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你是哥哥，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好弟弟哦。”楚母笑吟吟地对长子说，但随即又捂嘴改口道，“哎呀，是妈妈多嘴了，阿禹这么懂事，才不需要哥哥照顾呢。”

“总之，你们两兄弟在学校都要乖乖的，周末爸爸妈妈会带你们去游乐园玩的。”

站在学校门口，楚母轻轻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脑袋，对他们许下承诺。

楚禹一向喜欢去游乐园玩，他听见最后一句话，眼睛一亮，正要兴奋地点头，却被哥哥打断：

“我就不去了，我想多预习一下课后内容，周末打算去图书馆。”

这个爱出风头的讨厌鬼！

楚禹愤愤地想，连忙跟着改口：“我也是！我也想去图书馆，才不要去什么游乐园！”

哥哥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你才一年级，去什么图书馆？“

楚禹咬了咬牙，抬头瞪他：“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我很快就能赶上你。”

楚母看见这一幕，忍俊不禁，连连安抚小儿子：“妈妈知道，阿禹也是个聪明的乖孩子，一点不比哥哥差！”

楚禹听了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骄傲地抬起头。

然后，他忽略哥哥无奈的表情，愉快地跟妈妈道别，来到了他的教室。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和班里的同学也熟悉了很多，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见他到了教室，好几个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一一回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看向了身旁那套空空如也的桌椅。

他至今还没有见过他的同桌，报道那天老师说过，这个位置的同学生病了，需要晚几天来上学。

不过这么看，这个同学的病今天也没有好，真可怜。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哥哥，我没事，你快回去上课吧！”

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孩把她身前的那个男孩往门外推，男孩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情愿。

他的语气很不开心：“你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发烧，怎么可以今天就来上学？”

“因为我今天已经没有发烧了。”女孩把自己哥哥驱逐出境之后，一手抓着书包的肩带，一手向哥哥挥手告别：“如果我不舒服会来找你的，哥哥，你就放心吧！”

等她落座，看着门口的男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之后，才把目光移向楚禹，愉悦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元鹤，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啦！”

楚禹并没有迅速回应这句友好的问候，他收回朝向门口的目光，提出了他最感兴趣的话题：“你哥哥也是这个学校的？”

元鹤：“是呀，我哥哥比我大三岁。”

“我哥哥也是，而且他也在这个学校读书。”

元鹤这下有些惊讶了：“真是太巧了，说不定我们的哥哥互相认识呢！”

“这不可能。”楚禹勾起嘴角，“我可没听说过我哥哥有个姓‘元’的朋友，我哥哥可聪明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机会跟他做朋友的”

此话一出，他脸色一变，瞬间意识到自己多么没礼貌，心虚地看了元鹤一眼，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鹤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她收起笑容，眯起眼，仔细打量了楚禹一会，并没有对这句话表露出愤然，而是突然说：“你很崇拜你哥哥吗？”

这句话触动了楚禹的神经，令他一下子变了脸：“我才没有！”

元鹤笑眯眯地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比不上你哥哥，所以只能把你哥哥当作炫耀的资本呢，毕竟看你这样，也不像是有什么本事拿的出手炫耀的样子。”

“还有哦。”她睁开眼，面无表情道：“我不觉得有你这样弟弟的人，会是一个多么厉害的角色，我也不在意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但是，你要是再在我跟前说我哥哥坏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作‘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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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鹤与楚禹的第一次见面，以两人在班上打起来作为收场。

周围的小朋友都为他们激烈的战斗喝彩，直到引来了老师才作罢。

老师无奈地把两个人换了位置，并反复告诫打架是错误的，这才暂时遏制了这场争端。

但距离并不能阻隔楚禹的好胜心。

第二天，他抱着从哥哥房间里偷出来的证书和奖状，跑到元鹤的位置前，一股脑拍到桌上：

“这个，是我哥哥的奥数比赛证书，这个，是他上次参加的信息技能大赛的奖状，还有这个……”

“停停停！”

元鹤打断了他，抱起手臂，挑起眉：“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楚禹冷笑一声，不屑地瞥她，语气傲慢：“你不是不信吗？我就让你看看世面，说起来，你哥哥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荣誉吗？”

“诶——”

元鹤没理会他，拿起一张奖状，单手撑着脸，翻看了一下：“你哥哥叫楚筠啊？”

“‘虽作湘竹纹，还非楚筠质。’这句话出自梅尧臣的《锦竹》，寓意是光彩夺目的未来与正直高雅的品格……看来你爸爸妈妈对你哥哥的期望很高嘛。”

“是、是吧！”楚禹被这突如其来的诗词绕晕了脑子，只听见她终于对哥哥表达了认可，一下子嚣张起来：“这下你总相信我哥哥是、”

“诶诶等一下哦。”元鹤看他一眼，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我只看出你爸爸妈妈对你哥哥寄予厚望，可这不能代表你可以拿你哥哥炫耀呢。”

她看着楚禹疑惑不解的神情，慢悠悠说：“你哥哥或许确实很优秀，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什么奖状吗？有什么证书吗？你的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你说的上来吗？”

“我、我……”楚禹的气焰消失殆尽，咬着牙辩解道：“正因为我哥哥很厉害，所以我以后肯定也会和他一样！我也会拿奥数证书，还有各种比赛的奖状，我的名字也有很好的寓意，我也被、被寄予厚望！”

“为什么要和他一样？”元鹤歪了歪头， “我也有哥哥，但我和我哥哥完全不一样，我们喜欢的零食不一样，喜欢的游戏不一样，就连兴趣爱好也不一样。你为什么不想成为一个和他截然不同，或者比他更厉害的人？”

元鹤打量着他的神色，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这么崇拜你哥哥，甚至已经被他的光芒掩盖自己的方向吗？还是说——你只是嫉妒呢？”

楚禹瞳孔骤缩，张开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元鹤脸上是清澈的疑惑，眨着眼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回答。

在这样的目光中，他皱起脸，“哇”地一声哭出来。

元鹤和楚禹的第二次见面，以元鹤被老师要求写道歉信作为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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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楚禹心里憋着一口气，再没有找元鹤说过话。

元鹤人缘非常好，她开朗又友善，班里同学都非常喜欢她，所以楚禹特意的疏远行为完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时至如今，他也没办法分辨清楚自己究竟是为她的胡言乱语生气还是被说中的心虚。

他真的成为哥哥的影子了吗？

……他真的嫉妒哥哥吗？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每每想起都让他心里针扎似的痛，好像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让他变得畏手畏脚，一切与哥哥相似的喜好或行为，他都刻意规避。

不过可能有点太刻意了，哥哥看上去并不能接受。

“你到底怎么了？”

某次放学，在他又一次拒绝和哥哥买同样口味的零食时，哥哥忍无可忍：

“这是你这个星期第三次拒绝跟我买一样的零食了，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吗？”

哥哥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充满担忧，询问的时候甚至夹杂着小心翼翼：“不管怎么样，我向你道歉，但你得告诉我你最近是怎么了，在班上受欺负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

不管他们闹什么矛盾，哥哥总是会退让，争执的获胜者永远是他，每当这个时候，他不会开心，只会烦躁。

烦躁是嫉妒吗？

明明他跟哥哥长得那么像，但是脾性这一点完全不一样，就像妈妈说的，他争强好胜，而哥哥从来不在乎这些。

哥哥当然不在乎，他那么聪明，就算什么都不争取，荣誉和奖状都会属于他，但是楚禹不一样。

早在他发现自己看不懂哥哥一年级时的看的课外书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点，也接受了这点，只是偶尔还是会因此难过。

难过是嫉妒吗？

他也很聪明，但绝对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他没办法早早地成为父母的骄傲，他没办法像哥哥一样成为别人家的小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乖小孩，永远站在良好的梯队，等待落入平庸。

他一直走在哥哥走过的路上，期待有一天可以追上哥哥的脚步，但只能不甘地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不甘是嫉妒吗？

楚禹咬住牙，一股憋了很久的怒火终于燃烧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道歉！我在学校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哥哥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也有些生气：“你是我弟弟！”

楚禹眼眶中含着泪水，眼泪顺颊而下，摔在地上，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才！不想当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