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四周越来越安静，就连最微弱的烛火都没有。一路上玛丽安听见猫头鹰怪叫。天空着盘旋着几只小小的蝙蝠。

如果不是走在大路上玛丽安会选择调头回去。

玛丽安不怕黑，但她说不准法亚尔会做些什么。

或许会发现他的秘密。

骑了大约半小时，前面的人这才慢下来。

玛丽安知道他要拐弯。

拉开一段距离后她默默的跟上。

又走了一段路。

来到了乡间。

玛丽安看见对方停在一间破旧的小屋边，只看见马没有看见人影。玛丽安下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她靠在窗边，听有人在说话。

“感谢您一直照看我们。”是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

玛丽安透过门缝看，只见里面坐着一圈浑身是脓疮的病人。玛丽安忍住不发出声音来，那人可怖的样子和当时格林身上的疮疤一模一样。

“不过是我的义务。”法亚尔说。

他的嗓音很动听，成熟稳重，还带着些许的神性。

“还是您心肠好，记得我们这些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玛丽安望着屋内。

房间昏暗，里面的摆着日常用具，看起来不算窘迫，但也谈不上有多精致。

“我带来了钱和食物，日常的开销我嘱咐过附近的神父。”法亚尔站起来，“哦，对了，箱子里面还有一本书。”

玛丽安观察了一会。之后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法亚尔只是在救济这些人。

法亚尔举手投足间并无异常，甚至他看起来还很温柔，富有耐心，一点也不嫌弃这些因病毁容的可怜人。也没有高高在上傲慢的设施者的姿态。

他像是一个圣徒，一位慈爱的神明。

看样子也不像是假装的。

玛丽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或许他有其他的理由。”玛丽安想，但很快她打消了这念头，无论如何法亚尔的确很天神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玛丽安准备找个更安全的角落，这时门被推开了。

法亚尔站在玛丽安的身边。不动声色。

“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会是你。”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笑。

玛丽安看着他。

“是你跟踪我。”法亚尔问。“希望你不要告诉父亲我来这里。他觉得我很虚弱，担心我会生病。”

玛丽安点点头。

“我看见你骑马就跟上来，好奇。”玛丽安说。

“走吧，我正好要回去，你要随我回宫吗？”

玛丽安摇摇头。

法亚尔盯着玛丽安，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思。

“不习惯是很正常的，小时候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现在的生活，我那时也是在乡间长大，我其实还蛮怀念那段岁月。”他说，平静的像是没有风浪波澜的湖面。

玛丽那看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她觉得法亚尔才是瑞文娜的孩子，是温柔的母亲所期待的那样。看上去很善良和很美好。

“你不是在那座城堡长大的。”玛丽安问。

“走吧，我们牵着马在附近走走，这里有萤火虫哦，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小小的精灵虫。”法亚尔伸出手。邀请玛丽安和他在夜间聊天。

“不过我还是要回自己的庄园，我和你们还是陌生人。”玛丽安说。有些孩子气。

法亚尔笑了。

“好的，我陌生的好妹妹。”他说。就像一个会包容的好哥哥。

*

一路上玛丽安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担心暴露自己的心思，她看着周围浮动的草地，看着不远处的山峦。山峦起起伏伏，灰蒙蒙的站在天空下。

“那些人遭遇了什么？”玛丽安想到这个话题。

法亚尔淡淡的说：“疫病，很多年前的一场疫病，这件事格林大概比我要清楚。”

“他知道？”玛丽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哦，对，这怎么会和他无关，被放出来的瘟疫之神，这就是他的杰作。”

法亚尔停下了脚步。

“因为是由他引起的。当时死了很多人。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我的好妹妹。”法亚尔不紧不慢的说。“这是他的罪孽。”

玛丽安心头一紧。

她想：是的，这些人不应该受苦。

“我没有觉得他会是个好人。”玛丽安说，“我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清楚你所说的那些事。”

“你很在意他啊。”法亚尔轻声的说，“听上去你有其他的见解。”

玛丽安摇摇头，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即便不是他的本意，但伤害还是发生了，在我小时候，当时我见识过很多悲剧，因为战火流离失所的人，每天都有死亡发生，而这一切是因为这位年轻气盛的公爵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我不明白，人心为什么如此的脆弱，稍不留神就会被感染。”

他的话听上去一点逻辑都没有，像是在随意的漫游。他看着天空。指着天上的星星。

“天热的时候我会到外面来睡觉，母亲抱着我看星星，当时我以为这要的生活会一直下去。”他说。

法亚尔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身上的只是简单的搭配银饰，看上去很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你不喜欢呆在城堡里。”玛丽安问。

“对，我喜欢自然，自然的造物要美得多，人工的造物虽然精致但总是缺少些什么，可能是灵魂吗，只是这个东西是人类造不出来的。”法亚尔向前走。

“不远处有一面湖，星光倒映时很美丽。”他说。

玛丽安走在前面，她和法亚尔虽然是并排走，但她步子似乎大一些。

“你小时候生活幸福吗？我是说你感到满足吗？”法亚尔问，他的嗓音纯净，像是唱诗班里的孩子，一点也不像是成年男子会有的嗓音。

玛丽安很喜欢他的语气，却觉得这样的配置有些奇怪。

他是个身材纤长的高大男子，脸看起来十分的亲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成熟稳重。肌肤雪白，一头漂亮的金发。五官谈不上俊朗，可也很清秀。

单从外表上看，法亚尔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家伙。

可惜，他慈爱的目光似乎没有情感。

玛丽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一直帮助那些人吗？”她问。

“我偶然听说这里，就想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这里的人不认识我，可能那位住在郊外的乡村神父对于的身份有所怀疑吧。”他说。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聊天。

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相反，玛丽安觉得很安心，法亚尔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松木香。

“你喜欢那位伊瑞欧家的公爵吗？他是个很美的男人，造物主对他十分的偏爱，给了他力量和完美的外表。”

“还有地位。”玛丽安说，“但这家伙可不觉得自己是完美的。”

“那就有意思了，我还以为他是个张扬的家伙。”法亚尔说。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我记得你和他一起杀过海怪。”玛丽安问。“我觉得父亲还赏赐你一块领地。”

“母亲的封地也给我了。”他说，“我没有什么可谈论的，说说他吧。”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玛丽安问。

“嗯，他很勇猛，也很有领导力，实际上那次他才是头功，不过他担心这会让我父亲猜忌。他做得很好，将功劳给了我。”他说。

玛丽安听着他身上银饰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安心，很宁静。

法亚尔是个温和的人，也很优雅，即便这股优雅之下有令人恐惧的伪善感，不过伪装总比毫不掩饰要强。

“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怪。”玛丽安说，“我弄不明白这些。”

“这也是你要面对的，我的妹妹，你喜欢格林。”他说，“一切复杂的关系，搅在一起的关系。”

玛丽安停下脚步。

她说：“我喜欢的事情非常多，他，也算是其中之一，他是个很好的人，就如同你说的那样，他是个出身高位俊美强大的伴侣，我很高兴他作为我的未婚夫，我愿意和他呆在一块。”

“我听说你很早就认识她了，在你还没有找回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他说。

玛丽安笑起来。

“这，解释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说。

“你不担心他会控制你。”法亚尔直言，毫不掩饰。

“不，不会，我不必担心这些，你担心我受到欺骗？”玛丽安问。

“你不是那种会槽道蛊惑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从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感觉到了，你的眼神中有火焰在燃烧。”法亚尔继续朝前走。

玛丽安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浓密的芦苇丛中。

这里的芦苇要比人高。

风一吹摇摆起来。

玛丽安看见了绿色的小光点。

“真好看。”

“这些生物只会生长在干净湿润的水域。”他说，法亚尔伸出手指，一只小小的生物停在他手指上。

玛丽安靠近看。

这不是一只小虫子，而是一个只小小的人型的精灵。

小小的，大概和一直蜜蜂一样大。

“哇，真漂亮。”玛丽安说。

“这些年他们越来越多，自然才是最值得我们去信仰的。”法亚尔道。他立在芦苇边，白色的袍子随风动。

他金色的头发上沾上白色的芦花。

是一副静态的画，很美好。

玛丽安喜欢这种感觉。

“你喜欢自然。”玛丽安说。

“对，多过我爱神明。我不喜欢永生族，我喜欢转瞬即逝的生命，这些生物不会浪费光阴，从他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法亚尔抬起手，让小精灵飞走。随着风一路飘荡着。

玛丽安立在原地。

她感受到了法亚尔的真诚。

“走吧，晚上的湖很美。“他说。

玛丽安走了几步，她追上法亚尔的脚步。

“如果有永恒的时间你会做些什么。”他问。

玛丽安想了想。

“大概会让这个世界更加的美好吧。”玛丽安说。

“可是，什么样的世界才是美好的呢？”法亚尔问。

“没有战争吧，也不要有过多的死亡。”

“你们代价是什么。”

“总有人奋力去实现，即便受到误解。”

法亚尔笑了。那笑容天真纯粹。

“你看，湖面。”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拨开面前的芦苇。

玛丽安抬头。

“真漂亮。”

淡紫色的天空，蓝色的湖水，一片白色芦苇。

星光洒在水面上。

“是啊。”法亚尔说。

世界安静了下来。

“你们你的愿望是什么。”玛丽安问。

“我的话。”法亚尔抬头，“我想理解这个世界。参透法则，甚至是去解开神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