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
天上飘着雪,还不到七点,天空已经完全黑沉下来。
覃皓只身穿过林立的墓碑,他没有打伞,雪花堆在头顶与双肩,没一会儿就融化打湿了肩膀,冷意一直从脚底蔓延到天灵盖。
温庭风女士的墓碑前,有一个人比覃皓更早到此。
“怎么不打伞?”林行止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执伞而立,目光斜斜望来,随后,那把大黑伞向覃皓头顶偏了偏,“你母亲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覃皓垂着头,他比林行止矮一个头,从林行止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发旋。
……覃皓连发旋的弧度与方向都跟他母亲一样。
“林先生来多久了?”
“没多久,一会儿而已。”
覃皓低着头能看到林行止的裤腿被水泅湿,湿漉漉的痕迹已经快蔓延到膝盖,这是那个执意把风度与整洁刻在骨子里的男人平日决不允许的。
覃皓没有揭穿林行止的谎言。
“伞给你,我先走了。”林行止将伞交到覃皓手里,与后者擦身而过,“你与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林行止就这么离开了,偌大个墓园只剩覃皓一人。
覃皓蹲下身,将沾满雪雨的白花放下,与林行止带来的那束并排。
“妈妈,”他抚着温庭风的墓碑唤道,“儿子帮你报仇了。”
摧毁覃谭生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覃皓应该是畅快的,然而当他蹲在母亲墓碑前,却丝毫感受不到快乐,不仅如此,连悲痛也离他而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如一具活着的尸体。
*
覃皓在墓园待了很久,离开时,正巧看到林野晖从车上下来。
覃皓怔在原地。
直到林野晖匆忙下车,连车门都顾不上关,伞也没打,整个人像一个高速弹射的的炮|弹,愣头愣脑冲到覃皓伞下,一把抱住他。
肋骨与肋骨相撞的痛感让覃皓总算还有点活着的感受。
接着就是胸腔内,那两颗隔着皮肉也要一起跳动的滚烫心脏。
“砰、砰、砰。”
覃皓被林野晖死死勒进怀里,后者用那双强有力的臂膀、和结实的胸膛挤压着他,没一会儿覃皓就被抱得喘不上气。
但他不想推开林野晖。
只有被林野晖抱着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一丝鲜活的气息。
覃皓丢了伞,任凭大雪在他们头顶呼啸。
他回抱着自己的太阳,深吸一口气,“阿晖,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结束!”也不知林野晖自己脑补出什么了,着急忙慌地开解道,“覃皓,你的人生才刚起步,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覃皓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手软腿软,树懒一般挂在林野晖身上,“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覃家的事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我和你爸的计划,这件事不再需要保密了。”
林野晖表情发懵,“你不会想不开吗覃皓?”
“当然不会。”
覃皓脸上重新挂起温煦的笑容,有雪花落在他眼睫上,林野晖突然好想吻他。
“我还要和阿晖好好生活……”覃皓话音未落,林野晖便低下头来,强势地吻住他的唇,覃皓顿了顿,柔顺地昂起脑袋,两人在漫天大雪中、在黑沉夜幕下、在身后无数墓碑的见证下,接了一个十分漫长又柔情的吻。
“剩下的事,我们回家说。”林野晖牵起覃皓的手,“走,回家。”
覃皓:“嗯,回家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用脚趾一猜都知道你会来看阿姨。”
“哇,阿晖真聪明。”
“覃皓!”
“怎么了?”
“小学三年级之后你就不再用这种语气夸我了!”
“是不是听了之后觉得自己变年轻了?”
“……覃皓!”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