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首领并不是好相处的人，茉莉不太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她不了解流星街所涉及的灰色领域和行事风格，因此后续谈判事宜基本都让库洛洛出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前期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茉莉感觉，最近二人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好转许多。

在这座小房子里呆着的时候，俩人习惯性地自动划分出各自活动区域。

她主要关起房门在卧室做研究，库洛洛则安静地在客厅看书。

发现对方特别喜欢看书后，茉莉就买了个书柜，专门放他看完的书，自己偶尔也翻一翻。

她一直不忘“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不过最近对方很“乖”，基本没怎么动用过“毒药”威胁。

这段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靠着南区首领这块活招牌，以及库洛洛的协助运作，她生产的药物逐渐打开了一定的市场，在黑白两道算是小有名气。

不过，茉莉并不打算做大做强。

出于方方面面的顾虑，只把这条路子当作谋生手段，有固定的客户源就足够。

其中最主要的顾虑，还是药引。

毕竟她的血液有限，无法支持大批量制作，更不可能为了赚钱去损害身体，那就属本末倒置了。

因此，“茉莉制药”反而因其产量稀少，有包治百病之奇效，逐渐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种珍贵药品，在黑市上甚至卖出了千万一颗的高价。

这些，茉莉并不知情。

“库洛洛，我调整了解药的剂量，以后可以一个月吃一颗，不必三天一颗了。”

茉莉裹着棉服从卧室里跑出来，拿出刚倒腾出来的升级版药丸，让对方试一试。

库洛洛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吃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和之前一样，没感觉。”

“哦……那就行，没感觉就是最好的。”

茉莉松一口气，看来对方依然没有发觉这药中的奥秘，那她就放心了。

库洛洛将书本收起来，看了眼钟表，起身披上大衣。

“外面在下雪，今天就不要外出了。”

“咦，下雪了吗？难怪感觉这么冷！”

听到对方这么说，茉莉扑到窗户前。

果然见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下得还挺大。

来流星街已经三个多月了，她都没留意到季节已经进入深冬。

虽然说不要外出，但外头白茫茫一片的厚厚积雪，让人很难不想进去踩两脚玩玩。

茉莉跃跃欲试：“我想去堆雪人，你呢？”

库洛洛看了下时间，摇头道：“和南区还有些事要谈。”

“那你去吧，我自己去玩。”

茉莉朝他挥挥手，正好她更愿意自己玩，库洛洛跟个冰山似的，无趣。

“……不要去远的地方，有事就沟通。”

为了方便和南区联系，俩人都配备了手机。虽然流星街这地方的无线通讯网络非常陈旧落后，又时常有信号干扰，但通讯设备还是可以用的。

“OK啦！”

茉莉伸出三根手指，忙不迭裹上外套，戴上兜帽跑了出去，库洛洛也踩着积雪向西边前进。

两个人背道而驰，两行脚印各自向着远处延伸，很快便被风雪掩盖。

——流星街核心区——

被落雪包围的图斯克集团大楼矗立正中，在流星街的一众断壁残垣里显得格格不入。

库洛洛压低帽子，混在南区地头蛇的队伍里行进。

南区掌握着黑市天价秘药的源头，这个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传遍了黑/道内外。

所有人见到前几个月快死了的南区首领，又生龙活虎地在流星街开疆拓土，更是信以为真。

无人知道这个消息是库洛洛特意散播出去的，主要是为了吸引图斯克的注意。

药物暴利，人人所需。图斯克想要分一杯羹，曾与南区尝试谈判却无果。

南区首领为人贪婪又早有野心，觊觎核心区这块地盘多年。

他与图斯克并不对付，一言不合便打算偷袭。

狗咬狗两厢争斗，无论谁赢谁输，对库洛洛来说都是有利的。

这是他下的第一步棋，早在茉莉提出打算和南区合作的那一刻，计划就已成型。

大雪之下，两方的火拼几乎是在一瞬间触发，迅速蔓延如燎原大火。

茉莉说过图斯克大本营里的保镖有470人左右，库洛洛于是避开所有人，躲到一处高台上，清点混战中的人头。

人群中，身手不错的只有100多个。

啧，图斯克果然狡猾，放出来这些人里，大多数应该只是外围的打手。

他抬头看向楼层，第5层正中有个黑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底下的厮斗。

是图斯克吗？

库洛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人，却猝不及防被一股诡异的气息包围。

从黑影那里射出了数十颗弹药，夹带着那股气息，铺天盖地砸下来！

那里只有一个人，怎么会？！

库洛洛慌忙翻身，从高台跳下，躲进一旁的金属铁门下。

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南区地头蛇们，纷纷发出惨叫，现场瞬间血肉飞溅！

与此同时，库洛洛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扫了一眼，发现是茉莉打来的。

他警惕着前头的动静，接起电话。

那边却没有声音，只有被风裹挟的叫骂传来，随即信号被截断。

茉莉出事了。

眼见着这头南区众人落了下风，保镖从大楼各处蜂拥而出，一片混乱。

库洛洛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然分晓。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飞速地向着小石屋奔跑。

直到在一条拐角道，发现了茉莉的身影。

她不是一个人在那里，而是正站在一个黑发黑眼的小男孩前面，替其挡住周围扔过来的石头。

茉莉护着那个男孩，一身黑衣，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她皱眉盯着周围的人，其实那些扔石头的也只是些半大少年。

她的手机被丢在地上，已经被石头砸了个稀巴烂。

“够了吧，你们一群人欺负个小孩子，太过分了吧？”

“交出食物和钱财，不然就把你杀掉！”

为首的少年叫嚣着，挥舞着石头威胁茉莉。

其实这些小孩很容易对付，但茉莉不知道是顾虑什么，只是忍受着他们的攻击，并没有还手。

尖利的碎石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却并没有痊愈，鲜血缓慢地滴下来。

库洛洛猜测，她应该是在压制自己的治愈能力，不在人前暴露。

他的目光凝聚在其后面那个黑衣男孩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那黑衣男孩与为首的少年交换了下眼神，接着便突然暴起，从后面向着茉莉扑上去。

茉莉只感觉耳后一阵急促的风啸，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拎住衣领，用力丢出了包围圈。

库洛洛丢开她后，利落出招，一击折断了小男孩的右臂，但依然没躲过对方刺下来的武器。

武器是一把钢杵，原本应该是一根雨伞的伞骨，一头被磨的锋利无比，直接贯穿了库洛洛的肩膀。

温热的液体淋漓一地，白雪上开出朵朵红梅，刺目艳丽。

扔石头的几个人见状，不仅没有扑上去帮忙，反而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尖叫着四散逃开。

茉莉也被吓了一跳。

刚刚如果不是库洛洛及时出现，那把钢杵此刻贯穿的，估计就是她的脑袋。

黑衣男孩狭长的眉眼眯起，脸上狰狞出阴狠的笑意。

“啧，一群没用的家伙。”

那狞笑与他的外表相比，有着截然不同的成熟。

他盯着库洛洛，三白眼透出凶狠的光：“嘻，居然被你发现了……”

此人一开口说话，立刻暴露出不同寻常的声线。

绝不是十一二岁男孩的声音，更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你和那群人是一伙的。”库洛洛眉目冰冷，浑身充满杀意。

对方的钢杵寸寸刺入，他更加用力地反折对方的手臂，发了狠。

“说！什么人派你来的？”

对方没有回答。

两个人互不相让，冷汗顺着剧痛惨白的脸流下来，但都没有后退一步。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一股麻痹感侵入他们的肢体。

两个人瞬间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库洛洛！”

茉莉冲上前拉住对方，扑通跪下，勉强用膝盖支撑住他的身体。

她一刻不敢耽误，回身举起手中的麻醉枪，正准备再给那人来一枪时，却发现对方不见了踪影。

“啧，太快了。”

茉莉懊恼地丢掉麻醉枪，看向面色惨白如纸的库洛洛。

“你忍着点，我帮你治伤！”

说完，她颤抖着手握住钢杵，咬牙用力拔了出来。

“唔！”

库洛洛浑身一颤，痛得额头青筋凸起。

顺着钢杵喷洒而出的鲜血，溅到了茉莉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忍一忍，马上就不痛了……”

茉莉用钢杵尖端划破自己的手腕，那里有动脉，比手心的血出得更快。

血液低落在库洛洛的唇瓣上，一点一点渗入嘴巴里，肩膀上的伤口飞速地愈合起来。

血液的甜腥味混杂着淡淡的茉莉气息，弥漫在口腔里，库洛洛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现在亲眼看到了茉莉用血液治愈他的全过程，所有的猜测与假设全部得到了印证。

只是，他不明白……

“那个人，你……认识？”

库洛洛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对方继续放血，说出口的话里压抑着情绪。

她为什么保护那个人？

为什么阻止他杀掉对方？

她为什么不对付那些扔石头的人？

为什么开的是麻醉枪，为何不下杀手？

他单膝跪地，捂住愈合的肩膀，眼睛紧盯着茉莉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茉莉深呼吸几下，凝神。

手腕的血液逐渐停止流动，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她抬眸，同样注视着库洛洛，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那个黑衣的男孩，或者说少年……

是飞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