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自从清明回家跟父母说开了后, 王鄞的日子就算是平静下来，不同的地方在于, 她刚离家出走到一绝时，是东躲西藏生怕被找到带回去的, 现在王安石却日日在下了早朝以后, 路过此处进来吃上一碗鼎边糊或者螺蛳粉, 还能与王鄞说几句体己话, 父女两人的感情反而好了很多。www.mengyuanshucheng.com
这一日, 店门已开了。
按照这个时间, 王安石早该来了, 王鄞站在门口探头, 却一直没等到他。
“还在等王大人呢？”章初有点羡慕, “你真是风雨无阻啊。”
他爹早就死了, 而且爹在的时候, 对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叫他们赶紧干活, 哪像他们这种相处模式，轻声细语的, 怪叫人羡慕的。
“往日这时候, 他早来了。”王鄞心里有点不安，脚尖在地上碾着, “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你别这么想，好的不灵坏的灵。”章初道。
“也是，往好点想, 可能有事耽搁了。”王鄞安慰自己道。
后边打盹儿的乌隗达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人的直觉有时候挺准的。”
章初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火上浇油。”
乌隗达耸了耸肩，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大概是心里头不安的缘故，王鄞上午在厨房打包饭盒的时候，还被卤肉饭给烫伤了，后来章源看她心不在焉，叫她在边上休息，王鄞不想拖后腿就同意了。
“小姐，我家小姐在吗？”竹青冲进一绝面馆，手撑着膝盖，一边说话一边喘气。
何刘家平摇头，指了下后边的位置，竹青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穿过后门走了。
林雍从厨房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刘家平摇头，“我也不知道，找王鄞的，看起来挺着急的。”
厨房里的螺蛳汤也已经在熬着，林雍叫刘家平看着点，就跟着从后门出去了。
“……遇袭了，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
林雍只听到了后半句，但王鄞已经脚下一软，扶着门框跌坐在地上。
“什么？”
竹青急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林掌柜，我得把我们家小姐带回去，老爷他、他昨晚上遇袭了……”
“什么！”
上次是疑惑，那这次就是震惊了。
林雍是当真没想到，王安石竟然会碰到这种事。
他立马上前几步，拉住竹青道，“那王大人没出事吧？”
“现在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父亲晚上去哪了吗？”王鄞慢慢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两口气，强忍住要流泪的冲动。
这种时候哭并没什么用。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王鄞肯定会哭。
但在一绝的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再苦再累都要咬牙挺下来，只要笑就好了。
“小姐您也知道，老爷晚上都要处理公务到很晚，差不多都要到亥时甚至是子时，昨夜就忙到亥时四刻打算回屋，结果在院子里碰到了个蒙面人，拿刀捅伤了他，要不是老爷大声示警叫来了护院，恐怕就已经……”竹青没有说的是在护卫到来前，王安石已经被捅了三刀，虽然都没中要害，但有一刀险险的从心口划过，所以他现在还昏迷不醒。
王安石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一倒下，整个家都乱成了一团。
“我娘呢？”王鄞此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看似稳重，但太过于依赖父亲，遇事很容易慌乱。
此时父亲倒下，兄长王雱又是那种易怒的性子，恐怕早就失了理智，她必须得回家看看。
“夫人她、她昏了半夜，今晨才醒过来，正在老爷跟前照看着。”竹青道。
王鄞刚看向林雍，后者就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你回去吧，店里的事情你都不要管，等王大人身体恢复了再说。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家人要紧。”林雍走到王鄞身边安抚了她几句，“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既然贼人没有命中要害，肯定也会逢凶化吉的。”
“多谢雍哥。”此时王鄞的心揪成了一团，道过谢后，她也没顾上竹青就先跑了出去。
林雍抓住要走的竹青，问道：“那贼人抓到了吗？”
提到这个，竹青脸上的悲痛就化作了愤怒。
“没啊！那厮身手太好了，一连来了六个护院都叫他给逃了，你是不知道，嗐打伤了两个，现在都没爬起床！”竹青咬牙切齿道，“而且那时候天黑，他脸上又蒙了黑布，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知道贼人身材高大，起码得有……得有他这么高！”
竹青指向趴在桌上的乌隗达。
“乌隗达？”林雍倒是没往那儿想，“这么高啊，乌隗达的身高整个京都都找不出几个来，按照这个找，倒是很容易。”
竹青点头，“对啊，这件事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正在四处搜寻通缉贼人，现在各个城门都严加管控，别想趁机逃出城去！”
“知府大人是姓吕？”
“吕公著大人还是老爷提拔上去的呢，所以这回老爷出事他特别上心，现在派了二十几个衙差把我们王宅整个包围起来了。我听说这件事捅到上头去了，官家大怒，要挨家挨户的查户籍呢。”
章源看了一眼弟弟章初，压低声音庆幸道：“还好前些日子掌柜的带我们去做了户籍，不然这回可就惨了。”
“对啊。”
两人说着，看向林雍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感恩之情。
竹青要出门前突然回头对林雍说，“不过那厮也没那么容易混过去，昨晚上好歹是受了点伤，被一个护卫一脚踢中了手腕，估计手是废了，几天养不好，还是得赶紧把人抓住，我先走了啊林掌柜。”
“回见。”
竹青走了，章源才敢说话，“掌柜的，你说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袭击王大人？他可是大官儿啊。”
“要么是政敌，王大人这回推行新法触怒了不少人，有些还因为他被贬职，怀恨在心也是有可能的。”林雍想了下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过的间谍刺客，你知道王大人他推行新法是为了强我大宋的，京都这么大，混了间谍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间谍的时候，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乌隗达抬头看了他一眼，被林雍敏锐的捕捉到了视线，乌隗达也没避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道：“你说的很对啊，你们汴京有不少异族人在这做生意呢，特别是月底月初那几天，万姓交易会上我还能找到不少我契丹的同族。”
“不过人这么多，可别为了拿人交差就随便冤枉人啊。我们契丹人，可都生的高大威猛的，哪像你们宋人又瘦又矮的。”乌隗达吐槽了几句，又很自然地把头低了下去，趴在桌上休息去了。
“乌隗达，我看你平时不是挺精神的吗？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林雍走到他边上，退开一张凳子坐下来，凑近了他，问道。
“还能怎么着？谁让你前几天没事干，整什么火锅，害得我四五天没拉屎了，憋得慌，哪里睡得着。”乌隗达气不打一出来，“吃完了我嗓子还哑了两天，你那火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林雍觉得有些好笑，“你当时不是吃的挺欢的吗？”
不过这么问，显然也是接受了他的理由了。
毕竟当时乌隗达见唰火锅的都是肉，吃得又快又多，一个人顶得上他们三个，半桌的肉都给吃光了。
平时他做烧烤，也时常偷吃，这么累积下来，上火便秘也是有的。
而且昨晚上收摊的时候还说要去茅房，结果蹲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还说拉不出来，一晚上都臭着一张脸。
“吃的欢不欢是一回事，谁知道吃完了会拉不出屎啊。”
乌隗达大大咧咧的说着这些话，边儿上还在打包盒饭的章源露出了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你能不说这些屎啊尿啊的话吗，文雅点，怎么可是开馆子卖吃的。”
被章源怼了一通，乌隗达也不说话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去后院里打水洗手。
他走了以后，章源才说，“但是乌隗达也没说错，掌柜的，你那火锅好吃吃是好吃，火气太旺了，我跟初儿也有两天都咳咳不出来。”
林雍点头，“那以后都不吃了。”
章初连忙道，“不可以不可以，拉不出也要吃，嗓子哑了也要吃！”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王鄞不在了中午肯定会很忙，陈钊你得悠着点，绝对不能让乌隗达闲下来，不然可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