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把余望放在回廊上，一挥手解除了祠堂的屏障。
没过多久，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轻响，鹊梦脸上挂着泪痕：“江先生若是还有疑问尽管问吧。”
江月明点点头，顺着鹊梦的话问道：“姑娘可知传闻中打开厌朱镜就能得到梦寐以求之物这说法是从何而来？”
鹊梦轻叹：“是朱厌自己说的…它应该是通晓某种传音之术，被封印时，这句话传进了九州每个人的耳朵…”
如果江月明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天语传音”，没想到朱厌竟然已经修到了这般境界。
江月明：“如果五块神识结晶是封印的钥匙？当时为何不直接毁掉，万一让有心之人得到，放出朱厌，岂不是又要大乱？”
鹊梦摇摇头：“毁不得，五灵归元阵当时并不完善，最多也就坚持几百年，如果松动只能靠结晶加固。我并不知道具体怎么打开封印，但肯定不只是凑齐五块结晶这么简单，所以他们当时并没有这样的顾虑。”
江月明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鹊梦姑娘是怎么认识我师兄的？”
鹊梦脸上明媚了一些：“我刚来这时，因为结晶被追杀，幸亏楚前辈相救，后来他帮我设了结界，我才能安稳度日，其实他经常来看我，弯月镖是我自己研究的暗器，保命还算有用，我也曾送过他一套，后来我们渐渐熟悉，我才知道，原来当年五灵归元阵中阵眼位置的人竟是你们幽篁里第一代掌门——沈飞。”
江月明心中一惊，沈掌门当年意外身亡，除了师兄应该就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师兄从来不让人提起此事，难不成这些都与厌朱镜有关？
而且如果沈掌门参与了封印，那理应他也该有一块神识结晶，这结晶难道一直在师兄身上吗？
鹊梦接着说道：“我本想把这块结晶交给楚前辈保管，万一日后需要加固封印用得上，但楚前辈说分开比较安全，我也就没再提此事，直到十年前，他来找我，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说如果有一天这里被发现或者我不想在这里了，就把结晶交给他的师弟，江月明。”
十年前…
鹊梦：“江先生，可以告诉我十年前幽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江月明不禁又陷入回忆。
如果那几年没有闭关，如果早些年多帮师兄分担一些，是不是师兄就会多告诉自己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阻止一切发生。
江月明摇摇头：“我出关回去时幽篁里被从天而降的三色火笼罩，我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挡在外面，等我冲进去时，一切都没有了…”
“三色火…可是红蓝紫三种颜色？”鹊梦面露疑色。
江月明就像溺水的人摸到一根浮木，双眸闪过一丝惊喜：“对，姑娘莫非见过？”
鹊梦：“嗯…当年封印朱厌时，我看到朱厌会喷出这样颜色的火球，但威力远远没到可以毁灭一个宗门的地步。”
江月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年那五人除了赤炎，晓月和沈飞，另外两人，姑娘可知是谁？是否有一人是云中城的顾氏？”
鹊梦沉思片刻：“我那时是器灵，只有晓月和他们在一起时我才能在枪里看到些事，当年完成封印后，他们把厌朱镜交由墙上第三幅画中的矮胖男子保管，他好像和沈飞掌门关系不错，不过没法确定他是不是顾家的人。我也曾听闻顾氏打开过厌朱镜，但晓月这块结晶一直在我手中，就算拿到四块应该也不可能打开封印的…另外一个人就更不清楚了，他全程没说过几句话，只记得那人很书生气，是个医师。”
江月明点点头，和鹊梦道了谢，想解开这些谜题，也需要先从五块神识结晶入手了。
江月明：“姑娘后续有何打算？”
鹊梦看了看墙壁上最后一幅画：“我的画圆满了，我也想离开这里了，以前晓月总说，希望天下太平后就去四处游历，看看九州的山河湖海。”
江月明拱手：“那就祝鹊梦姑娘此行一切顺利，以后若是遇到困难随时可以上山找红鹤阁帮忙。”
说罢，只见鹊梦又变成一缕金色的影子，飞出祠堂，飘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厌朱镜，就算真的打开了，朱厌就会信守承诺吗？
战乱中人人向往平静，一旦归于宁静，人们又会为了欲望，陷入无尽纷争，这是何苦？
——
一只仙鹤静栖石上，温和注视着余望，忽然，仙鹤被一片黑暗吞没，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汤药，狠狠抽在身上的皮鞭和沾满鲜血的刀…
强烈的头痛席卷而来，心脏如擂鼓般猛烈撞击着太阳穴，余望猛地睁开眼。
“醒了？”江月明轻声问道。
余望侧头看到榻边的江月明，撑着身子勉强半坐起来：“这是哪…”
“红鹤阁，从神鸮祠出来你就晕过去了，快三个时辰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江月明一时有点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带你回来，那把你一个人扔在祠堂门口吗？”
余望心头警戒稍解，梦里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回荡，但不知为何，看到江月明却感觉松了口气，这还是第一次体验没有被人抛下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江月明递了杯温水过来，余望猛灌两口：“谢谢…我…”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费心编什么借口，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的。”
沉默片刻，余望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她明明可以躲到山里过好日子，却为些不相干的人送命，值得吗？”
听起来像是在提问，可问话的人却始终看着地面，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月明望向窗外：“有些事不论结局，但求问心无悔。”
人们对晓月从敬畏，到伤害，再到恐惧，最终归于遗忘，变了的从来不是晓月，而是人心。
余望侧过头打量江月明，眼神中带着一种打量神奇生物的好奇。
江月明打破沉默：“半面山庄看来也并非都要以假面示人？”
余望眉尖微微一拧，满脸写着“你这问题好像有点傻”，但还是答道：“高级任务当然不用。”
戴上面具相当于直接暴露身份，江月明觉得自己好像是问了个蠢问题，便不再说话了。
看着江月明的眼睛，余望的呼吸逐渐平稳：“对了，我昏迷之前，你好像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交了手？怎么回事？”
江月明点点头：“从手法看像是灵泉谷的人，来抢晓月的神识结晶，给他了。”
余望“腾”地坐了起来：“什么？给他了？你为什么给他！？”
江月明站在原地，脸上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给他，你现在也许已经没命了。”
余望眯起双眼打量着江月明：“江阁主，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吧？那东西九州人人想要，你就真不在乎？就算你对打开厌朱镜没兴趣，你难道对你师兄的下落也没兴趣吗？”
江月明和鹊梦说话时，余望虽然人还昏迷着，但意识已经有些清醒，基本也听了个大概。
停顿片刻，余望突然扬起嘴角，像个大尾巴狐狸一样笑了：“还是说，在江阁主心里，我更重要？你为了救我，把这等好东西交给旁人，又亲自把我带回你家，哦对了，江阁主是怎么带我回来的？我怎么隐约感觉有人抱着我？虽说我男女不忌，但咱们也就刚认识一天，是不是发展的有点太快了？”
这人果然一旦清醒过来，正经超不过一刻钟，又开始胡说八道。
江月明无语地摇摇头：“余令使说的没错，我自然也是想要的，所以我早就掉包了，给那道士的是我随身携带多年的一块香石，刚好也是月白色。”
“你…”余望气血一阵翻涌，脑袋又像针扎一样疼起来。
江月明见状上前扶着他靠向床头，正色道：“你应该知道你体内有种很奇怪的毒吧。”
余望从衣襟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直接咽了下去：“是…忘川…小时候仇家种下的，三个月服一次解药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这次不知为何提前发作了，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
忘川之毒，可以靠服药抑制发作，却很难根除，如果没能按时服药，最开始只是头疼，慢慢会精神错乱，最后彻底变成疯子。
不知是什么仇家竞对一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不过别人不想说的，江月明从来不会多问。
“不多说了，余令使休息好可以随时离开。你们庄主给了我师兄的线索，我也帮他打开了结界，这笔生意就算完成了，晓月的结晶我不可能给他，咱们就有缘再见吧。”
余望轻轻一挑眉：“哦？江阁主这是要卸磨杀驴？打开神鸮祠结界，你的收益似乎远比我们半面山庄多啊，我们给了你这么重要的线索，你这生意说不做了就不做了？”
江月明：“那余令使还想怎样？”
余望靠着床头身子往下一滑直接躺了下去：“暂时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江月明没搭话，起身直接向门外走去，余望窝在被子里小声说了一句：“有缘再见？有缘，当然有缘了，不过今日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