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唐舞麟为山龙王准备的千米龙坑刚开一个头，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支着胳膊在窗台看雪，兴奋地叫唤：“雨浩，好大的雪！”

霍雨浩起身推窗，天光大泄，室内顿时亮堂堂。

他穿着睡裙，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裙摆从腰间滑落，但还是有些布料堆积在腰线，于是大部分腿仍然暴露在清晨透亮的空气中，比雪还抢眼。唯有唐舞麟才知道被遮盖的皮肤更加惹人，他嚯得想起褶皱下起伏的雪峰。

有些时候霍雨浩会穿裙子。比如火龙云特别多的锅炉天，他说穿裙子凉快。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穿裙子方便。

第一次看见霍雨浩穿女装的时候，唐舞麟以为他准备坦白戴雨儿的事情。他从早上苦苦等到晚上，霍雨浩一句不提。

好的，又是一场毅力赛。

（删）

唐舞麟松开手，脸上带着愠色。然而霍雨浩看着比他还生气：“你早知道是我，你还拒绝我？！”

“我……”

霍雨浩狠狠推开他，带上门口的渔具出门深夜垂钓。

“今天不做了。”

唐舞麟双膝一软，当即想给他哥跪下。

晚上穿裙子确实方便，唐舞麟表示赞同。但是雪天不能这样。他拉住下床就往门外跑的霍雨浩：“你多穿几件衣服。”

“我不怕冷。”

有一种冷叫做你男朋友觉得你冷。霍雨浩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站在屋檐下，等唐舞麟扫雪。

他扫雪就像打架一样简单粗暴。几个金龙撼地，雪花炸的纷纷扬扬。

霍雨浩本来是在赏雪的，视线忽然被雪炸弹的碎片打乱。

霍雨浩：“……”

唐舞麟还来捂他的眼睛：“别看太久，会伤眼睛。”

戴云儿说的对，男的都是不解风情的大猪蹄子。

其实霍雨浩以前也不是风花雪月派，但是唐舞麟太实干，他被迫转型。

比如唐舞麟现在正在观察地里的植物。有些花不耐冻，要移进室内。有些花降温了才开，又转瞬即谢，要及时观赏。

他蹲在地上扒土，形象全无。

“哥哥，这个要开了。这是什么花？”

蓝白渐变的花瓣打开，在唐舞麟的呼吸下掀动，像一只蝴蝶惊醒，茫茫然击翅。

竟然是它。

“蝴蝶兰。”

霍雨浩猛的拽起唐舞麟：“别管这些花了。我们去雪里走走。你不是从来没见过雪吗？”

他一脚向外踏出，猝不及防松软的积雪，身子一歪，侧倒下去。

唐舞麟接住他：“我走前面吧。”

霍雨浩自觉丢脸，甩锅给他：“你给我穿的太多了。”

唐舞麟从善如流：“嗯，下次穿少点。”

霍雨浩仰面，雪下的很大，唐舞麟已经尽力遮挡，头顶都染白，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有湿意零星化开。

雪落大地，无声无息。他的灵魂也想飘落回他的归宿。心里的小人在幽幽叹气，说霍雨浩放过他吧。苦咖啡被打翻，沿着沟壑蔓延。

龙谷又怎么会下雪呢？只有唐舞麟这样的傻子才会不起一点疑心。白天碎碎堕琼芳。这本来就是他送给唐舞麟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雪原呆白，唯见唐舞麟、霍雨浩两粒人。

唐舞麟走在前，每一步都踩的严严实实，给身后的霍雨浩打基。他的手向后捏着霍雨浩的掌骨，清凌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知道冰天雪女舞吗？我是第一个欣赏的人类，你想不想做第二个？”

霍雨浩的七大魂灵在教科书上都有详细介绍。冰天雪女，得天独厚，一代雪帝，雪舞飘零。课本尽力描绘这一舞的美丽，唐舞麟也曾肖想过。但是……“雪帝不是不在这里吗？”

霍雨浩驻足，扳过唐舞麟的肩膀，笑意盈盈，比雪还亮：“笨蛋！我跳给你看啊！”

松软的积雪刚刚还绊倒他，现在却成了他的助力。他微笑着向后滑步，飘飞空中。

所有人都会微笑，但是不同人的微笑有不一样的味道。霍雨浩面庞素净，未施粉黛，嘴角只是微微上扬，然而瞳光流转，容颜明媚非凡。

唐舞麟一下看呆去，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唐舞麟一直知道霍雨浩演技高超，却没想到未经任何变装，仅靠眉目的转变，几息之间他的气质就大变，一步一摇，俨然一位曼丽绝世的舞姬。

他一边动，一边衣服从身上滑落，不一会就只剩早起单薄的睡裙。裸露的皮肤还留着点点红痕，是昨晚交欢的印记。这痕迹却不使霍雨浩看着瑟情，反而像红梅，衬得他整个人出尘不染的气质，与雪辉映，清冷如谪仙。

他没骗唐舞麟。这雪本来就源自于他，又怎么会伤到他呢？

他明明不喜欢臃肿的衣物，也有能力脱下，却还是仍由唐舞麟一层又一层罩上。因为今天将是他留给他的最后温顺。

雪忽然下大了。一粒一粒，发出簌簌的声响。积在霍雨浩身上，好像笼着一层纱。罡风猎猎，平平无奇的睡衣被吹的鼓起，飘渺登仙。

霍雨浩的身姿像雪那样轻盈，唐舞麟险些以为他下一刻要化作奔月的嫦娥。实际上他是姑射神女，冰肌胜雪，柔丽绰约。

他一旦开始起舞，雪花也为之驻足。冰雪无颜再作白色，化为蓝色的丝带，甘为陪衬。

唐舞麟之前看过霍雨浩跳舞，那时候霍雨浩留给他的印象更多是有力与矫健。现在却恰恰相反。挺腰送臀，袅娜的身段将女性的婉约柔媚展现的淋漓尽致。

跳到后来唐舞麟已经分不清霍雨浩是男性还是女性，他呈现出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

没有丝竹为乐，霍雨浩便号令风雪。风在他身侧变得柔和，雪不冰冷只是微凉。结尾的时候他从高空飘落，无暇的长发倾泻，摇曳一地芳华。

四周变得很暗。

好似吞没了所有的纯白，万千世界中他是唯一的亮色。

万籁俱寂。唐舞麟听见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动。而它还可以跳的更快。因为九霄中有仙人坠落，亲吻他的嘴唇。

第一个吻很轻。落在他的唇峰，一触即离，像羽毛拂过。

下一刻他被推倒在雪上，听见雪被压的嘎吱作响。带着清冽的霜雪，第二个吻落在他唇上，贴合得那么完美，力道又那么温柔。

霎时间唐舞麟产生了流泪的冲动。霍雨浩很少主动吻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又近乎撕咬。此刻的温情来的太突然。他胡乱回应，在换气的间隙表白，泪水涟涟。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你想我吗？”

唐舞麟从未感受到思念有此刻那么汹涌，明明他想念的人就在他身边。原来真正爱一个人，见面也会想念。

他以为他会说爱。但在思念呼啸而过的那刻，世界在明亮的光晕里倒退，那些他以为永恒的，包括爱，都变得不堪一击。

“霍雨浩，我特别想你，你一定要记得我，我想你。”

霍雨浩没有回应。

雪越下越深，吻也加深。

两人在雪地交叠着翻滚，唇分开一息又迅速贴上。

之后的吻都沾染着情欲。因为霍雨浩撬动唐舞麟的齿关，挑逗他的舌头，从上颚到舌根，都被他吸的发麻。

往常吻到这个程度，不用霍雨浩说，唐舞麟就会主动停下，再继续他怕刹不住车。但是今天是霍雨浩主动挑起的，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从霍雨浩过去的一二回吻中唐舞麟隐约感知到对方高超的吻技。显然那些只是冰山一角，直到今天这美丽的猎物才露出獠牙，展示全部实力。他的衣物被轻易剥脱，火热的胸膛被印下一个个靡丽的吻。

吻一路向下，霍雨浩掐着他的腰，贝齿解开腰带，咬住裤子边缘。

（删）

……

雪不知道么时候停了，雪野上的动静也消弭殆尽。霍雨浩跪坐，哀哀地看着唐舞麟的睡颜，用灵眸一眼一眼描绘他的五官，要把他现在的样子牢牢印在心里。

龙谷两年，霍雨浩慢慢，慢慢地明白一件事。所谓爱情，从来不是自由意志的选择。霍雨浩坠入名为唐舞麟的爱河，起初那么悄无声息，中途那么快乐，结尾却又那么痛苦。

他无可救药地沉沦下去。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自由意志却杀不死他对爱的感觉。

对不起，舞麟，你不能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舞麟，你必须忘了我。

对不起，舞麟。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