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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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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又咋地了?你哭啥啊?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刘照君回想起上次殷庆炎因为他们吃大蒜而爆哭,莫名想笑,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心虚,上次还能说是犯贱闹着玩,这次确实是他说烂话在先。

掉眼泪的那个人一出声就瞒不住哽咽了,“我没想害你……”

殷庆炎此人,从来不委屈自己,想哭就哭,能用哭这种对旁物没有损耗的途径来发泄情绪或是缓解恐慌焦虑,为什么不哭?难道要憋在心里生出病来?

他讨厌通过摔砸来发泄负面情绪,不爱听事物破碎的声音。以前谁惹他,他就砍死谁,但这次惹他的是刘照君,脸太好看了,他舍不得砍。

本来这些破事就够烦人的了,刘照君还怪他,真讨厌啊。

“知道你没想害我,是别人想害咱。”刘照君微微把脑袋向后退了退,“自己擦擦眼泪,别等会儿在脸上结冰了,我这手现在不敢动。”

刘照君这一退不知道又戳中殷庆炎的哪跟神经了,殷庆炎发疯似的将自己的眼泪都蹭在刘照君的脸上,破防道:“你嫌弃我?!我都没嫌弃你眼瞎!”

这种熟悉的“你踩我痛处我也踩你痛处”的泄愤对话方式,刘照君才不上当,本来就是他理亏在先,还吃人嘴短,连忙把额头靠回去,嘴上哄道:“哎呀妈……没嫌弃没嫌弃,这不是怕冷风把你这张俊脸给吹坏了么。来,用我袖子擦擦……”

“你没错,你对的不得了,我没怪你,是那些刺客【哔】【哔】的脑子长【哔】上不知好歹地要来害我们,怪刺客,都是刺客的错。”

“不是兄弟,你咋这么能掉眼泪?差不多行了嗷,要不咱就回屋里哭去,外面怪冷的……”

殷庆炎闻言怒道:“你和东阳放舟坐外面砍竹子的时候怎么不嫌冷?!跟我待一会儿你就开始嫌冷了?!”

刘照君:“……”

原先在竹林里,好歹还有竹子给挡挡风,现在他俩这站的地方应该挺空旷的,八面来风,真的很冷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知道自己理亏是吧?是东阳放舟给你发月钱还是我给你发月钱?你不陪我睡觉,跑去跟他砍竹子?!”

这罪名刘照君可不敢担,连忙解释:“对,我理亏!但实际情况是这么个事儿,是东阳放舟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跟我砍竹子,我手要是能动的话就自己砍了!”

“大半夜的砍什么竹子?”听声音,殷庆炎应该是气笑了,“我知道了,做拐杖是吧?你想跑?!”

“不是大哥,我能跑哪去啊?!”刘照君冤枉,“你不在了,那些刺客就冲我下手,我又不是傻【哔】!跑出去我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还是个残障人士又容易被人暗杀,我这个时候往外跑那不纯找死吗?!”

殷庆炎咬牙切齿道:“好啊,等风头过去了你再跑是吧?”

“我……!”刘照君往后撤头,又猛地向前撞在殷庆炎额头上,“你傻【哔】吧!能不能别扣字眼儿!我这意思是,离开你我就死,我不可能离开你,知道吗?啊?知不知道!”

殷庆炎也猛地撞了刘照君一下,“你今天离开我这么久,也没见你死啊!”

刘照君说的口干舌燥心里冒火,“有六个时辰吗?咱分开有六个时辰吗?!半天都没有!我还不至于半天就挂了,恁当我一身功夫白练的吗?!”

殷庆炎不知道刘照君最后一句话是带了什么口音,但是他听懂了,他冷笑道:“那你说离开我就死是骗我的!”

“我说的那个离开你,是指我离开了你的生活范围!不是咱俩隔着一道墙一座屋那就叫离开,懂吗?!我从你的生活中就此消失再也不回来,那才叫离开!!”

“不准离开!!”

“我没说过我要离开!我让东阳放舟帮我去削竹子,是怕你万一因为白天那事生我气,把我扔出去了,我没个能探路的工具,到时候路不好走。你要是不把我扔出去,那竹竿我根本用不到!!”

“我也没说过我要扔你!!”

“我怕!是我怕!!有些事你要做根本无需言明!!!”

都吵到这个份上了,有些平时没机会说或是说出来没啥意义的话干脆都往外倒。刘照君不顾手上的疼痛,一手捏住殷庆炎的两颊,将对方的脑袋掰着正对自己,近到只能看自己。

因为拉扯而破裂的伤口开始往外流血,血液洇透白布,有些沾在了殷庆炎的唇上,缓缓流进了他的嘴里。

殷庆炎舌尖微动,沾了一下那血。

腥热的,有点酸。

“牵扯进意欲造反的人堆里,你以为我还有别的活路吗?!看得见也就罢了,至少识人知面,能有意识地避开对我有害的人。关键是我他爹的看不见!一旦出去,对面的人像夏禾一样变个声我就认不出来,谁想杀我,想斩草除根,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随便引着我走入什么陷阱里就能干掉我,再要不随便放支冷箭,我只会近身反击,碰上无声的陷阱或是速度极快的这种远程箭我根本避无可避!!”

“刘子博为国尽忠大义灭亲,我佩服他,但那不代表我信任他,他既然能大义灭亲,那当我有一天威胁到了你们时,他也能大义灭我!!”

“这要是上一辈子,我还能报警让警察保护我,可现在是什么世道?有权有势就能草菅人命,我身上的生死簿已经全都抄下来了,天行里的人也都杀完了,我留着还有什么用?我知道那么多你们的事,你们还能留我?你们肯放我走、让我去过平凡人的生活?这不是笑话么!”

“你现在留我一命,是因为你觉得我脸长得还不错,留着能给你解闷。殷庆炎,我够乖了,我吃穿住行、做什么都听你安排,像条你养的狗一样顺着你,尽量让你开心,一出什么事就开始战战兢兢地怕你把我给扔了,让我去面对那些异世的未知凶险……”

刘照君感觉自己也快哭了,他手上松下劲来,右手从殷庆炎的脸上坠落,摔在自己身侧。

“……给我条活路吧,好不好?”他竭力咽下喉间的哽塞,哑声说道,“别杀我,行吗?我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

“……”殷庆炎怔怔地看着红了眼眶的刘照君。今夜的月光不错,天明地净,能看清很多东西,比如刘照君正在往下滴血的指尖,比如刘照君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发红的脸颊。

刘照君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殷庆炎抓起来,拆开了捆绑伤口的布条,有什么软而热的东西贴上来,是殷庆炎的舌尖。

殷庆炎舔了一口刘照君手上的血,咂摸咂摸味道,然后点评道:“你这样好好看啊,血的味道也好。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人血这么好吃?”

刘照君:“……”

他的杀心要藏不住了,现在要是拧断殷庆炎的脖子,他能在玄鹤卫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多远?

白说了,刚刚那番话都白说了。

这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使刘照君怒从心头起,下一秒,一个血呼刺啦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殷庆炎的脸上,在这清明的天地间打出一声干净的脆响。

……

玄鹤刀宗的驻宗医师是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叫郭皓意,对于跌打损伤和刀口箭伤等伤口的处理十分拿手,经常处理玄鹤卫的外伤,宗内弟子平时习武切磋弄出伤了,也来找她。

这天晚上,郭皓意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披衣点灯,举着烛台去开门,打眼就看见玄鹤刀宗的掌门一脸血,笑嘻嘻地牵着个人挤进屋里。

“哎呀!”郭皓意从一旁的晾杆上扯下块白布来,隔着布轻轻捧住殷庆炎的脸,“这是怎么摔得哦?怎么摔成这——”

她随即就看清了,殷庆炎脸上没有能出这么多血的外伤,这些血不出自殷庆炎的脸上,于是又看向殷庆炎手里牵着的那个人,是宗里那位双目皆盲的刘公子。

刘照君之前才在这里处理过手伤,郭皓意一见刘照君,就知道准是手伤出问题了,连忙重新扯了块白布,来捧刘照君的血手查看。

“不是叫你这个月先不要练功吗?你这样,它永远也好不了!”郭皓意急吼吼地先给刘照君止血,又指使殷庆炎去叫人烧热水来。

老婆婆不知道殷庆炎是邻国世子,也不知道玄鹤卫是些特务,她只当这一门派都是些喜欢行侠仗义摔摔打打的小年轻,先前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出去那么一趟,救回来一个让人捅穿了胸口的男人。

她原先是行走于周边各村的赤脚大妇,专门给穷人看病,帮人处理一些干农活或是打猎受的外伤,后来那个叫林苓的姑娘找上她,重金聘请她来玄鹤刀宗当驻宗医师。

郭皓意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手头正在救的那男人家里穷,买不起好药,本来能活,但是没药绝对不行。她手头也确实没什么钱了,只好答应林苓,先借了些钱,买药把那一家的顶梁柱给救回来。

玄鹤刀宗的待遇是不错的,每月三十两银子,逢年过节掌门又是给她送东西,又是给她包红包,还总说些讨老人喜欢的吉祥话。平时宗里的大门开着,周边村子里要是有人想要来求医,也能进来找她,掌门也没嫌过烦,宗里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也都是好样的,经常帮忙抬那些来求医的伤患病人,她都快要在宗里开起一个小医馆了。

殷庆炎去吩咐完烧热水的事,又蹭到屋里来,紧挨着刘照君坐下。他问郭皓意:“娭毑,早上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郭皓意用剪子剪开待会儿给刘照君包伤口的白布,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他弟弟在照顾他呢。”

等折腾完手伤,郭皓意逮着殷庆炎和刘照君嘱咐了一番伤好之前不准打闹、手不能泡水、最好也不要牵手的事,然后将两人赶小鸡似的从屋里赶了出去。

殷小鸡挽着刘小鸡的手臂走在回房的路上,没走两步,突然说:“你的活路,我给你。”

闻言,刘照君缓缓抬头,将脸朝向身边的殷庆炎。

他紧紧挽着殷庆炎的手臂,“这可是你说的啊,兄弟信你这一回,敢给我条死路,我拉你一起走。”

殷庆炎:“殉情~”

刘照君:“别麻应人!”

作者有话要说:刘照君:咋滴?你以前吃过人血啊?

殷庆炎:杀人的时候嘴咧太开,落进嘴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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