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吓坏了吧?”回到马车上后,穆玄烽还是紧紧地握着挽竹的手。
挽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刚刚格鲁扑向穆玄烽的疯狂模样还历历在目,确实令他到现在心口还砰砰乱跳。
穆玄烽也看出了小太监的心思,伸手摸了摸他还被吓得泛白的小脸,声音温和地哄道:“挽竹刚刚真勇敢,都能保护你家殿下了。”
挽竹听到穆玄烽这么说,脸上终于泛起点血色,将脸埋进穆玄烽的怀里:“殿下又在笑话我了。”
“这哪里是笑话,明明是感激,”穆玄烽说着,吻了一下挽竹的额头:“刚刚若不是挽竹,沥儿可就要没父王了。”
“殿下!”挽竹一听,立刻伸手按住了穆玄烽的唇,又急又恼:“殿下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说了。”穆玄烽笑着吻了吻挽竹的手,又将人好好地搂进怀里:“有挽竹在,我当然不会有事,我们还要一起陪着他长大呢。”
挽竹这会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但想想仍旧觉得:“那个格鲁,他怎么敢对殿下这般,是不要命了吗?”
提起这个,穆玄烽也冷了下来,他拍着小太监的后背:“他当然是不敢,但是北戎王就不一定了。”
挽竹立刻就听出了穆玄烽的话外之音,从他的怀里起来,惊讶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这是他们一起计划的?”
“不错,”穆玄烽揽着他看向车窗外:“北戎人根本就没想过,这次和谈能够成功。”
“对于他们而言,既然这场仗注定要打了,不如赌一赌,能不能借着和谈除掉我这个大庆泰王。”
挽竹此刻感到一阵后怕,今日这场宴会分明就是冲着他家殿下来的鸿门宴。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了。”穆玄烽不想让小太监再过多的担心,又揽着他说起了别的:“今日宴上喂你那几道菜可觉得好吃?回头我让人再给你寻几个呼赫厨子……”
和谈失败,泰王宴上遇刺,更是给了穆玄烽出兵的理由。
三日后,大庆的八万军士尽数抵达边线,大战一触即发。
此战虽然仍旧以为大将军为统帅,但穆玄烽借着前世的经验排兵布置,实际已经隐隐掌握了军队的控制权。
首战当日,挽竹亲手帮穆玄烽换上了铠甲,目送他离开军帐。
虽然才是晨起之时,但北地的戈壁滩上,已经是烈日当空,战鼓声由缓至急逐渐如惊雷。
穆玄烽身披金甲,手持长刀立于马上,英姿傲人。
原本众将士还在心底质疑京中这位殿下从未上过战场,但此刻却被他周身的杀伐之气震慑,再说不出半句不服。
随着最后冲锋号角响起,穆玄烽身先士卒,率领铁骑如潮水般,向着北戎的军队冲去,长刀浴血而斩,所过之处无人敢挡。
前二十年来的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利刃出鞘,穆玄烽自此再不隐藏自己的实力,仅两个月就将敌方主力击溃,直入北戎腹地。
“把人抬到那边——”
“药材已经不够用了,三日内必须补上。”
“这边交给我吧。”
穆玄烽在正面战场奋勇杀敌,挽竹也没有整日守在帐子里,他虽然并不通医术,但熟悉药材,所以干脆跟随营中军医,跟着救治伤员。
穆玄烽起先还担心他受累,但挽竹却告诉他,自己独自在军帐里等他归来,心中实在难安,倒不如找些事情分散下注意力。
穆玄烽也没法子,只好同意了。
两个月来,挽竹为伤员包扎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他利落地处理完面前的伤口,就听到穆玄烽的亲卫在唤他。
“挽竹公公,殿下大捷归来,但受了些伤,您快过去看看吧。”
挽竹听到穆玄烽受伤,心中顿时一凛,立刻抓起手边的药箱,就向着穆玄烽的营帐跑去。
“殿下!”
穆玄烽刚刚褪下铠甲,就看到小太监急匆匆地掀开帘帐,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别急,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穆玄烽还想要遮掩,但挽竹已经拉下了他的衣裳,露出了背后那条数寸长,还渗着血的刀伤。
“这还算是小伤?”挽竹皱紧了眉,用药酒给穆玄烽清洗着伤口,然后又取出绷带,缠绕在穆玄烽的身上。
在外行军打仗,便是穆玄烽这样的人物,这些日子以来,身上也难免落下大小伤痕,挽竹每每看到都心疼不已。
穆玄烽瞧着小太监的模样,故作轻松地逗他:“挽竹这包扎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可挽竹却丝毫不买账,反而含嗔地瞧着他,手上包扎的动作也不停:“殿下过誉了,奴才宁可不会这手艺,您少受些伤吧。”
穆玄烽笑笑,知道小太监到底还是在心疼自己,于是趁着挽竹环过他的身体缠绷带时,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挽竹挣扎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双手只能抵在穆玄烽的胸口,可哪里抵得住:“殿下还有精力这般胡闹。”
“好挽竹,让我抱抱,”穆玄烽却全然不把背上的伤放在心上,反而将挽竹一把横抱起来,向着行军床走去:“我还有没有精力,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殿下!”挽竹起先还想推拒,可因着最近军务繁忙,两人确实有些日子没能亲密,这会被穆玄烽压在床上,体内的情蛊也蠢蠢欲动。
他也只得偏过头去,声音低低地说着:“殿下,仔细伤口……”
“放心吧,皮外伤不碍事的。”穆玄烽说着,解开了挽竹的衣襟,吻上了小太监的颈侧。
战场上的鲜血与杀戮,让他感觉深坠地狱,几乎要在残暴中迷失,此时此刻,也只有与挽竹最为无间的肌肤接触,才能让他平复下心中的暴虐,找回理智——
“殿下……殿下……”挽竹的一声声低唤,柔软得双臂脱力地攀上穆玄烽的脖颈,让穆玄烽终于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方向,一次次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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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竹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向身边靠靠,却没有寻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这才睁开了眼睛。
穆玄烽站在行军床对面的地图前,看着上面前方战场的地形,眉头间皱起深深地沟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挽竹没有打扰他,北地的夏季极短,眼看着入秋已经不远了,穆玄烽想要抓住最后两个月的时机,将北戎主力彻底打废,身负的压力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挽竹的手在毯子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这些日子以来他又有了些感觉,与上次怀沥儿时十分相似。
他怎么都想不到,第二个孩子会来得这样快,但这种时候绝不想让殿下因此分心,所以只能先瞒下去。
“醒了?”这时候,穆玄烽恰好抬起头来,看到挽竹睁开的眼睛,原本严肃认真的神色,瞬间温柔下来。
他走到床边,将坐起来的挽竹揽进怀里,伸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总觉得你近来又瘦了些。”
挽竹摇摇头,还有些倦意地靠在穆玄烽的肩上:“殿下,这仗快打完了吧?”
“嗯,”穆玄烽沉沉地回应着,侧脸吻了吻挽竹的额头,像是承诺般:“就快了,最多再有两个月,咱们就能回京了。”
挽竹听着他的话,嘴边也泛起一丝笑意:“真好,奴才有些想沥儿了,也不知道等到回去,沥儿还认不认得咱们。”
“当然会认得。”穆玄烽的声音越发温柔:“他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帐子里说着话,燃烧着的蜡烛时不时跳出二三火花,一时也是安稳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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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北地的荒滩戈壁上,竟极为罕见地下起了秋雨。
挽竹在军帐中守候着,手边是一些还未分拣完的草药,这些日子以来,穆玄烽率大军将北戎主力打得节节败退。
前日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退入了北戎国都外六十里的牙簇山中,那一代山脉虽然并不高,地势却极为复杂,对大庆军队而言颇为不利。
但此战的胜负对于北地局势极为重要,穆玄烽还是跟魏大将军分路,深入到牙簇群山中,追击北戎主力军。
挽竹自从知道后,他虽然坚信穆玄烽不会输,但也不由得担心,再加上昨晚大军一夜未归,他也一夜都不曾睡好,今日更有些心神不宁的意思。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雨中似乎传来了战马嘶鸣的声音,挽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药筐,撑起伞来想要去看看是谁回来了。
可不想他却只看到了全身淋透的魏奉铨,面色凝重地在营中调拨着人马,向着牙簇山赶去。
“魏少将军!”挽竹的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也不顾什么伞不伞了,穿过人群跑到魏奉铨的身边:“殿下呢!”
魏奉铨坐在马上看着他,眼神中尽是疲惫与愧疚,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巴,此刻却像是哑了般,许久后才说道:“殿下深入牙簇山,遇袭中箭,如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