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澹台烬早已不耐烦陪叶夕雾“玩”。
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得到叶夕雾的回应。
看得出来叶夕雾很辛苦，汗如雨下，难得如此狼狈。
她在克制着什么，隐忍着什么，争夺着什么。
澹台烬冷眼瞧着，倒瞧出些端倪。
叶夕雾这状态，像极了两个人同时争夺一具身躯的主动权……黑眸闪烁，澹台烬若有所思，夺舍？
对。
他曾在一本禁书上，看过类似的描述。
当时嗤之以鼻，只觉得乃是天方夜谭。
现在看来，莫非，夺舍一法，是真的？
说起来此法，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就好比自己能够控制动物，能够通过乌鸦的眼睛去监视盛京的人或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来此等禁术，也能用在人的身上。
澹台烬想要再探究竟。
凤九的动作比他更快。
凤九一举将叶夕雾敲晕，这才结束诡异的一幕。
搂着叶夕雾，凤九喃喃自语：“怎么瞧着，像是中了两生咒？”
“两生咒”这三个字，成功打开凤九记忆的开关。
脑子里自动蹦出与两生咒相关的讯息。
两生咒是一种可以帮助人在特定时间里转换性情的法术。
简单来说，中此咒者，白天与夜晚，是两种不同的性子，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凤九望了一眼窗外，果然临近夜幕，太阳刚刚下山。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白天的叶夕雾想要杀了澹台烬。
夜晚的叶夕雾，却要护着澹台烬性命。
凤九抱着脑袋，捶了好几下：“诶，两生咒……总觉得遗漏了某种关键信息？”
澹台烬将凤九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问：“什么是两生咒？”
凤九简单明了解释了一番。
澹台烬又问：“四小姐从何处得知此咒法？小姐你不是从未离开过叶府，没接触过外人么？”
凤九，卡壳中。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面对澹台烬的疑问，凤九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总有莫名其妙的记忆与信息蹦出来。”
“诶，这不重要！反正你接下来最好不要大白天出现在我阿姐跟前，真会出人命的。”
“只要太阳落山了，你就安全啦。”
凤九四下环顾，总有种莫名心虚、心慌的即视感。
她自己都觉得，给出的理由太过离谱，可信度为0。
“那什么，你安心在桃苑住下，我先送阿姐回去。”
落荒而逃。
天知道她为什么在澹台烬的跟前，怂得不行。
澹台烬望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
既要他住下，他住下便是。
“我们，来日方长。”
澹台烬薄唇微翘，此刻的他危险至极。
叶凤九，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恭喜你已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我倒要看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至于叶夕雾。
她的生死，澹台烬并不关心！什么白天避着夜晚安全，他更是不放在眼里。
不过她身上的两生咒倒是值得研究。
可惜的是，解开两生咒疑点的关键，似乎在凤九身上。
故而，澹台烬就更不在意她了。
整个叶府，这会儿大抵只有澹台烬一人能够心安理得就寝吧？
叶夕雾的异样，瞒不过叶府大家长的眼睛。
凤九并未瞒着。
这可急坏了叶将军和叶老太太。
老太太十分疼爱叶夕雾，甚至可以说是溺爱！无论叶夕雾在外的名声多差，在她这里始终有一层厚厚的滤镜。
当然，对凤九也一样。
叶将军嘛，表面上对叶夕雾严苛了些，但实际上，女儿奴一枚。
对叶夕雾与凤九，无有不应的。
叶夕雾出了事，叶将军能不急么？
然，两生咒，听着似与仙门有关。
是凡人无力触碰的领域。
好在听闻六皇子有一至交好友，乃是仙门弟子，近来已下山。
叶将军琢磨着，到时候只能将人请来，瞧一瞧了。
在此之前，叶夕雾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出门。
哎，又想到夕雾与六皇子、冰裳的关系……叶将军的头更痛了。
焦头烂额之际，倒也无人细究凤九是如何知道两生咒的。
与此同时，凤九也没闲着。
一面照看叶夕雾，一面还得照顾澹台烬。
使得她无暇顾及其他。
连着守了叶夕雾好几日，凤九发现入夜后的阿姐似乎有些不同。
许是跌落湖水的后遗症，叶夕雾那日被凤九敲晕后，竟再次反复发热。
每每入夜，高烧不退。
许是烧糊涂了。
叶夕雾在迷迷糊糊中，接连梦呓。
“爹爹，苏苏定不辱使命。”
“不要，师兄，师叔，爹爹！”
“澹台烬……澹台烬，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仙门……魔神……生灵涂炭。”
最后的最后，皆归为——澹台烬三个字。
叶夕雾寻常是最霸道的性子，故而，下人们不会轻易在她跟前晃悠；尤其是入夜后，一般伺候完毕，下人们皆会退下。
再加上生了这场“怪病”。
叶将军——叶潇为了维护女儿名声，因此入夜后将府中下人遣得远远的，唯恐传出去乱七八糟的话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由凤九亲力亲为。
如此以来，反倒便宜了澹台烬。
叶夕雾再次陷入梦呓，好似又回到那场仙门与魔神的厮杀大战。
魔神残暴。
将仙门逐一击破。
终于，连爹爹都惨遭毒手。
她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眼泪早已浸湿枕角，迷迷糊糊间，叶夕雾（已是黎苏苏）惺忪正眸，好像再一次看到了那张深恶痛绝的脸。
那黑影就站在她的床头。
叶夕雾挣扎着。
咬着牙。
拼尽全力半起身。
她死死抓住眼前人的衣襟，怒斥：“魔神……澹台烬……我要杀了你，为仙门报仇，为爹爹报仇！”
可她还病着，不仅意识模糊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就连体力都颤颤巍巍。
很快就虚弱地跌回床榻。
叶夕雾哭哭笑笑，嘴里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可是我不能……不能杀，得阻止……杀不得！杀了你，世界会再次重蹈覆辙……”
多么无力，多么不甘心。
“邪骨，毁掉邪骨……”
梦呓间，叶夕雾又沉沉睡去。
她根本不知道，那件天大的事还没做，自己的“秘密任务”已被说漏。
澹台烬，沉默着听清楚了她所有的话。
回眸间，澹台烬与凤九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