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只在意一个下落不明的“哥哥”, 一定会很难过。

这个哥哥不在的时候，也就是听父亲提起时，偶尔会嘴里犯犯酸水，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就不是简单的苦涩了。他将会看着常年对自己冷淡苛刻的父亲，对另一个人宠溺有加，而自己不仅不能有任何怨言，还要笑着对那个人叫“哥哥”。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心里堵堵的。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自己之前很有好感的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却变成自己痛苦的根源，任谁都会陷入矛盾。

宋斐觉得自己现在和他说自己不想认裴向征做父亲, 简直就是炫耀。裴雨青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 他不仅轻轻松松就能得到，还弃如敝履, 仿佛是把裴雨青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可他真的觉得，他没必要回裴家。

要是他过得很苦, 就算了。他这事业刚有起色, 开始走上坡路了, 裴向征突然蹦出来。

莫名其妙的，一点用没有。

更何况, 裴向征看着就心思深沉, 虽然嘴上说得多在意他, 内里肯定有猫腻。

宋斐不知道怎么安慰裴雨青, 只能把那个被他揪下来的小绒球团好，放到他掌心：“我知道现在有很多想对我说的，没关系, 把想说的说出来，说什么都可以。”

“我对你有什么好说的。”裴雨青嘟囔。

“我猜你现在在想这个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明明乐开花了，还在这里假装不在乎。”宋斐淡淡一笑。

“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裴雨青反驳。

然后有点心虚地脸红了。

“我确实觉得，没什么非要做裴家人什么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自己爸妈早就死了，突然告诉我我还有个爸，还要认我回家，我一下子也没办法接受吧。”宋斐自嘲地说，“要是早个十年，我可能还会感激涕零。但现在……有什么用呢，我早就过了需要父爱的年龄了吧。”

裴雨青撇撇嘴：“你是说只有小孩子才要父爱吗？”

“当然不是，”宋斐莞尔，“也不是不需要父爱吧。只是我这么多年，都跟张院长她们长大，在我心里，她们就是我的亲人。”

“可是爸爸是不一样的。”裴雨青说，“爸爸和妈妈是不一样的，和姥姥姥爷也不一样。”

“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宋斐理解地说，“我知道对你来说，他很重要。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一个父亲了。我现在有其他重要的感情需要珍视。”

“可以都要。”裴雨青执拗地说。

宋斐摇摇头，问：“你妈妈怎么样？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裴雨青揉揉鼻子：“她这样很久了。爸爸不让她随便出门，就叫她在家养病。”

他奇怪地问：“你不知道她这样是因为什么吗？”

他澄澈的眼神看得宋斐一阵心虚。

想也知道裴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肯定和他亲妈有关。可能还不只是他亲妈，按照裴夫人之前激动时说的话，估计裴向征后来没找和宋鸢像的情人。

虽然这事明面上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总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好像他也成了帮凶。

“我能和你妈说几句话吗？”他迟疑地问。

“她应该睡了，”裴雨青说，“她和我爸吵完架，就会睡觉。”

“那现在应该还没睡吧？”宋斐问。

“你有什么话要和她说？”裴雨青直白地说，“我觉得她应该不想和你说话。”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她……算了，等她冷静一下吧。”宋斐扶住裴雨青的肩，摸摸他的头，“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排练呢。”

裴雨青默默挪开他的手，说：“不用你管，我知道什么时候睡觉。”

宋斐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

裴秦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宋斐和裴雨青不约而同地瞪他一眼。

宋斐用绵里藏针的语气说：“这么晚了，你不早点回家休息？”

裴雨青说：“我睡觉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裴秦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笑。

裴雨青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宋斐白了裴秦一眼，也跟着管家去找自己的房间。

卧室大多在二楼。

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宋斐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厌恶的呵斥。

门框似乎被震得摇摇欲坠。

他摇摇头，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那间房间已经安静了。

他却总觉得脑内有人在咆哮，怎么都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把微讯好友名单从头翻到底，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和谢翊的聊天栏。

他惆怅地打字：“我好像多了个爸爸。”

谢翊回得很快：“我以为我看起来没那么老。”

宋斐：……

谢翊：“但你愿意这么叫，我也没有意见。”

谢翊：“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癖好。还不错。”

谢翊：“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