石部落都听到。“因为，吞噬血肉这种邪恶的手段，更像是来自邪神的东西！”

“你个该死的东西，竟敢污蔑圣女殿下。”斯戈猛地扑向席克，尖锐的爪子刺向他的喉咙。

作为曾经的一族之长，席克的力量并不比斯戈差多少，他招架着斯戈的攻击，继续向着赫娜质问道：“赫娜首领，我说得对吗！”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跟我一起把他抓起来。”斯戈不满其他人的迟钝，也同时高喊道。

和斯戈过激的反应不同，其他兽人显然震惊于席克所说的话。在对神明极度虔诚的索格雷，邪神是一个无人愿意提及的禁忌。

蜥蜴人瓦尔声音沙哑地向赫娜问道：“圣女殿下，席克是胡说的吧。”

赫娜并没有回应他，此时她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茫然，也有解脱。

赫娜的沉默，让在场的兽人们有些慌了，就连斯戈手上地动作都慢了下来。“圣女殿下……”

席克趁机摆脱了斯戈，一脚踹开了大门，喊道：“你们要是不行，就跟我去她的帐篷里看一看！”

屋里骚乱让整个部落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当席克向赫娜帐篷走过去的时候，几乎整个部落都跟在了他身后。

他一把撕开了赫娜的帐篷，露出里面挂着的硕大麋鹿头骨。头骨下方的魔法阵中，还能看到源源不断的鲜血注入其中，转化为麋鹿头骨中涌出的魔力麦种。

席克大喊道：“灰石部落的族人们，你们看啊！首领她已经背弃了战神的信仰，转信了肮脏的邪神！那些魔力麦种才不是什么战神的馈赠，而是邪神污秽的诱惑！”

自从他凑巧听一名同族说起，首领帐篷中有怪异的血腥气味后，他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直到最近，他才找到一个赫娜和卫兵都不在的空当，潜入了她的帐篷看到了这一切。

眼前怪异的景象，让整个灰石部落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沸腾了起来。他们喝骂着赫娜，高喊着她是异端，要烧死她来换取战神的宽恕。

赫娜没有辩解，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闭上了眼睛。

她有些累了，也许这样也不错。

群情激奋的兽人们涌向赫娜，想要将她抓起来。斯戈和西姆斯护在赫娜周围，将潮水般冲上来的族人挡住。

在赫娜房间内，席克举起了一把大剑，就要劈碎这颗代表邪神的麋鹿头骨。

突然，咚的一声，巨大的鼓声在人群中爆发，让兽人们的心跳猛地一顿，动作也听了下来。

咚，咚。

又是两道鼓声，让兽人们彻底安静下来，看向拍打着战鼓的大萨满。

大萨满放下战鼓，赫娜身边，用着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着：“蠢货！你们要抛弃最后的神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