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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春闺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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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让开啊……”

陈挚大喊着在床榻上跟条被甩在岸上的鱼一样弹了一下。

吓得蹲在他脑袋边上舔毛的无三相炸毛炸成了个黑色的球,弓起腰蹦出去老远。

陈挚环顾了一圈,没有自行车,没有路,没有树叶,没有环卫工人,更没有撞上什么东西。只有古色古香的床帐。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呼,原来只是做梦。”回过神来的陈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一闭上眼睛,眼前还是扑簌簌掉下来的树叶。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先过来查看的是寇清,“你醒了?”

陈挚转过头看向寇清。

哦对,他想起来了,不是爷爷去了旅行不回来,是他自己疑似穿书了。

“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美人的感觉还真是不错。”陈挚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寇清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怎么会睡在这里?”陈挚转移话题。

“你不记得了吗?”

陈挚坐起挠挠头……鹅,他好似是被女鬼的尖叫给“吓”晕了?

陈挚捂脸。

似乎有点点点丢人呐。

见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的,最后还捂上了,知道他应该是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晕倒了,寇清笑眯眯地补了一刀,“你现在还晕吗?”

“哈,好得很,那女鬼呢?”陈挚把脸一抹,像川剧的变脸艺人,瞬间换成了一张笑脸大声说话。

“连个新死鬼都不如的蠢货。”无三相不知道从哪里一跃跳到了陈挚面前往他脸上使劲蹬了两脚,将陈挚踹得“咚”一声躺了回去,他自己则借着这力道跳上了屋中的圆桌。

目瞪口呆的寇清:!!!

听到动静过来看看的陈互等人:???

摊成一张大饼生无可恋的陈挚:……

那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还在做梦?要不,重新睁眼试试?

陈挚用力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

咦?还真的变了。

眼前出现一张稍显女气却十分阳光的脸,还眨了眨眼睛。

——是蒋晟!

“你脸上有两个爪印。”蒋晟见他睁眼,指着他脸上有爪印的地方跟他说。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挚在心里叹气,怎么这么好看的美男子偏偏他长了一张嘴呢?

*

今天就是娄城主的生日,陈挚今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流水席并没有因为城主千金的事而取消,且早已经开席,无三相迫不及待已经出去吃过一轮。

吃饱喝足的,难怪他踹陈挚的时候两只后腿那么有力,陈挚脸上的两只爪印到现在都还是红的,额头一只,左边脸颊一只,虽然疼痛已经转移,但印还在,显得特别滑稽。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左手一只腿右手一只腿,与两只爪才能捧起一只比他脸还大的腿的无三相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互他们因为救了城主千金有功,跟娄城主请来的那些没怎么出力的大师们一块,被特意安排了几桌上等席面,并没有将他们区别对待。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陈互他们只是过路,那些大师们才是长期合作的,不管哪一边都不好得罪。只不过是一桌席面,大家都是上等的,又没有怠慢谁,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当然,陈互几人和寇清他们几人都不是计较的人。

反而是那几个大师后来得知陈互是地师阶段的驱妖者之后,谄媚地纷纷上前又敬酒又奉承地,听得被奉承的陈互本人不但没有觉得愉快反而脸黑了一天,连上好的酒菜都没心情吃了。

同样没出力的陈挚就沾光了,此时他正和无三相两个家伙都吃得满嘴流油,无三相更是嘴边的胡须都被油粘在一块,但他就是不变成人形。

蒋晟自从提完那壶不开的水之后就一直笑到现在,除了见不着陈挚的时候能控制住,只要见着陈挚,离远了他就开始笑,搞得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

现在他看到陈挚吃得满嘴油光,和着脸上的两只爪印一块,十足十的丑得让人不忍直视。无三相更是吃得整个狐狸脸都油乎乎的,蒋晟就更是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停不下来。

娄城主还以为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蒋大师是不是中了那女鬼的术法?”

殊不知,那女鬼根本还没来得及学什么术法。

奉照其不动声色地将座椅拉远了些,语气都不带起伏地回答,“不是,他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娄城主:……

笑到后来,谁都懒得理他。

说到这女鬼春娘,虽然蒋晟一直笑个不停好似很不靠谱,但陈挚还是从他口中知道事情始末的。

再串联上陈挚知道的关于《妖经》的事情,女鬼春娘的故事说起来除了春娘自己作茧自缚以外,也要赖画中的妖怪意。

怎么说呢?

赖他长得太好看了。

在陈挚看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春娘身处这个社会的悲哀。

意从有灵智起就在《妖经》里头,封印里的日子千年如一日,着实无聊得紧,意除了偶尔起来伸展一下身体之外就是睡觉,常常一睡就是几十上百年。

在《妖经》的封印被破的时候,他还在睡觉,也就不知道承载他的画轴掉在了一个穷书生家的院子里。

穷书生屡试不第,不第屡试,靠为书斋抄书来维持生计。

某日,他要去书斋送他抄的书,出门前竟然在自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画轴,画上画的是一个闲坐寒梅树下的俊俏公子,他不由为之惊艳。

但是着急出门,他就把画轴也一起带上了,想着回来再欣赏欣赏。

到书斋的时候,他一股脑将东西全放在了柜台上,书斋的掌柜手快,以为画轴是什么就打开来看了。

恰巧被来书斋买话本的一位姑娘看到了。

这位姑娘正是春娘。

春娘家中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有点薄产。春娘在家有丫鬟奴仆伺候,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看就是养得水灵灵的一颗大白菜。

见过那女鬼的就知道,春娘长得眉清目秀,是个小家碧玉型的姑娘。

她爹去年为她订了一门亲,对方还没娶妻就已纳了一房妾有一双儿女,春娘虽是嫁过去为妻,这身份却也着实有些尴尬。

但是他们家属于高攀,春娘她爹的人生字典里并没有替女儿尴尬这样的词,她爹想的全是只要春娘嫁过去,那么他们家的小生意就能被提携了。

因此,不管春娘有什么想法,她都是必须要嫁过去的。

相较于春娘的排斥,对方对春娘可是十分满意,才见过一面就订下了。春娘的娘更是自那起每日对春娘耳提面命的都是如何笼络男人的心。

一切都置办妥当,只待过两天良辰吉日一到迎亲送嫁。

然而,话本看太多的春娘并不像对方那么期待这场婚姻,满脑子都是对话本里头那些人和妖相恋,打破种族禁锢、冲出世俗牢笼的爱情的向往,期待某天能与一只能力卓绝容颜俊美的大妖怪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倾城之恋。

只是她等待了那么多年,却没有遇到那样会让她心动的妖怪。

她的幻想在一点点的等待中逐渐破灭,婚期越是临近,她越是心有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意的画,一眼就相中了画中的意,觉得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大妖怪应该有的容貌。

她,竟然对一幅画里的公子一见钟情了。

春娘看得出神,以至于那个穷书生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又跟她行礼她都没注意。

最后春娘花了十八两银子将画从书生手上买下来,还因为迫切亲手取画的时候被那穷书生吃了点豆-腐。

得了画之后,春娘连话本也不买了,急急忙忙回了家中将画挂在她的闺房,与画中人诉说她的闺中秘语。

但她臆想中,画里头的公子会从画上走下来跟她相恋、带她私奔的事并没有发生。

直到,成婚前这晚。

春娘将伺候的丫鬟遣走,穿上了第二日成婚才穿的大红嫁衣在画的面前转了两圈,嫁衣的裙摆随着她的转动而展开,整个人灵动曼妙。

她笑着对画问道:“好看吗?明天我就要穿着这身嫁衣嫁给别人了。”

随即笑容一敛,又说:“但是我不想嫁给他,我不喜欢他。你出来,你出来呀。你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出来呢?”不知道何时,春娘的手中多了一把她平时做女红用的剪刀,她坐到画像前低声呢喃,“听说,妖怪喝了人的血就会认主。是不是喝了我的血,我让你出来你就会出来?”

无人应声,厢房中只听到屋外虫鸣阵阵,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声响。

春娘咬着唇,低头用剪刀比划着自己的手腕神经质地重复,“要喝血,要喝血……”

她抬头看一眼画中的俊俏公子又看看自己的手,只迟疑了一瞬,突然一咬牙,手中的剪刀毫不手软地往自己的手腕上扎。

一剪刀下去,整个手腕都被剪刀扎穿了。她似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又将剪刀一下拔了出来。

看到有血立马从伤口中涌出,春娘笑了。

可没等她将流血的手腕伸到画轴的上方,被拔剪刀时带出来的一滴血就已飞溅在了画轴上。

这时她反而又觉得是自己的血弄脏了好看的画,她不希望画中的公子也被自己的血弄脏,连忙惊慌地用手帕将那滴溅上去的血擦掉,可惜,血印已经留在了上面永远擦不去。

正在为溅上去的血迹擦不干净而发愁的春娘被房间中忽然响起的一声叹息吓得手一抖,这才后知后觉出手腕上的疼痛感来。

“你在流血。”一只冰凉的手将春娘流血的手腕轻轻抬了起来。

春娘循声望去,眼中陡然爆发出明亮的光。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画中公子。

她不顾受伤流血的手腕,双手死死抓住公子的衣袍,似是生怕她一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像做梦一样消散。

“你终于出现了,原来是真的,真的是要喝血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不、不,你现在要听我的,我命令你带我走,我命令你。”

意是被血腥味弄醒的,他妖生第一次闻到血腥味,但他天然知道那就是人类的血腥味,似是写在了他的灵魂中一样。

可是他不喜欢。

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传来血腥味的手腕,那里流出来的血,颜色比那手腕上的红色衣袖还要深,刺眼极了。

他不得不出来提醒这个人,她在流血。

但是这个人她根本不管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手腕,看他的眼神似是着了火,似是有火光在她的眼睛里闪动。

让他不敢跟她对视,更不想跟她对视。

“你想去哪里?”意不带感情地问,他只是在回她的话而已。

然而听到意的回应,春娘的眼神顿时深情起来,眼中的光也跟着柔和了,她听到自己说:“哪里都行,只要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只要永远离开这里。”

陈挚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这春娘怕不是中了恋爱-毒?该不是觉得意出现就是为了来跟她谈恋爱的吧?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其实也大差不差了,春娘虽然并没有觉得意就是为了来跟她谈恋爱的,但是她觉得自己早已跟意相爱了——从她把画买回来那时候起。

因此她可以从一开始见到意的狂喜中无缝切换成情深款款的样子。

只不过,意并没有get到她的爱意。

意一只才醒过来的妖,就听不懂姑娘家那些愁肠百结的弯弯绕,更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他只知道这位姑娘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没什么的。

很好说话的意,当然成全她了。

他把春娘带进了画里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来已经不在封印里了,被外面他所未曾见识过的新世界所吸引,意根本没空理会春娘,丢下画轴就飞出去了,独留下春娘一个鬼在画中的世界孤独又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无三相在公园支了个摊:专业画梅花妆一千年

陈挚:给我画一个

无三相:好嘞

pia一下,陈挚额头多了个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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