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回想起在神鸮祠看到的画，黑色，北方位，矮胖男子：“这是顾家的神识结晶，怎么会在你这？”
余望耸了耸肩：“当然是庄主给我的，具体怎么得来的就不是我该过问的了。”
十几年前，半面山庄因为高超的幻术在九洲渐渐有了名气，那庄主行事高调，行踪诡秘，没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姓名。
只因为他常年戴着金箔面具，便得了个“金面尊主”的称号，几年前他突然对外宣称身体抱恙，半面山庄也低调了很多。
莫非这些表面的低调只是为了给找厌朱镜一事行方便？
余望小心翼翼收起黑结晶：“月明啊，如果我们不合作谁都凑不齐五块结晶，保不准最后还要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我可舍不得打你，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江月明不露神色地说道：“我追查厌朱镜完全是为了找到我师兄，从没想过要打开它拿什么宝物，凑不凑得齐，能不能打开对我来说不重要，余令使，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你们想要厌朱镜里的东西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余望半晌没有说话，长舒了口气，缓缓起身对着江月明行了个大礼。
“余令使这是作何？”
“江阁主，我从来不为什么宝物，我父母被奸人所害，灵识消散，成了活死人，他们躺在那冷冰冰的地下十几年了，这天下能试的法子我都试过了，厌朱镜是最后的希望，也许我打开它，朱厌就会帮我救活他们，你能帮帮我吗？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我没有的，我也会想办法给你。”
江月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对亲情这东西很难理解，不过看着一个整天嘻嘻哈哈尾巴翘上天的人此时近乎卑微地站在这里，眼圈还泛着红，不知怎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起身扶起余望：“你知道的，红鹤阁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要考虑一下。不过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你们庄主想打开厌朱镜一定不是为了救你父母吧，目的不同，打开了算谁的？”
余望坦言：“庄主说过，打开厌朱镜的最后一步是把自己的血滴在相应位置，朱厌自有判断，若是几人一起，它会分别给每个人想要的东西，最多可以三人。”
江月明面露疑色：“哦？合着这朱厌还是个慷慨的凶兽了？不过…你们庄主为什么对厌朱镜这么了解？”
余望低笑一声：“江阁主，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不必费心编什么借口，我不想说的，你也不会问，这话现在可还作数？况且…我确实也不想骗你。”
江月明没再追问，转身准备离开，背对着余望留下一句：“听说七日后赤霞宗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灵犀仙会了，我准备过去看看。”
此时江月明心中想的是，那半面山庄的庄主一定不简单，从余望下手也许能挖出点东西。
但他却没看到，身后的余望收起了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嘴角一勾，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可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儿啊。”
——
李宅前厅里，程星河兴冲冲地拿着几张碎纸送到江月明面前：“师叔快看，我找到的！”
宋秋夕在一旁附和了句：“这次确实多亏星河了，原本我和杨叔在那尘老的房间里一无所获，是星河从书架角落的几本旧书里翻出这些，拼起来看应该是顾家族人的名单。”
江月明把纸片放在桌上拼好，第一个名字就是顾青云，但是被划了一笔，后面连着很多名字都被划掉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在。
直到顾峰开始，后面就不再有名字被划掉了，最下面的是“顾笙”，名下画了一个圆圈，旁边还缺了一角，应该还有个名字被撕掉了，现在只能看到一撇。
“顾笙”前面还有个“顾小唯”，也是名下标注了圆圈。
程星河问道：“师叔，这是什么意思啊？”
江月明盯着拼好的纸片：“如果没猜错的话，写这张名单时，被划掉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没被划掉的都还活着。”
李垂柳：“如果像师兄昨天说的，当年追杀顾家的人很清楚人数才让尘老逃过一劫，那这名单怎么想都该是凶手的才合理，尘老没事整理这作甚？或者难道是凶手不小心遗留的？这种高手组织会犯这么低级的错吗？”
江月明心里一阵发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年尘老会不会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也许是为了报复顾峰的囚禁，也许是被强行利用，而现在，他们要榨干尘老最后的价值，让他把信息传达给自己。
或许因为尘老说了不该说的，才会连毒发都等不及，急着灭口。
他想起尘老的最后一句话：为首那个人名字里有一个“君”字。
江月明抬头望向大家：“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事情透露给我们。”
老杨神色凝重：“会不会是那个姓余的？他果真是半面山庄的令使吗？”
江月明摇摇头：“十几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没那个本事，至于昨天…他离尘老不过两步距离，凭他的本事，想动手有很多方法，根本不会让尘老有机会说出那人的名字。”
李垂柳一边摇着扇子，一遍皱眉问道：“师兄就这么相信他？”
江月明：“并非，只是暂时没发现他有问题，而且也许从他那还能得到更多关于掌门的线索，垂柳你要是不放心，就拜托帮我查查他的底细吧，顺便也再查查尘老这个人。”
李垂柳点点头：“师兄放心，明日我便着手去做，秋夕，星河你们没什么急事就都来帮忙。”
江月明又转向老杨说道：“老杨，还有个事要麻烦你了，当年封印朱厌的五人中，有一人身份不明，只说是个医师，据说他的法术可以帮其他人恢复灵力，你帮我查查是否有这样的宗门法术？另外，我还想知道，这忘川之毒是否有解法？”
老杨其实不是幽篁里弟子，而是个医师，据说还和医仙金芊有渊源，早年间江海帮过他一把，后来他便一直留在红鹤阁了。
修行之人多喜欢将容貌维持在最俊美的年岁，老杨却总是顶着一张四五十岁沧桑的脸，看着是老了点，但好处也不是没有——看起来比大家辈分都高…
老杨点点头：“我明日便去，说起这忘川之毒，我倒是能配药压制，但若想根除，应该需要一种叫明思藤的草药，不过我也只是在杂书上看到过，不确定是否有用，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真有明思藤这东西，阁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月明淡声道：“没什么，之前有人来红鹤阁问过是不是有解法，我突然想到而已。”
众人散去后，江月明看着名单上“顾小唯”和“顾笙”这两个名字，想起昨日柳如眉说那华寿堂赵掌柜的正房夫人就是姓顾。
——
翌日，江月明再次来到华寿堂，不过一提起这正房夫人的事，就被赵华请了出来。
他又转去赵府传信给风秋水询问，没想到风秋水对此也是闭口不谈，只说不要为难她。
实在没辙，只得第二天夜深人静时，再次来赵府转悠一圈。
赵府不大，没多久便在后院找到了正房夫人的住处，只见院中假山旁有一道人影藏匿其中，黑色劲装与沉沉夜色完美相融，要不是那眸子太亮，倒还真发现不了。
未等江月明走近，余望便回头笑了：“余光瞧见地上那宽肩窄腰的影子便知道是江阁主了。
江月明：“你怎么在这？”
余望：“自然也是查到这正房夫人和顾氏有关，就过来看看，怎么，红鹤阁能查到的事，半面山庄就查不到吗？”
说话间，周围的景象竟突然消失了，化作一片混沌迷雾。
江月明猛地拉着余望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凝重：“这里怎么会出现阴阳魅？”
余望诧异：“阴阳魅？顾氏当年问鼎九州就有这幻术的功劳，我还以为早失传了呢，这么看，这正房夫人与顾氏肯定脱不了干系啊。”
江月明沉声道：“凝神静气，阴阳魅中稍有不慎便会滋生心魔，必须尽快找到阵眼。”
余望挑眉：“这幻境还能将你我困住不成？”
江月明环顾四周：“普通幻境自然奈何不了，但此幻境非同一般，你没发觉这幻境里空空如也吗？”
余望这才注意到，前方竟是一片苍茫空地。
破除阴阳魅的关键在于找出其中阵眼，然而眼前空无一物，又何来阵眼？
江月明抽出竹笛，吹奏一句调子，众多蝙蝠应声飞来，纷纷朝着迷雾深处飞去。
稍等片刻，江月明说道：“有去无回，这幻境看来没有尽头，只能往前走了。”
余望：“江阁主身处幻境，竟然还能施展神鸟七音？”
江月明：“自然也是幻术，神鸟七音变化无穷。”
余望不禁感叹，果然厉害，看来若想开启厌朱镜，没有江月明还真是不行。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前面突然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竹林，江月明瞳孔陡然放大。
余望疑惑道：“咦？这是何处？看起来倒是颇为清幽。”
江月明：“这是…幽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