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沙是半面山庄制出的一种特殊火药,售价昂贵。
少量使用便有巨大的爆破威力,加大用量则会扰乱周边磁场,暂时压制内力。
看来那天晚上在顾家井下内力郁结并不是受尘老的阵法影响,
而是因为有人用了星辰沙。
余望若有所思道:“你怀疑是重明楼的人杀了尘老?”
云轻舞点点头:“重明楼那全知公子神出鬼没,这么多年咱们没什么交集,也就没细探过他的身份,属下猜测这次也许他是想通过尘老之口告诉你们些事,可没料到尘老最后还是提到了不该说的,一时慌乱不得不又对尘老出手。”
余望:“可有查到各门派中有被称为‘柳公’的人吗?”
云轻舞摇摇头:“近几年九州叫得出名字的宗门弟子中,姓柳的有二十余人,正在逐一排查,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还请庄主宽限几日。”
余望收起那双眸子里的懒散:“尽快给到我结果,另外,再去查查那全知公子姓什么。”
——
云轻舞离开天香楼后,来到云中城郊外的一处石窟。
这石窟曾是佛教盛行时皇家开凿的大型工程,只可惜随着新帝迁都,
有些还没造好的部分也就被中断废弃了。
她步入后山角落的石窟,地上堆满了废弃的造像部件,诡异的角度让人不寒而栗,
可她却见怪不怪地一直往最深处走。
压下石壁上凸起的金刚杵形机关,又把旁边倾斜着的莲花底座转了几圈,
地上竟开出一个方口,缓缓升上来一只铁笼。
顺着方口进入笼中,笼子便快速降了下去,
方口轻轻合上,从地面根本看不出一丝痕迹。
钻出铁笼继续往前,地面湿漉漉的不知是什么液体,墙壁上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一个巨大的石椅出现在眼前,黑石雕刻,椅背极高,正中央刻着一张金色假面。
椅座上那男人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一股强大却又掺杂着几分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轻舞走到石座前,恭敬地跪下:“主人,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带到了,他已经对重明楼起疑了。”
那男人的声音病态沙哑:“很好,按照计划行事,他很聪明,别露出马脚。”
——
赤霞宗在剑南城,被连绵起伏的青山环绕着。
夜幕降临,江月明和余望也有点飞累了,便准备找个地方休息。
落叶咯吱作响的声音让人倍感舒服,可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一群黑影从树林中窜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灰衣人喝道:“把神识结晶交出来!”
江月明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灰衣人:“少废话,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余望嗤笑:“就凭你们?”
灰衣人也不多废话,一个手势,身后五个黑衣人便气势汹汹向二人扑了过来。
江月明神色从容,似乎未曾动过分毫,可那五人却已经倒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细看才发现他们的脖颈处都插着一片薄薄的枫叶,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后面的十几个黑衣人见状,不禁后退两步。
灰衣人目光一沉,又做了个手势,只见又有五个黑衣人冲了出来,
迅速跃上两侧的树顶,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神秘的符文在空中浮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欲将江余二人罩在其中。
二人身形一晃避开了,可是那网却如同可以精准追踪一般,瞬间又悬至二人头顶。
余望冷哼一声,长刀出鞘,红光闪过,那网被硬生生辟出一道口子,
却马上自行缝合了,继续跟着二人移动。
余望的眼神变得冰冷,如鬼魅般直接冲向施法的五人,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一个眨眼的功夫,
五具尸体便从树上无力地坠落下来,再无声息。
这刀法名为“断水”,快到可以将湍急的水流斩断。
这还是江月明第一次见余望真正出手,刀法凌厉,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绝…
灰衣人见状神色大变,怒喝道:“撤!”
余望直接飞身冲向灰衣人,脸上挂着令人发毛的笑:“现在才想走,是不是有点晚了。”
灰衣人抽出腰上的软剑,刀剑相交,两道气浪拔地而起,
身处气场中的其余几个黑衣人直接被震飞出去,
江月明负手而立,岿然不动。
那黑衣人剑法不错,可却完全不是余望的对手,
余望看似出招慵懒散漫,却逼得对方连连后撤,毫无抵挡之势。
就在此时,刚刚落在地上那几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向余望!
江月明竹笛一转,一道金色的气浪如同闪电般击中黑影的胸口,
树林中回荡着几声惨叫。
旋即又是一道淡金色罡气如游龙般冲天而起,
直接挡住灰衣人的退路:“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灰衣人表情微动,余望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想服毒?”
灰衣人冷笑:“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
说完,他的身体竟冒出黑烟,口吐黑血径直倒了下去,脸上出现了诡异的黑色纹路。
余望挑挑眉:“现在的杀手真是装备齐全,口服毒药不够,身上还要提前种下。”
江月明俯身就要扒开那灰衣人的衣服。
余望眉尖一拧:“你要做什么?堂堂红鹤阁阁主竟还有这等奇怪癖好?”
江月明懒得理他,直接把那灰衣人的上衣扯开,只见胸口布满刺状纹路,宛若细密的黑色荆棘,交织成错综网状:“黑荆棘?”
余望疑惑道:“那是什么?”
江月明:“古蜀有一种蛊毒,中蛊之人只要动了内力,半个时辰蛊毒便会蔓延全身暴毙而亡,可见无论他们完不完得成这次任务,都是死局。”
余望似乎想到了什么:“夜冥堂,这蛊毒一定是夜冥堂来的。”
夜冥堂是古蜀时期就成立的门派,虽名气不大,弟子不多,但非常擅长制蛊用蛊,
现任堂主墨微尘,当年还因为求购净化灵枝来过红鹤阁一次。
江月明点点头:“时间还充裕,或许我们明日可以先去拜访夜冥堂。”
几句话的功夫,天空突然闷雷滚滚,雨点开始零星落下。
江月明:“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二人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便来到一处山洞。
点上火折子环顾四周,江月明对这山洞颇为满意。
前人栽树,后人好乘凉,
里面竟还有些剩余的柴火和稻草。
江月明把柴火点好,把稻草拢起来重新铺了铺,拿出两个烧饼扔给余望一个。
余望一边吃一边问道:“你说刚刚那伙人怎么知道咱们身上有神识结晶的?”
江月明拿到晓月神识结晶这事,除了李垂柳他谁也没说过。
要说还有什么其他人知道,一是鹊梦,二就是神鸮祠碰到那道士,
不过如果那道士没见过真结晶,应该也不会发现自己那块是假的,
还有就是…
想到这,江月明意味深长地望向余望:“余令使身边都有何人知道此事?”
余望:“只有云左使和庄主知道。”
江月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了,
虽然有点怀疑半面山庄,但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
这几天给余望疗伤耗了不少内力,今天赶了一天路,紧接着又和人动手,
再好的身体也该累了,江月明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郁结,转头一阵呛咳。
余望看他咳得实在厉害,起身过去拍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近看那张脸,余望突然觉得,这人和他身上的药香味真是绝配,温和又迷人,
只是这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很多不开心。
他把江月明的长发揽到身后:“月明啊,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多笑笑真是可惜了。”
江月明:“…”
余望:“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很累的,累了就要休息,难受就要说出来。”
江月明又何尝不想这样?可那些担子他既然已经扛在肩上了,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余望:“对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有位故人和我同姓,有点好奇是什么人能让江阁主这么挂念啊?”
胸口郁结渐散,江月明逐渐平复了呼吸:“是我十几年前救下的小孩,那年寒冬,他母亲带着他逃命,我那时正准备闭关,他们碰巧闯进了我刚做好一半的结界里,那母亲当时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交待了我一句话就咽气了。”
余望偏头问道:“什么话?”
江月明:“救救我的阿余。”
余望:“阿余?”
江月明点头:“我在那孩子身上找到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余字,我猜他应该是姓余。”
“我闭关五年一直把阿余带在身边,五年后,我经历最后一道历练便可出关,本想结束后就带阿余回幽篁里的,但等我再回去找阿余时,他却不见了。”
余望疑惑道:“在你的结界里竟然也会不见?”
江月明摇头:“是我的疏忽,最后一道历练在别处,需要打开结界前往,虽说在那里我要度过七天七夜,但现实中不过一炷香,我便没重设结界…”
余望轻轻拍了拍江月明的肩膀:“虽然阿余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但你应该没什么变化,等再遇见,他定会认出来的。”
江月明苦笑道:“我那时为了修炼,并不是以真实样貌示人,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其实我也用过招魂术,不过一直没有感应到他,
要么就是已不在世上了,要么就是神识被人篡改过…招魂术认不出来了,
阿余很好看,眼睛也是淡灰色的。”
说到这,江月明又看向余望,许是最近太多事压在心里,竟不知不觉对余望说了这么多。
余望靠在草堆上枕着手臂:“难怪你总问我是不是从小就在半面山庄,我倒希望我是你的阿余,被人这般挂念应该很开心吧。”
江月明轻叹口气,也靠着草堆准备睡下了。
夜里,一阵诡异的琵琶声传进江月明的耳朵。
那声音极细极柔,好似在用根根细针拨动着听者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