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深吸几口气, 抓着话筒望向电话亭外的街道,声线平稳地报出下车地址。
“……我在这附近的广场上,能看到不远处的伦敦眼。”赫西停了一会儿, 不确定地问:“你知道我出国了?”
“嗯。”纪正没否认, “阿姨带猫回家,跟我提了一句。”
“……抱歉。”赫西主动认错, “走得太急,你又在拍戏, 就没跟你说。”
出门这一路急急匆匆, 赫西原想着纪正拍戏太忙不便为他分心, 等他看望完房东太太就立刻回去, 或者等安顿好之后再慢慢告诉纪正自己来伦敦的事。
谁料半路横生枝节。
脚还没站稳就变得孑然一身。
纪正听上去镇定许多, 没有询问赫西为什么去伦敦,只问:“手机是怎么回事?”
赫西感觉难以启齿。
纪正便说:“五分钟前我打你电话, 一个外国男生说他在街边遇到一位好心人, 把自己的手机送给了他。”
赫西:“……”
提起这件倒霉事,赫西心里那点忧愁和阴霾都被冲淡许多。
他郁闷地说:“刚下车就被扒手抢了干净,还没反应过来就跳上车跑了, 追都没法追。”
本以为他是手机丢了, 没想到是街头被抢, 纪正声音顿时一紧, “你没事吧?”
赫西说:“没事, 就是现在身无分文,预约酒店入住不了。”他看了眼通话时间,“电话也只能再打两分钟。”
“你先找地方落脚休息,不要走远,我让人过去接你。”纪正说着, 安抚般又加一句。
“很快。马上就到。”
“嗯。”赫西点头说,“好。”
最后一分钱用尽,通话自动中断。
赫西挂上话筒走出电话亭,先前一路精神紧绷没感到饿,这会放松下来才觉得腹中空空。
赫西穿过人行道,来到街角对面的美食车前,用仅剩的那张纸币买了两份热腾腾的热狗三明治和两杯廉价咖啡,小心抱回流浪艺人那里。
两位国别不同,面容迥异的艺人在街边分享了那两份热狗三明治。
填饱肚子,赫西再次向小提琴手道谢,捧着咖啡杯和吃剩的三明治晃到广场边上,寻了张无人的长椅坐了下来。
长椅另一头。
不知是谁离开前铺上了当天的免费地铁报,上面撒满了揉碎的面包屑,很快便引来几只灰白羽毛的鸽子咕咕啄食。
廉价的咖啡很难喝,冷了更加难以下咽。
赫西把纸杯放到地上,一点点掰开剩下的三明治给鸽子续食,渐渐忘记了时间。
“怕你冷,让你找个地方休息,结果你就找到了这里喂鸽子?”
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最后一块面包捏在手里,没有投喂出去。
赫西蓦然抬头。
看见长椅边一袭黑色大衣,格纹围巾,修身玉立漂亮至极的年轻男人,一时间恍如入梦。
赫西来来回回将他看了无数遍,仍旧无法相信应该远在国内的这个人会突然在面前。
他懵懵开口:
“阿正,你是会变魔术吗?”
纪正蹲下来,取走赫西手上的碎面包,放到踩着报纸上踱来踱去的鸽子前。
看着它们啄食干净,纪正才慢慢捻去指尖的面包屑,掌心向上,摊开在怔愣的男人面前,“喂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说让人来接……是你自己?”
“我不是人吗?”
赫西摇摇头。
纪正问:“嗯?”
赫西说:“你是神仙。”
纪正平静淡薄的表情终于被敲开一道道裂纹,摘下围巾松松绕到赫西脖子上,抓住他冻得冰凉的手站起来,拉着他走到停在广场边的黑色车子前,把人塞进后座,随后跟上去。
“神仙不敢当。就是思念心切,孤注一掷跑来追人的普通男人。”
上车后,纪正用英文对前座西装灰发的司机说出一个地址。
赫西刚想问那是哪里,就见纪正抬手唰得一声升起隔板,转身将他按在椅背吻下来。
吻既深又急。
像是隐忍怒意,又像是急切确认要找的人终于回到怀里。
舌尖被吮得微微刺痛,赫西抓着纪正的衣襟,禁不住低低哼了声,嗓音绵软而滑腻,在安静的车厢里暧-昧至极。
纪正攻势忽停。
赫西也怔了一怔,耳朵腾得烧红。
他们还在车上!
就在赫西失神的空档,纪正勾起他的腿,托着腰转了位置,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
拇指轻轻重重地抚按着柔软绯红的唇瓣,纪正扶着赫西后颈压向自己,气息不远不近吹拂在他唇边,“放心,车子隔音效果很好,前面的人听不见。”
“……”再隔音也玩不了那么大!
赫西想要挣扎下去,可被那双深黑的眼睛牢牢锁着,身体也像被蛊住,动弹不得。
心中轻叹美色误人,捧住纪正的脸送上嘴唇。
到底还是没疯得不管不顾,又或许是路程不算太长,在两人擦枪走火前,车子缓缓停在一栋远离街道的暗红色小楼前。
纪正暂时放开身上的人,拉起围巾遮住赫西瓷白泛红的脸,半搂半抱拖他下了车。
赫西还没跟司机开口道谢,就被纪正扣着腰带进大门。
楼内安静无人。
赫西没时间欣赏房间里繁复华丽的装修风格,便被迫跟着纪正走上通往二层的楼梯。
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赫西不禁强行放缓脚步,试图拖延时间。
“阿正,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房东太太突然病危,我就赶来看望一下,很快就能回去。你那么忙,不想让你因为我影响工作。”
“要是你不开心,以后不管去哪儿,我都跟你说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就算你再生气也不准动手,我可打不过你,这是犯规。”
“阿正……”
“啊——!”
纪正失去耐心,直接将拖拖拉拉,恨不得黏在楼梯上不走的某人横抱起来。
一边上楼一边问:“你那位房东太太病情怎么样了?”
以为终于磨得对方态度软化,赫西忙不迭道:“已经脱离危险了,过两天就能转进普通病房,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
纪正却说:“那就好。”
赫西:“?”
纪正:“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
赫西:“??”
纪正踢开卧室门进去,把他抛到柔软的大床上,“待会你心理负担也会小一点。”
赫西:“…………”
一下子摔得七晕八素,赫西头晕脑胀坐起来,双手撑在床上本能向后躲。
却被捉住脚踝,拖到床边。
纪正单膝抵跪在床沿,堵住赫西出路,抽去他脖子上的围巾丢在床上,一件件脱去他的外套毛衣,推高薄衫,俯身而下,注视着他。
“你现在可以开始考虑怎么让我消气。”
“………………”
这回,赫西以亲身惨烈的经历,总结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信什么,都不能信男人的狗屁鬼话。
他要再信一次,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赫西放低身段,用尽柔情,每次熬不住了问他气消没有,全被某人轻飘飘一句“没有”堵了回来。
等赫西意识到自己被那混蛋耍了的时候,已经哑得骂不出一句话。
卧室里一片混乱。
赫西实在怕看望病人不成,自己反而魂归他乡。
在最后一丝神智耗尽前,赫西忽然福至心灵,忍着晕眩双手环在纪正脖颈,仰起脸帖在他耳畔,轻哑地吐出两个字:“老公……”
纪正身体一震,总算停住收手。
臂弯撑伏在赫西身侧,纪正汗淋淋的额头靠在他额前,声线低磁喑哑,“再叫一遍。”
赫西彻底虚脱瘫在床上,反问他:“现在气消了吗?”
纪正鼻尖亲昵地蹭着赫西,低声诱哄:“乖,再叫一遍老公,说不定就消了。”
才刚吃过亏上了当,赫西坚决不干。
纪正也不急:“真不叫?”
赫西手无力地推他肩膀,“去洗澡。”
纪正从善如流,抱他进了浴室。
以为扳回一城,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之后的下半夜,赫西被逼得不知道含泪叫了多少回老公,至于纪正消没消气,昏过去前他也还是不知道。
*
精神刺激,长途飞行,时差,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度,赫西成功瘫了两天没下来床。
只能废物一样躺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接受纪正的喂养。
第三天总算恢复了精力,赫西才有闲情关心其他事。
早餐时。
赫西靠坐在床头,叼着金黄酥脆的吐司片问纪正:“这么不管不顾跑出国,剧组那边怎么办?刚请假没两天又离开,沈导没跟你发火?”
“当然要等价交换。”
“拿什么?”赫西好奇。
“我答应他新戏宣传,有任何活动随叫随到,哪怕是综艺都可以。”
“……”六年没上过综艺的影帝顶流答应上节目,确实是拿出了诚意。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伦敦。”赫西又问。
“不知道,猜的。”纪正表情淡淡。
“就不怕扑空?”
“我运气一向很好,总能赌赢。这次也一样。”纪正拿着叉子喂了他一口黄油炒蛋,“刚下飞机就接到你的电话。”
赫西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之前的旧号早就不用了。”
“是不用了,不过一直留着,就想等哪天它能响起来,听你对我说,你要回来。”
纪正戳起一片烤蘑菇喂到他嘴边,语气平淡释然,“然后就过了这么多年。”
赫西忽然失去胃口。
纪正笑了笑,举着叉子没动,“要是觉得心疼了,有一个补偿的机会。”
赫西抬眼看他。
“叫声老公。”
“……”
赫西一口咬走了叉子上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