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耳畔的温热稍纵即逝, 短暂的像一个幻觉。www.xiashucom.com
余念想直起身, 裹着大衣扭了扭, 陆知秋手搭在她肩上，很快反应过来, 垂下手，扶着她的腰轻轻一托。
坐直后，两人同时抬起眼, 对上目光。
陆知秋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垂下眼,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念也迅速撇开, 屁股往车门方向挪了挪，双手紧攥着外套，几乎要将布料揪下来。
看陆知秋的表情, 刚才应该是个意外。
她反应不该这么大的。
万一叫他叫看出什么, 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余念心跳再一次加速，几乎要纵出胸膛。
耳朵被碰过的地方滚烫滚烫, 连着耳根都在发热，她想摸耳朵降降温, 又怕动作太明显，只能抬起手, 把垂下的两缕发丝拨到耳后。
下一秒，她听陆知秋轻咳一声：“不好意思。”
余念听他声音有些沙哑，转过头, 才发现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车门大开着，外边的寒风吹进来，刮的人皮肤生疼。
她忙关上车门：“哥哥，我还是把外套还给你吧。”
“没事，车后面有备用的衣服，”陆知秋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去吧。”
余念皱着眉：“你没着凉吧？”
“没有。”陆知秋摇头。
余念还是不放心，手撑着沙发，挪回到他身边。
她穿着宽大的外套，抬手摸他额头时，动作很笨重。
陆知秋垂着眼，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手在额头上停了会，余念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两人距离凑的极近，陆知秋一下子就闻到小姑娘身上的玫瑰香，气息很淡，若有若无的，勾得人心痒痒。
他顿了顿，抬起眼，看着光影下她专注的侧颜。
直到她收回手，才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都说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余念直起身，“知秋哥哥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回家了。”
陆知秋双腿交叠，散漫道：“确实还有件事。”
“什么？”余念拿包的动作一顿。
“爷爷让我带个话，问两家过年的时候要不要聚一聚，”陆知秋问，“对了，你今年在哪过年？”
余念前几年都在余家过的念。
但她今年不太想回去。
对着余守业和杨姝那两张脸，她怕自己一口年夜饭都吃不下去。
余念：“我和外公外婆一起过。”
陆知秋：“你爸爸呢？”
“可能会和杨姝出国吧，”余念说，“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回常家。”
常清去世头几年，余守业还会象征性跑常家一趟。
如今事业有了起色，他干脆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一句新年好都懒得说。
想来也是，要是他拜访常家，怕不是要被两位老人家找人赶出去。
要不是这些年余念还住在余家，常氏集团早和余守业撕破脸了。
“不回余家正好，”陆知秋开完笑地说，“今年和哥哥一起过年吧。”
余念脸一红：“我干嘛要和你一起过年。”
陆知秋看着她：“给你发红包，怎么样。”
余念每年只收两个红包，一个外公的一个外婆的，和其它同龄人比起来，数量属实有些少。
她有些怀疑：“真的吗？”
“真的啊，”陆知秋摩挲着指尖，凑近她，低着声，“给你包个大的。”
钱不钱的无所谓，余念就是喜欢红包。
所以她很心动。
但面上又不能装的太开心，只得噘着嘴：“那，我考虑考虑吧。”
“我们家没什么要走的亲戚，”陆知秋散漫道，“不如就定在大年初一？”
余念脸颊微微鼓起：“我还没答应呢。”
陆知秋纯当没听到：“记得给你外公外婆带个话。”
“喂！”
“其它没什么事儿了，路上小心。”
“……”
余念气急，拿起手包砸了陆知秋一下，力道不重，但他还是很夸张地歪了歪身子。
陆知秋吓她：“再这么凶，过年不给你发红包了。”
“……你敢，”余念绷着脸，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要是不发，我以后就不和你一起玩儿了。”
-
二月中旬，魔都的气温跌破零度。
余念的寒假生活很简单，临近高考，她暂停了所有课外培训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刷题做作业，偶尔玩会手机，看看电视剧。
陆知秋偶尔会找她聊天，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学习太晚，要学会劳逸结合。
余念也没像从前那样，对他的消息爱理不理，只要有空，她就会认认真真回复，每次话题结束，还会郑重加上一句“谢谢哥哥”。
时间久了，余念有了种错觉，好像陆知秋就是她的哥哥。
宠着她，护着她，把她当小妹妹一样养。
余念觉得这样挺好。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不再喜欢陆知秋。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冲着他笑，不再害怕他发现她那些难以言喻的小心思。
年关将至，常家山庄里的佣人都陆续回家过年，庄园太大，三个人住着冷清，外公外婆便带余念住进了市心的复式公寓。
好巧不巧，那公寓和陆知秋一个小区。
入住第一天，余念就接到了陆知秋的电话。
“搬新家了？”他问她，“听说还住我家隔壁？”
余念握着手机：“你现在不是住在陆宅吗？”
陆老爷子喜欢热闹，陆知秋一结束手上的工作，就回去陪老人家过年了。
“是啊，”他叉了块苹果，倚在沙发上，“念念，咱们现在是邻居了。”
“嗯嗯嗯，邻居邻居，”余念漫不经心地应，“新住户入住，旧住户有没有什么礼物呀？”
陆知秋失笑道：“一上来就诓哥哥东西啊？”
“古人乔迁新居，好友都要送上乔迁之礼的，”余念和他掰扯，“我今天又是搬家又是做邻居，哥哥就没有什么表示？”
陆知秋顿了顿：“谁说我没有。”
下一秒，外婆走上楼：“念念，门口有个快递，说是你的东西，外婆帮你放到客厅茶几上了。”
余念一愣，拿着手机蹭蹭蹭跑下楼。
然后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玫瑰，玫瑰上摆着一张卡片，上边写了一小行字——
【良辰安宅，吉日迁居，祝我们念念天天开心:)】
余念看着那束花，目光舍不得挪开。
“知秋哥哥，”她抿着唇，“这花是你送的啊？”
“要不然呢？”陆知秋反问。
“送我花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乔迁之礼。”
“……”
“顺便抵个新年红包。”
余念：“…………”
小姑娘一下子急了：“这可不行！”
电话那头，陆知秋弯着眼，从嗓子里溢处一声笑。
“开玩笑的，”他说，“我们念念的新年红包，哥哥当然要给。”
日子转眼来到大年三十。
外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余念在一旁打下手，顺便炒了个鸡蛋。
菜端上桌，外公尝了口鸡蛋，竖起大拇指：“好吃，我们念念厨艺真棒。”
余念失笑：“您别乱夸我。”
她唯一会的就是炒鸡蛋了。
“我们念念长得好看，智商高，而且还会下厨，”外公感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孩子才配得上。”
“外公，我才十八岁，”余念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还想多在家待几年呢。”
外公笑着说：“好好好，外公巴不得你晚点嫁人，多陪陪我老头子。”
吃完饭，余念收拾了碗筷，陪外公外婆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看了一会歌舞节目，到了抢红包环节，两位老人家乐呵呵地参与。
余念窝在沙发上，侧躺着玩手机。
微博刷到一半，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周双双：姐妹新年快乐！】
【周双双：快出来收红包辣！！】
【周双双：[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周双双一连发了好几个红包，每个红包的祝福语都不一样。
【念念：这么多红包？[惊讶]】
【周双双：那是！我的姐妹不能没有排面！！】
【周双双：还要吗？我微信里有好多钱[钱袋子]】
【念念：哈哈哈哈不用了】
【念念：爱你么么】
【念念：[爱心][玫瑰][爱心]】
余念打开钱包，给周双双发了十几个红包。
然后切回聊天界面，截了个图。
打开消息列表，她点开一个头像，发送截图。
【念念：哥哥新年快乐0v0】
很快，陆知秋回了语音。
余念看了眼沙发那头的外公外婆，将音量调低。
陆知秋那边挺热闹的，也有春晚的声音：“念念新年快乐。”
余念抿了抿唇，决定暗示地再明显一点。
【念念：[求红包.JPG]】
【念念：知秋哥哥新年好，微信还是支付宝】
【念念：一百两百不嫌少，一千两千那更好】
【哥哥：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
【哥哥：原来是要红包了】
【念念：……】
【念念：不准赖账！！】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主持人正在报幕，陆知秋放下手机，将手里的牌扔到桌上。
“炸，”他漫不经心道，“我赢了。”
陆知夏啧了声：“你怎么又赢了？”
“打牌这块你还得练练，”陆知秋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和爷爷继续。”
陆知夏：“大过年的，你出去干嘛？”
陆知秋穿上外套，微微一笑：“给小姑娘发红包。”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陆知秋才给余念回了消息。
他声音懒洋洋的：“念念想要多大的红包啊？”
余念开始还在生闷气，一听到他的声音，又非常没骨气地摁下语音键：“当然是越大越好啦。”
陆知秋回她：“哦，这样啊，想要大红包啊？”
余念抿了抿唇：“是啊。”
陆知秋慢悠悠道：“那哥哥给不起。”
余念：“……”
她觉得陆知秋就是在耍她。
把她当小孩子逗。
她已经成年了！
才不稀罕什么红包呢！！！
又过了会儿，陆知秋给余念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气鼓鼓地接起：“又怎么啦？”
“怎么这么凶啊，”不知道为什么，陆知秋那边很安静，“念念不能对哥哥温柔点吗？”
“不能！”
余念凶巴巴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有啊，”陆知秋悠悠道，“你下楼一趟。”
余念瞬间熄火：“……什么？”
“我说，你现在下楼一趟，”陆知秋重复道，“对了，外面很冷，记得多穿点。”
“……”
余念挂了电话，连睡衣都来不及换，胡乱套了件外套，拿着钥匙往楼下奔去。
上了电梯，才反应过来点什么，开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出了大门，余念四处张望，想寻找陆知秋的身影。
眼一抬，看见不远处有一辆越野车，男人倚在车门上，咬着烟冲她笑。
余念连忙跑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个点，他不该在陆家陪老爷子过年吗？
回公寓干什么？
天色很暗，烟草微弱的火光下，男人的轮廓格外温柔。
“还能干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给你送红包啊。”
余念看了眼他手中红通通的纸包，厚度和分量都十分可观。
她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你，你……”
“网上转账不大正式，哥哥想了想，还是亲自给你比较好。”
陆知秋把烟碾灭，轻拍她的背：“晚上记得压枕头底下，守岁。”
余念呆呆地应了声好。
魔都这两天在下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陆知秋看了眼小姑娘空荡荡的脖颈，摘下自己的围巾，挂到她脖子上。
她的脸太小，还没到两圈，脸就被遮了大半。
“外边太冷了，”他低声说，“赶紧上去吧。”
余念这才反应过来。
被男人熟悉的气息环绕，她的脸微微发烫：“那……我走了？”
陆知秋替她围好围巾，收回手：“去吧。”
余念抱着红包后退两步，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
她抬起头：“哥哥，祝你新年快乐。”
陆知秋微微一愣。
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半晌，翘起唇角。
“嗯，你也是，”男人嗓音温和，“祝我们念念新年快乐，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