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书房中，李垂柳率先开口：“师兄，事情有眉目了。”

“先说那个余望吧，他确实是半面山庄总令使，据说从小就被庄主收养了，身份倒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次却发现了另一个怪事。”

江月明按住李垂柳那摇不停地扇子：“别吊胃口了，快说。”

这李垂柳每说到要紧事时就喜欢卖关子，江月明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了，每每这时，都想把他那大公鸡尾巴上的几撮毛直接拔下来。

李垂柳放下扇子，狡黠一笑：“前几年那金面尊主不是对外宣称病了吗，后来半面山庄渐渐低调起来，外面也没什么人再见过他了，不过据重明鸟这次得来的消息，山庄里面有人说尊主病后反倒变得年轻了，身姿挺拔了不少，身形也变得清瘦利落了。”

江月明微微皱眉：“变年轻了？天下还有这种病？”

李垂柳摇摇头：“可能得找个机会见见本人才知道了，另外还有尘老的事，秋夕说吧。”

宋秋夕接着说道：“尘老确实是当年被赤霞宗逐出师门的那个长老，不过不完全是因为他修炼了占卜术，而是他那时卜出了赤霞宗未来会有大劫。”

“尘老在赤霞宗时，基本每天都在闭关炼阵，一个连门都不出的人突然冲出来说宗门马上就要灭了，确实很难有人信，宗主一怒之下便把他赶了出去，后来气消了想找回来，却始终找不到人，估计那时已经被顾峰困住了。”

江月明：“可知晓具体是什么劫难？”

宋秋夕：“听说是与朱厌有关，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目前得来的情报还不够完全。”

江月明点点头，目光扫向程星河：“到你了，星河，可别是偷懒了吧？”

程星河轻哼了一声：“师叔小瞧我，我今天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江月明不禁腹诽，这大公鸡的模样怎么越看越像李垂柳了啊，这毛病难不成待在一起久了还会传染？

程星河昂首挺胸说道：“我今天又去了那铜人阵，用‘询音’把顾家亡魂聚到一起，和我们发现的名单做了对比，那些人里除了没有顾笙，顾小唯之外，还少了另外一人——韩茗。”

“询音”也是幽篁里的一门法术，通过笛声可以与亡魂进行简单问话。

亡魂虽不能言，但可以做出身体动作，询音之人报出其姓名时，如若是本人便可以给出点头的反应。

程星河擅用剑，对笛子相关的法术都不太在行，唯独“询音”这偏门的法术修得很到位。

程星河继续说：“而且查这韩茗时，我们发现他现在竟然是赤霞宗弟子。”

江月明又拿出了昨日那名单，上面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姓顾，应该都是在顾家谋生计的，“韩茗”的名字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与“顾笙”只有三人之隔。

三日后赤霞宗的灵犀仙会，看来是个机会。

程星河接着问道：“师叔，我们要不要去一趟赤霞宗？”

江月明沉思片刻：“你先去趟半面山庄吧，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去，我想知道那庄主变年轻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切记不要莽撞行事，量力而行。”

程星河撇撇嘴，似乎对江月明这个安排不太满意，毕竟那半面山庄在一个偏远闭塞的地方，远没有赤霞宗那里山清水秀。

李垂柳：“那师兄，我陪你去赤霞宗吧。”

江月明缓声道：“不必了，这几日已经叨扰太多，看你桌上积压的卷宗都快摞成山了，你就和秋夕好好处理自己的事吧。”

思来想去，江月明还是没有告诉大家，余望可能会跟他一起去。

一来怕大家担心，二来他有一种预感，余望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令使那么简单，他暂时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更混乱的事情中来。

江月明：“对了，老杨传信说他去灵泉谷了，应该是有那医师的线索，后面他可能会需要重明楼的帮助。”

李垂柳点点头：“放心吧师兄，你此去务必小心。”

看着大家，江月明心中涌起一丝苦楚，这些年来，有多少次都是这样觉得离真相很近了，可到头来却总是白忙一场，这种满怀希望，到最后却只有失望的感觉他厌恶极了。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余望睁开眼，竟已是酉时。

天香楼的鹅毛软榻，配上那沁人心脾的药香，这一觉睡得好生安稳。

桌上放着白粥和小菜，摸起来还温热，看来似乎刚刚有人来过。

木耳，香菇丁，甚至连粥里做点缀的黑芝麻，都被挑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另一个小碟里。

秋风闯进窗子，卷起余望额前的碎发，看着那碟黑色的东西，他轻轻笑了，那笑容犹如红枫，让这寂寥的秋天都生动起来。

他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把挑食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江月明看到眼前余望的样子，愣了几秒。

一身白色里衣，头发散在肩上，眼尾还带着一抹睡眼惺忪的红晕：“江阁主来看我？”

江月明把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嗯，看余令使还睡着，便没打扰。”

余望打了个哈欠：“你的安愈香太好闻，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刚还想着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进来了。”

江月明疑惑道：“找我做什么？”

余望拿起桌上的竹簪，把头发随意束了起来：“看你守不守信用啊，之前不是说要一道去赤霞宗吗？山高路远的，最迟明日也该出发了吧。”

江月明坐下，把玩着桌子上的青瓷茶杯：“我是说我要去赤霞宗，不过好像也没说要和你一起前往吧，余令使是不是有些误会了？”

余望似乎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伸手拿走他手里的茶杯，斟满了好茶：“那我说我想请江阁主捎上我一同前往，好不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余望早就发现，江月明是个十分“吃软”的人，只要软磨硬泡再装装可怜，磨上一磨，他顺着你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于是乎，余望马上又装出一副伤还没好的样子，一手捂着肚子，轻“嘶”一声，配合着恰到好处的皱眉。

江月明见状果然态度软了几分了，毕竟是自己伤到了余望：“还疼？”

余望摆手道：“不碍事，江阁主昨晚帮我疗伤，又点了一夜安愈香，已经不打紧了。”

明明感觉他像装的，可对着那张脸却又发不出脾气，生得一副好皮囊果然颇为有用，江月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余望心里暗暗发笑，招式不在多，管用就行。

他又看了看那碟黑色的木耳和香菇丁，对着江月明十分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江月明“嗯”了一声，把刚刚那个纸袋推到余望面前：“刚烤出来的，尝尝。”

余望打开纸袋：“枣泥酥？你…为什么会买这个？”

在半面山庄的前十几年，对余望来说犹如一场噩梦，他在金面尊主残酷的虐待下长大，记忆里只有无尽的黑暗，身上交错的鞭痕，以及刀下亡魂惊恐的脸。

十岁那年，一次任务失败，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就在以为生命即将结束时，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托起。

那人每天都会悄悄来帮他疗伤擦药，在他恢复的差不多时，有一天突然递给他个纸袋，打开是几块刚烤出来的枣泥酥，那是余望第一次吃甜食。

后来余望知道了那人是山庄的风右使，名叫风情。

江月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余望：“街上看到刚烤出来，就顺手买了，不喜欢？”

余望盯着那枣泥酥看了半天：“喜欢…只是许久没吃过了。”

江月明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余令使。”

余望又恢复了那油嘴滑舌的样子：“合着江阁主对我这么好是有事要问啊？咱们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别说一事，就算十事百事，只要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

听了这话，江月明也毫不客气，直接问道：“听闻余令使从小就被半面山庄收养，一直是金面尊主带在身边，想问问余令使刚进山庄时大概几岁？”

余望放下咬了一半的枣泥酥：“看来江阁主查过我的底细了，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发现吧，毕竟我没和你撒过谎。”

“我到半面山庄时应该五岁左右吧，记不太清了，尊主虽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可我对他并不了解，我没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余望似乎知道江月明要问关于金面尊主的事，直接抢先一步，截住了江月明接下来的问话。

江月明也没再多问，拿出个圆形小木盒放在桌上便起身走了，里面是剩下的半盒安愈香。

这前脚刚走，余望的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为了不显得那么引人注目，云轻舞今日换下了异域的彩色服饰，身着一席月白色长裙，显得文静柔弱了几分。

云轻舞俯身行礼：“庄主，属下在调查尘老的事情时，发现一个重要线索。”

余望：“说。”

云轻舞：“在顾家被炸毁的假山附近，发现了星辰沙，这东西咱们交易一向谨慎，进出都有记录，今年唯一的买家只有重明楼，花了三倍价钱。”

要换地图啦，看到这的天使们大抵都是真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