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脏包口感绵密，扎实的同时又有牛奶般的丝滑，甜腻的同时又带着一点苦味。

聂鸿雪尝出这微微的苦来自于姜帜所说的巧乐力粉，和他此时的心情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问问他那个死敌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姜帜继续催促他。

聂鸿雪：“……”

姜帜探头过来，“好吃吗？”

聂鸿雪：“……徐飞扬，你那个长得和我很像的死敌是个什么样的人？”

站在窗边的徐飞扬终于回过头，见聂鸿雪眼神有些凝滞，嘴角沾了一点棕黑色的巧乐力粉。本来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说什么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徐飞扬不禁嘴角一抽，“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那个人……

徐飞扬转头看向窗外，浓稠的夜色翻涌凝结，红色的灯光卷进黑空，好像横生在黑空中没有尽头的血管。

那个人赤脚站在黑中带红的天空下，及腰的长发被腥冷的风吹向旁侧，略过漆黑幽暗的眼珠，身上滴落的别人的血，在脚下汇成长河，流入黑色的土地，长进枯枝之中。

裹着烧烤油烟的夜风吹拂在鼻尖成了浓重的血腥气，徐飞扬整个人都像是陷入窒息的血泥之中，那种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急剧流失的恐惧感又出现了，他咬紧后槽牙，用力抓住窗沿，勉强维持正常，没让身后的人发现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啊？”在姜帜的催促下的，聂鸿雪成了个无情的催问机器，“你说说嘛？”

“不说。”

“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一想到他就疼。”

“哪里疼？肺疼？”

“哪儿都疼，深入灵魂的疼。”

后面没声音了，徐飞扬现在难以再看那张脸，双手撑着窗沿看下面，心里想着姜帜此时一定疑惑或不屑。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是没法想象玩家在游戏里经历的恐怖、绝望和痛苦的。

“你那个仇敌，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有很多敌人？”聂鸿雪一副被姜帜逼着问的样子，用的是姜帜的原话，不过和问刚才那个问题时不一样，他的耳朵动了动，视线也移到了徐飞扬身上。

徐飞扬忽然笑了，笑得挺毛骨悚然的。

“……”

“非科局的人来了。”徐飞扬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窗外向这里靠近的四个人说。

关于死敌的聊天于是到此结束，在姜帜看来，好像没什么有效信息，对聂鸿雪来说，好像有很多。

看到非科局的人，徐飞扬立即就出去了。导演不能不让去，但也不能让姜帜一个人，于是通过耳麦说：“姜帜，你先去富香那屋。”

姜帜对聂鸿雪说：“你放心去，我跟着徐飞扬去听听非科局的人有什么线索。”

没有自由有点惆怅的聂鸿雪去了富香那屋。没事做的时候，富香和张碧海都在刷手机，手机看起来很好玩，见聂鸿雪过来，两人只是简单地抬头打了个招呼，又低头接着刷。

见状，聂鸿雪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拿出手机。

给面包店老板娘转钱时，姜帜就告诉他了，这时候要把摄像耳麦转到后面，一般不影响探诡时，以及个人休息时间，都可以把摄像头转过去。

聂鸿雪转了摄像头，刷脸打开手机，顺手点开刚冒出的消息。

盛启：【哈哈哈哈哈你落水的姿势哈哈哈！】

盛启：【你说你何必呢，拿着钱偷偷花不好吗？非得去丢人现眼。】

盛启：【姜帜你要不要脸，说什么做合格的金丝雀，你是谁的金丝雀？你要是让人知道你和我哥有关系你就完了！】

三条消息来自不同的时间，应该是这个人边看直播边发的。

看名字，以及他发的内容，就知道这应该是那位金主盛臣的弟弟了。

除了盛启单独给他发消息，他还在一个类似家族群的群里，这里也有好多@他的消息。

【今年我们盛家唯一的污点就是姜帜了。】

【是他自己四处宣传他和我们盛家的关系吧，他是什么身份，敢和我们盛家绑定？】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你听听他的话，要做个合格的金丝雀，说给谁听呢？】

【让盛三给节目组打电话，把他撤下来，别让他在外玷污我们盛家的名声。】

【这不好吧二伯，他可是那位……】

群里人很多，多到聂鸿雪懒得认人名，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帮姜帜说话。

姜帜说他想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对他高攀不起，这里所有的人不仅是这个节目中的人、观众，还有盛家的人。来这里这么久，他还没发姜帜有什么好朋友。

唯一一个看起来是朋友的人给他发消息，是时隔两年，来套他怎么能进《探诡》节目的人。

聂鸿雪退出这个聊天软件，继续吃自己的脏脏包，一大块脏脏包下肚，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快要十点了，葛生沟多老人，休息时间早，这时间点外面的喧嚣声已经渐渐少了，安静浓稠的夜色笼罩了葛生沟。

聂鸿雪捂着肚子站起来，皱着细细的眉毛，一副孱弱又着急的模样，“我回房间去个洗手间。”

富香见他这么着急，刚想说可以用她房间这个，还没开口他已经跑出去了，看来是真的急。

这么急都没直接用她的洗手间，还挺绅士的，这么绅士的人……还是想吃他的瓜啊。

富香只离开了手机几秒，立马回归，此时她手机里正显示着【Gossip Girls】的群聊天页面，上面是她刚发出没多久的消息。

【见多识广的姐妹们，你们知道盛家哪个大佬是猥琐那一款的吗？】

【盛家的大佬有猥琐的吗？我见过几个就算四十多，也没有啤酒肚没有秃头，身材管理和气质这一块真的没法说。】

【确实，怎么说呢，这种根深叶茂的大家族，不是那种暴发户能比的，有清高傲慢的，有盛气凌人的，没见过猥琐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姜帜的金主可能是盛家某个看起来猥琐的大佬，他看一个猥琐男的眼神很不对劲，有可能对这种人感兴趣。】

【哇！】

【老天！】

猥琐男正躺在206房间的床上。

作为四层楼中唯一对外出租的二楼，这里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洗手间，项春生那间房就没有，而猥琐男住的这间房有，可有还不如没有，洗手间里的骚臭味日积月累地渗透，在房间里萦绕不去。

房间被各种东西堆得满满的，即便被整理过，也显得拥挤杂乱。在杂乱中的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还是绿色，另一个已经被头油染成了黄色。

那上面一个人头晃来晃去，猥琐男激动地说着：“那个富香真的太好看了，人间尤物啊！和名字一样身上也香香的！”

旁边的人并没有给他多少回应，那是一个和男人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人，头发随便用一根黑头绳扎在后面，两缕泛白的头发垂下来，无法遮挡枯瘦发黄的脸，昏暗的灯光照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猥琐男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应，他兴奋地对女人挥舞着手里的照片，“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是富香的签名照哈哈哈！”

女人埋头缝衣服，这次给了点回应，“听说他们那个节目，经常到有鬼的地方去，我们这里是不是有鬼了？”

“你胡说什么！整天一副死人脸，还乌鸦嘴！”猥琐男用力踹了女人两脚，因为躺在床上懒得起身，使力受影响，没有把女人踹倒，女人身体只是前后晃了两下，稳住之后，沉默地拔掉刺进指腹的针，继续缝衣服。

“你懂个屁，他们每次都能把鬼处理了，很安全，怕什么！”猥琐男到底是被扫了兴，直接伸手一拍把灯关掉，“睡觉！”

房间一下黑了。

女人沉默地坐在床边，如一尊夜海中的人形雕像。

男人躺在床上来回翻了两次身，骂了一声脏话，最后又平躺回去。捏了捏手中的照片，他的心情才好了点，慢慢变得兴奋。

他把大明星的照片贴在自己光裸的胸口，闭上眼睛，压着照片慢慢下滑，忽然停住。

皮肤上汗毛根根直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猥琐男一下觉得特别冷，深入骨髓里的冷，冷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肚子上的肥肉跟着颤悠。

房间廉价的窗帘遮光很一般，透过从外面而来的月光，他看到他床前好像站了个人，一片红色飘在夜色里。

206的窗户由黄变黑，和葛生沟很多个狭小的窗户熄灯变黑一样，微小而不引人注意。

徐飞扬的视线从那里随意扫过，看向眼前的四人，眉目中有些凝重，“怎么惊动了你们？葛生沟这里这么危险吗？”

眼前四人有三个玩家，其中还有一个特别行动队的副队长，配置大得让徐飞扬右眼皮一直跳动。

特别行动队就是专门处理，准确来说，是消灭诡异生物的队伍，里面集结了非科局80%以上的玩家，徐飞扬就是这个队的队员。

副队长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光头，叫萧艾，他说：“这个地方有点奇怪，体察师对这里占卜时，一开始觉得这里危险，但再多叫两个队员和你一起配合也就够了，可是有一下，他忽然晕倒了。”

徐飞扬的眉毛皱得更狠了。体察师算是一种游戏身份，和一个玩家的异能有关。顾名思义，体察师是用身体察觉周围要素，这个异能不属于战斗型，但对非科局来说非常重要。

祝元是能感受到一个地方有没有灵异存在，而体察师能准确察觉到一个地方灵异能量的大小，他还会占卜，有技能加持的占卜，体察和占卜双技能叠加，能对危险程度进行非常准确的定级。

自他进非科局以来，还没在占卜时晕倒过。这说明危险等级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并对他的身体产生了猛烈的反噬。

如果是这样，这期节目应该马上被叫停。

“他醒来后，又体察了一遍，又回到了最开始察觉的危险程度，多次体察都是这个结果，那眩晕有可能是他最近用异能太多太劳累了。不过，局里总归不太放心，以防万一叫我们来了。”

徐飞扬明白了这配置的来源，或许是今天想到了游戏里的聂鸿雪，有点喘不过气，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体察师的眩晕真的是异能消耗过度的原因吗？

葛生沟的灯光次第熄灭，外面小店铺的门头灯还在亮着，为了吸引人目光，好多都是红色，在黑夜里一闪一熄，如同潜伏在夜里的恶鬼在眨眼。

徐飞扬按了按额角：“我现在可太讨厌这该死的红色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