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沈擎苍一声低吼，俯身躲避的同时把林枭的头也按了下去。
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
一颗子弹震碎车窗后玻璃，贯穿车厢，直接把前挡风玻璃射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纹。
只要再朝右侧偏一寸，击穿的就会是沈擎苍的头颅。
“沈擎苍！”
林枭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拿着！”
沈擎苍飞快地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枪塞给林枭，与坐在前排的独眼几乎同步转身，将车门打开一条缝，从椅子下翻出冲锋枪，单膝抵住椅背，压低身形迅速调整成战斗模式，与后方暴戾恣睢的狂徒扫射起来。
“抓紧了！”
枪林弹雨中，陈四猛地一打方向盘，整个车身向逆行的车道打横滑了出去。
夜幕降临，霓虹璀璨，临海道港口的灯火与波光粼粼的水面交相辉映。
海市的跨海大桥上，此时正上演着一幕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四人的车被逼无奈驶入对面的逆向车道，陈四抓着方向盘左躲右闪，差点和一辆重型集卡正面相撞。
“嘀嘀——嘀——”
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焦躁的喇叭声和难听的谩骂，情势胶着，根本无暇遵守交通法规，看一眼后视镜，那辆灰色面包车竟也驶入了反向车道，紧追不放。
姜猛这是真要置他们于死地！
“突突突突——”
“嘭——”
这群疯子！
居然连重型机枪都搬了出来！
夹在风中那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令林枭胆颤心惊。
沈擎苍塞给他的手枪只能用来防身，在对手狂轰滥炸的攻击下压根没有杀伤力。
他再也沉不住气，也翻身从座椅下摸出一把冲锋枪加入战斗。
弹无虚发，两颗射中灰色面包车的前挡风玻璃，两颗射中车前轮，敌方车速很快慢了下来。
沈擎苍诧异地看一眼林枭的方向，像是对他的枪法感到惊喜，更像是对他找枪的熟练程度感到意外。
“操，我没子弹了。”
独眼瞅了眼手里的空枪。
忿忿丢到一旁。
沈擎苍也近乎弹尽。
刚想开口，陈四却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车里的另外三人全甩出去。
“怎么了！？”
沈擎苍怒喝一声。
“没路了。”
陈四伏在方向盘上盯着前路，已经使尽浑身解数。
前方就是跨海大桥的匝道口，只要驶离这里就能暂时确保安全。
可道路尽头这会儿却横停着又一辆灰色面包车，一群胳膊上纹着虎头刺青的壮汉从车上跳下来，手里除了枪，还握着明晃晃的砍刀。
“糟了！他们还有家伙！操！”
独眼愤怒地砸了下车门，力不从心，子弹已经空了，车里一把趁手的刀具都没有，手无寸铁下车就等于送死，真他妈窝囊。
明知是九死一生，沈擎苍也不想这么孬，他刚准备发号施令，眼角却瞥到林枭端着枪的右手，手臂上湿了一片。
瞳孔骤然缩了缩。
他伸手摸了一把，是血。
“中弹了为什么不说！？”
语气里是担心也是恼火。
生死关头，林枭哪有功夫喊疼，脑袋里飞快计算着对方手里的弹药。
不行，装备悬殊敌多我寡毫无胜算。
不再犹豫，林枭使出最后杀手锏，冲陈四大喊：“陈四开车！快开车！”
陈四也在暴怒边缘，毫不客气吼回去：“没路了！你要我往哪开！？”
前后夹击，现在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海里！”
林枭的一声咆哮犹如醍醐灌顶，其余三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陈四脚下油门一轰，打转方向盘朝大桥护栏撞了过去。
车辆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壮烈优美的抛物线，坠入海中。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海市的夜间新闻滚动回播着跨海大桥上发生的枪战。
“今晚八点十一分，本市突发一起暗界火并。两方驾驶车辆逆行驶上跨海大桥，发生激烈枪械交火，最终肇事车辆失控冲出护栏坠海。”
“据警方初步调查，此次事件涉及暗界组织11K，涉案人员已被警方拘捕，坠海车辆已被打捞上岸，车内发现两具成年男性尸体，目前身份不详……”
病房里的电视机突然被人关掉。
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站在他病榻前一身狼狈的独眼。
独眼此刻衣衫褴褛，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是刚被从河里捞上来似的，裤脚管都没来得及拧干，还在滴水。
“辛苦了，独眼。”
老爷子刚做完胃镜，麻药的药性还没完全散掉，他慢吞吞地开口问道：“沈擎苍有没有受伤？”
“少爷没有大碍。”独眼如实汇报，“但是那个姓林的小哥中了一枪，伤在手臂。”
“没大碍就好。”
老爷子又合上眼皮闭目养神，好像只对自己孙子的安危格外上心，旁人的死活则无足轻重，他又问独眼。
“沈擎苍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要给媒体提供假消息？”
“是这样的老爷子……”独眼按照林枭的嘱咐，一五一十向老爷子汇报。
与此同时，破败不堪的棚户区出租屋内，一位稀客初次道访。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全屋？”
沈擎苍环视了一圈这幢历史悠久的危楼，对林枭挑选的避难所持保留意见。
“别废话，不想住你可以走，但我不保证姜猛再抓到你不会把你射成筛子。”林枭现在精疲力尽，语气也夹带着点不耐烦，这里没别人，他不用给沈擎苍留面子。
“我不是已经‘宣告死亡’了嘛！？”
沈擎苍没生气，反而自嘲笑了笑，他跟着林枭踏进小破屋。
不等屋主人开口，就问：“急救箱在哪？我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林枭浑身发冷直哆嗦，没力气逞强，抬起左手指了指衣柜的抽屉：“最底层。”
拉开抽屉，率先看到的却是那套警服，就是他俩初次见面时林枭穿着的那件。
沈擎苍眼色一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关上衣柜。
把急救箱放到玻璃茶几上。
林枭想自己动手，却被沈擎苍一把夺走了手里的消毒器具。
“都受伤了还逞能，你又不是左撇子。”
沈擎苍边怼他边用剪刀把他的袖子剪了，嵌入子弹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沈擎苍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递出一条干毛巾到林枭嘴边，说：“你咬着，可能会有一点疼。”
林枭苦笑，咬住毛巾前说了一句：“哪里会是一点疼。”
子弹嵌在肉里，只能用手术刀切开创面，硬挖出来。
因为没麻药能用，生挖子弹带来的剧烈疼痛令林枭眉心又多出几道褶子。
汗水从额头滑至鬓角，沿着他漂亮的脖颈一路淌到锁骨。
“唔——”
林枭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哼。
“再忍忍，很快。”
沈擎苍能清晰感受到林枭绷紧的肌肉在微微颤动着，一并轻颤着的，还有他的心。
真是稀奇，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永远唯我独尊的大少爷，现在居然会因为别人受伤而感到心慌？
“当啷”一声，沈擎苍用镊子钳出那颗子弹，扔到玻璃茶几上，替林枭清理完伤口又用纱布替他包扎好。
林枭看了眼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突然笑了出来：“你这包扎的什么鬼？还不如我用左手。”
沈擎苍没狡辩，只轻声嘀咕了句：“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林枭听到了，便再也没去动那纱布。
洗好澡，两人站在窗台旁吹风。
小破屋里没装空调，只安了一台老式的吊顶电风扇，在天花板上转啊转，转的沈擎苍心烦意乱。
他想抽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包，却都潮了，点了半天才点起来一根。
“我明天去给你买衣服，今天就先将就下。”林枭看了眼沈擎苍身上披着的浴袍。
衣柜里的衣服本来就不多，他能穿得下的只有这件。
“你知道我穿什么尺寸？”
沈擎苍咬着烟坏笑，方才还阴霾一片的脸上突然拨云见日。
林枭横他一眼：“不就比我大一号。”
又不是没看过。
沈擎苍得意地笑着抽完烟，又问林枭：“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帮我？”
明明已经回答过他无数次，可他却好像总是不满意林枭的答案，又一次寻根究底。
他在期待林枭给出个与众不同的解释，来帮他认清自己心底这份燥热的悸动到底是不是异想天开。
林枭却并不打算给他惊喜，他把擦头发用的毛巾盖在头上，用左手胡乱揉着。
“保护你，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不拼命，我不是也会陪葬？你之前不是说我欠你一条命，现在是不是两清了？”
瞧。
又是这副公事公办无欲无求的样子。
沈擎苍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可以无视掉心中杂念直接利用他就好，可就是放不下他，放不下这个贸然闯入他的世界又对他忽冷忽热的家伙。
他清醒的时候太理智，倒不如把他彻底灌醉，剥掉所有伪装，这样或许还能听到他哭着温柔地喊出他的名字。
“你总是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沈擎苍就这么靠着窗台盯着林枭的侧脸。
苍茫夜色中，有一只手，覆上了林枭的后颈，带着他高热的体温，轻轻摩挲着。
他问他：“我们要不要试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