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登上了城墙, 此刻正值午时, 热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城外是黑压压的蒙古军队, 最前方那匹高头大马上, 坐着一名女子。www.zhongqiuzuowen.com

她一副蒙古贵女的打扮，红衣红裙，外罩银甲，乌发盘成一股股小辫, 头戴宝石玛瑙抹额，端的是英姿飒爽、美貌无双。

张无忌的目光定在那女子身上，眸色沉沉, 带着一点幽光, 身旁的朱元璋微弓着腰请示道：

“教主，这位郡主娘娘一早便来城门前叫阵了, 还点名了要见您，您看咱们是开城门应战还是……？”

他还没开口, 下方等候多时的赵敏早已按捺不住了：

“张大教主, 别来无恙！”

“赵姑娘。”

张无忌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面上既没有不耐，也没有戒备敌视, 神情平静得仿佛面对陌生人。

而赵敏却像被激怒了似的，颤抖着嘴唇，面如寒霜，瞪着他一字一顿道：

“今日, 我敏敏特穆尔誓要亲手擒住你这反贼，一雪前耻！”

“你尽管来。”

张无忌抬了抬手，下一秒城墙上立刻竖起一排密密麻麻的弓箭。

那边双方战事一触即发，这边路小满也调息完毕，出门点倒了两个碍事的婢女。她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略略松了一口气。

料想张无忌现在应该正在应付赵敏，没有精力来管她的事，其他人不足为惧，只要她想离开，哪里有走不脱的道理？但经过这么一遭，路小满也稍微冷静了点，明白刚刚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其实峨眉不一定会输，而仅凭她一个人，也的确挡不住千军万马。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路小满想了想，去隔壁解开宋青书和史红石的穴道，黑着脸道：

“不是要帮忙么，起来吧。”

宋青书边揉着僵硬的肩膀边站起身，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我刚刚听见外面的动静了，那姓张的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史红石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她同样担心大部队的安危，毕竟丐帮也与峨眉一道中了埋伏，丐帮是她爹留给她的，若出了事，她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史红石理了理头发，扭头出门转了一圈，没多久就回来了，她面色不大好地说道：

“路姐姐，院子外面围了一圈人，是不是张教主派来的？”

“他、他竟然还想囚禁我们？！”

宋青书出离愤怒了，提着剑便准备去找张无忌算账，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出门外，外面就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三人面面相觑，相继走到院门口，只见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提着食盒立在门外，正是小昭。

“几位大哥，公子嘱咐我来给路姑娘送些吃食，你们不让我进去是何缘故，难道不怕公子怪罪么？”

小昭穿着水蓝色的织锦长裙，身形婀娜，光彩照人，与她母亲黛绮丝有五六分相像。如今黛绮丝外出失踪，小昭担忧母亲的安危，眉眼间也暗含几分焦灼。

“这……小昭姑娘，不是我们有意拦你，只是教主临走前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路姑娘，你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把守在院前的小兵苦着脸打哈哈。

小昭也不同他们废话，直接拿出一块玄铁制成的令牌，冷声道：

“见令牌者如见教主，谁敢拦我？！”

她在张无忌身边呆久了，说话十分有气势，那几人面色一变，果然乖乖让出道路，嘴上还不忘奉承道：

“昭姑娘勿怪，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请，您请。”

小昭哼了一声，眼珠一转，语气复又温和起来：

“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失了礼数，这坛酒便赠予诸位大哥，还请诸位莫要放在心上。”她说着，从食盒里提出一小坛酒，微笑着递了过去，“今儿酒水备的不多，权当尝个味罢。”

“这怎么好意思……”

那几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神情却分外意动，小昭自然看得出来，又轻言软语地劝了两句，对方便顺势收下了。

这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小昭提着篮子跨进院门，面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路姐姐，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小昭。”虽然还不清楚她的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会把对张无忌的不满迁怒于旁人，于是便也招招手微笑道，“进来坐吧。”

四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小昭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上桌案，除了各色的糕点、酥酪外，竟还有一小碗酒酿丸子。

“来得匆忙，东西有些简陋，大家凑合着吃吧。”

……这还叫简陋啊？古人说话咋这么喜欢自谦呢……

路小满捏着一块精致的桃花糕慢慢地啃，史红石小孩心性，本就嗜甜，这下也放开了，欢呼一声大快朵颐起来，就连不喜甜食的宋青书都很给面子地尝了两块糕点。

外面的守卫见他们已经吃上了，便不再关注这边，揭开酒封，一人一口地分起酒喝，没一会儿就把那一小坛酒给分完了。

“小昭，多谢你来看我。”路小满见她一直分神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似乎猜到些什么，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你帮了我，将来我会回报你的。”

小昭面色复杂地望着她，呢喃般地轻声说道：

“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重物坠落声，小昭站起身来，抿抿唇道：

“我在酒里下了安眠药，他们现在应该都被迷晕了。”

除路小满外，另外两人一个赛一个吃惊，史红石嘴里的糕点都差点掉出来，过了半晌，她默默朝小昭伸出大拇指：

“牛。”

“事不宜迟，你们快些走吧，”小昭将玄铁令牌塞到路小满手里，争分夺秒地嘱咐道，“拿着这个令牌，可保你们在明教的地盘内畅通无阻。后门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也给你们备了马匹，记得出去后往西行，走水路离开。”

她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不甘，看上去很是复杂：

“路姑娘，我知你是有志向的女子，若你不愿做金丝雀，那就不要再回来。”

路小满二话不说将令牌收了起来，当即抱拳道：

“承你吉言，小昭。你真是个好人，大恩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

就这样，在“好心人”小昭的帮助下，他们三人低调地出了府，一路顺畅地来到码头。

明教暂时是没有兵借给他们了，现下只能想法子自救，幸好小昭给的令牌还能派上用场。

正逢战时，码头把控得很严，除了军船，其他船只一律不许出行。那看守码头的将领本想将他们赶走，但一见到玄铁令牌，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殷勤地为他们备好了船只，还献上了充足的盘缠和干粮。路小满也没有同他客气，毕竟这些都是路上要用的必需品，就当是提前从张无忌那里收点利息好了，她才不会感到心虚。

三人乘着船往西边走，由于是逆流而上，他们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比来时要久，仅仅是走出这片水域都用了三天两夜，期间路小满还时不时地用内力催动着小船前进，到如今已是精疲力尽了。

“停下来休息一晚吧，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宋青书忧心忡忡道，他这几日同样出了不少力，此时眼下也挂着淡淡青黑。

“照现在的速度，我们起码还有两天才能走到夏口，”路小满边说边困倦地揉揉眼，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还是抓紧些吧，我怕……迟则生变。”

话虽这么说，但紧接着她就又打了一个哈欠，虽然精神还是高度紧张，但身体上的困倦骗不了人，宋青书看到她眼角处不受控制地冒出两点泪花，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那我来掌船，你快进去眯一会儿。”

他提高音量，一叠声地催促道，路小满见他态度坚定，再加上自己也着实疲乏，便点点头，扭身钻进船舱里，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句：

“你莫要逞强，过两个时辰来喊我。”

宋青书没回话，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但路小满这提着的一口气猛然放松下来，立刻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金星乱冒，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得直接栽倒在地。见势不妙的史红石连忙过来扶了一把，她便倚着对方摇摇晃晃地歪倒在榻上。

史红石本来还想给她倒杯水喝，结果她脑袋刚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无人打扰，路小满睡得安稳极了，醒来的一瞬间都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从榻上坐起，脑袋还是懵懵的，发了好一会呆，回神之后才发现外面好像太过安静了些，与此同时，她的鼻尖也闻到一股子沉香混合花蜜燃烧后的淡淡香味。

看着一旁的小几上正飘着缕缕烟雾的香炉，路小满勃然变色——

这味道，分明就是她所配制的安神香。寻常安神香多用沉香、檀香、麝香入料，气味较为醇厚馥郁，而她则喜欢在香料里加入时令花蜜，如蔷薇、丁香、梅花等等，此举中和了香料的沉闷之感，可以使香味更加清新雅致，恬淡怡人。

怪不得她会睡得这么熟，也怪不得她会毫无防备之心——被自己熟悉的味道所包围，心里可不就安全感足足的吗？

但先前登船时她检查过船舱，船上不可能藏有这玩意儿，她也很确定绝对不是宋青书或史红石拿出来的，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神香究竟是谁点的？

就在她既惊又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史红石忽然掀开船帘走了进来。

她手上端着托盘，气息平稳脚步轻快，一对上路小满的双眼，当即喜道：

“路姐姐，你醒了！”

“小红。”路小满朝她招了招手，史红石连忙放下托盘，凑到她近前，见她睡得钗横鬓乱，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一把篦子，跃跃欲试道：

“姐姐，我来给你梳梳头吧？”

路小满一愣，咽下了本想询问她的话，只点点头支起身子坐好。此时她刚刚睡醒，发髻散了大半，满头乌发如云一般紧密厚实，蓬松凌乱，摸起来顺滑柔软，像上好的绸缎，令人爱不释手。

史红石就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一下一下，梳得不亦乐乎，路小满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

“小红，我们现在在哪里，外面都有谁？”

自她醒来，起码过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了，但船外一直很安静，这情况实在不太寻常。

史红石闻言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三两下替她挽好了发髻，声音轻快道：

“是姐姐的朋友帮了我们，也解了峨眉丐帮之困，姐姐不知情么？”

“我的朋友？”她猛然回头，一副讶异至极的模样，“我的哪位朋友？”

“那人说他是神雕侠的后人，我不太懂……不过宋青书说神雕侠是位厉害的大英雄呢，据说长得还很英俊，只可惜他戴着面具，我们谁都看不到他的长相。”

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一听她开口询问，史红石便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一大通，末了还意犹未尽道：

“有他帮忙，就算没了明教的援助也没关系啦，姐姐，不如咱们干脆别去濠州了吧？”

她虽然和张无忌接触不久，但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出发时所立下的“同明教兄弟们一起打天下”的热情消退了，现在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愿意再蹚这场浑水。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说的越多，路小满的脸色便越发苍白，一双水润的眼眸也因为过度惊讶而显得有些失焦。

“……”

“那位张教主说是武功天下第一，心眼可一点都不宽广，要我说……诶姐姐你去哪里？”

路小满毫无预兆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抢出门去，她刚一离开船舱，无数嘈杂的声音便争先恐后钻入她的耳朵。这一道小小的门帘，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里面是寂静无声，外面是沸反盈天。

这种手段，她做不到，武功天下第一的张无忌同样也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系统。

她呼吸急促，额上冒出冷汗，睁大了双眼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终于发现了前方不远处那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此时他背对路小满而立，一袭黑衣，身形清瘦，背脊挺拔，显得格外坚韧，就像一柄刚刚出鞘、锋芒毕露的宝剑。只是眨眼间，他周身那股凌厉的气势又忽然消失殆尽，快得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路小满是不会认错的，她也很清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她张了张嘴，无声吐露出一个名字——

“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