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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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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后来的事情仿佛一场梦, 没有任何实感, 章玉叶关于那一段在医院的经历毫无记忆。www.mengyuanshucheng.com她深切地感到了什么叫行尸走肉,因为她自己就是。

她在李爱知两口子赶过来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些,嘴唇哆嗦着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浑身是血, 尤其是手上和脸上血迹斑斑,身上雪白的T恤和运动服长裤,也斑斑点点, 都是眼前这两人亲生骨肉流淌出来的血。

“糊涂。”李爱知叹了口气, 咬着嘴唇叹息。

林爸爸脸色铁青, 一言不发地坐在抢救室的外面, 双手抱胸, 脸色冰凉,对这个突发事件一句评价都没有。

章玉叶感到了手指的颤抖, 细微的, 不能自控的颤抖。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夫妻俩,目光从他们聪明的脸上, 移到他们聪明的身体上,最后目光落在李爱知的大肚子上,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这些人, 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我妈,林震爸妈,甚至邵龙的爸妈,为什么要生孩子呢?这样制造一个又一个他们不爱的小生命, 生了又不管,任凭他们自生自灭,甚至还摧残折磨,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们用你们的生命和时间,干点儿什么不好呢?

这样省了你们的事儿,也省了我们的事儿,你们不必生,不必养,我们也不必这么辛苦地活着了!

邵龙进到医院的时候,跟李爱知打了个照面。李爱知看见邵龙似乎有些惊讶,后来发现邵龙将章玉叶搂在怀里,揉搓疼惜的样子,以她的智商,自然立即就明白了这俩人的关系。

她移开目光,非礼勿视地没有给这对儿“惊世骇俗”的男女过多注视。

“你别担心,应该没事儿。”邵龙安慰怀里的她。

“没事儿吗?还能有救?”章玉叶靠在他怀里,有些安心,她从未觉得邵龙的气息能让自己安心,这会儿突然就喜欢上了他的味道。甚至忘了顾忌,深呼吸着他靠近自己时衬衫散发的香气。

她内心一阵潮涌,仿佛海上浪涛起,长夜旭日升,脑海中“就是他”了的风暴一瞬间炸亮了她混沌的心海,让她不自觉地拥紧了抱着他的双手,有一刻甚至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当然了,我一句话的事儿。”邵龙允诺,口口声声地,什么都兜揽。

“你一句话的事儿?”章玉叶不明白地抬起眼睛,乌黑的瞳仁中全是困惑,“你一句话还能救活一条人命吗?”

邵龙一愣,这才明白她说的“还能有救”并不是说她耽误了中考的事情,而是指的林震。他心想真想不到她这人如此真情,不过就是同学罢了,玩得好的好“姐妹”而已,合得来就多说几句,多笑几下,合不来就互不搭理,老死不相往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这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吗?

“我说的是你中考。你没考试也不要担心,去念个花钱的私立就行了。”他安慰她说。

“林震呢?”章玉叶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好像之前吓傻了,忘了自我开释和情绪释放,这会儿因为邵龙在旁边,不自觉地神经就松懈了下来,想起了这个早上所有经历的震惊与绝望,悲痛与哀伤,“他会活过来吗?”

“会活的。”邵龙看着她凄楚的眼睛,他心狠,心硬,不是个容易动情的男人,对人间真情真爱什么的,根本不信。说起“情”这个字,他付诸一笑都是轻的,多数时候谁跟他谈“情”这个字眼,他不明着嗤之以鼻,那就够克制了。

可这会儿看着眼前凄苦哀绝的章玉叶,他心头却闪过一个念头:

这俩傻子,这是——真的看对眼了吧?

这个“看对眼儿”当然不是指男女之情,他知道把章玉叶迷昏了头的男人,是自己。他指的“看对眼”是指两个在感情上都有些傻气的孩子,把人最脆弱的真情付给了对方。

这要俩人都够傻才行啊,有一个像自己一样奸猾老道的,都做不到这样。他看着章玉叶哀伤透顶的脸,在心里有些自嘲地想。

“活过来就好。”章玉叶紧紧地靠着他,邵龙能感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这是吓坏了,看来人动了真情之后经不起风浪,所谓无欲则刚,所谓千仞峭壁巍然屹立,不过是因为没有心罢了。

像我,就根本不会为里面的小子动什么心思,顶多一个“可惜了”而已。去死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选择将生命浪费掉,关别人什么事儿?

连他父母都没有小叶子这么伤心吧?

他们四个人一直在抢救室外面等了四个小时,抢救室的灯光才熄灭,出来的医师看见他们四个,认出来林爸爸跟林震的想象之处,猜到了父子关系,直接走到他跟前说道:“人没事儿了,就是失血过多,需要住院,好好休息。”

林爸爸脸色依然是青的,冷冷地嗯了一声,都没跟医生说一声谢谢,就接着到一边儿坐下了。

还是李爱知走过来,维持了患者家属的体面,跟医生团队连连道谢。医生看她颜色可亲,比之救活了一条性命,还像是谁欠了他二百万的林爸爸强多了,就多说了两句道:“命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这孩子的精神状态可不是外科医生能抢救的。你知道不知道,他割了他自己八刀?”

李爱知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色瞬间煞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

“他铁了心想死,一刀比一刀深,这在人力来说几乎不可能。因为通常第一刀下去,就会疼得受不了,根本下不了手割第二刀了。你能想象你这孩子寻死的心有多坚决吗?”医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浑身是血的章玉叶,冲她点头道:“多亏发现得及时,不然谁都救不了了。你们做父母的,多谢谢这个同学吧,因为她,你们的儿子才能活着。”

章玉叶看着医生走了,她目光扫向坐着的林父林母,见林父仿佛没听见医生的话一样,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脸色比听见医生说辞之前,还要难看,仿佛医生说的哪句话让他更不满意了一般,一张脸青里带着白。章玉叶毫不怀疑如果林震现在还好端端地能站能走,这个做父亲的立即就会劈头盖脸继续臭骂他。

他是个多么可怕的大人啊?

章玉叶在心里想,不再看他,生怕自己看多了,就要忍不住心口的恨意。

她不想恨一个人,她知道恨这种情绪太强烈了,跟她本性不符。

哪知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章玉叶抬头,看见李爱知走到了自己跟前,她挺着孕肚,一脸憔悴,因为高龄怀孕,黄褐斑在她脸上肆虐,脸上皮肤也是肿的,看上去就是一个地道的黄脸婆。章玉叶想到邵龙对这个女人的“十分佩服”的评价,她不由得仔细地看着李爱知,想到这个女人天资聪颖,事业发达,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也这么可怜呢?为什么她看起来也一点儿都不幸福呢?

她不是应该脸上洋溢着幸福灿烂的光,自信,洒脱,乐观,刚强的吗?

为什么她挺着个大肚子,一副愁苦难过的样子?

她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有见李爱知笑过,从三年前跟林震成为密友,她印象里的李爱知就总是这副不苟言笑,一副严肃的样子。是她不懂得笑,还是生活让她笑不出来呢?

“谢谢……你……”李爱知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她是难得的情绪流露,“我知道你叫小叶子,小震有你当他的朋友,我这个做妈妈的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对?”

章玉叶说不出话来,她的手上现在还是血——林震的血,跟林震妈坚实有力的手握在一起,林震妈妈手心的热度和触感,让章玉叶想起林震刚刚传给自己的跟“死亡”接触的感觉来。

林震都要死了,都要被你们逼死了,你这个让人“十分佩服”的妈妈,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默默地抽回了手,不想接受她的这份太迟的感谢。事实上,如果她性格稍微激烈一点儿,她应该在这个自己被耽误了中考的早上,吐李爱知一脸唾沫,甚至用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扇她一个耳光,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妈妈的?

怎么做人的?

“死了最好。”林爸爸突然在椅子上说了一句。

章玉叶震惊地转过头,看向林爸,见他始终抱胸的手放了下来,脸上铁青色的颜色现在红了,看出来他现在极度地生气,这神情让他即使他长得极为俊美的脸,也仿佛跟个活鬼似的,在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简直没有什么人气:“活了,也是个孽障!我一想到这个孩子接下来会怎么折腾自己,怎么折磨父母,就是一阵头疼。还不如他这次一了百了,干脆死了。”

章玉叶听得喉咙堵了块儿石头,她都不知道她怎么跑到林爸爸面前的。浑身的血,脸上手上衣服上,斑驳淋漓,到处都是。她就这么浑身上下全是血地冲到林父跟前,嗓子堵了,她说话都不清楚,粗听一阵囫囵根本辨别不了她说的每个音节。后来她干脆失声,指着林父的胳膊不停地哆嗦,突然发疯了一样,抬脚就照着林父的膝盖用力踹了一脚。

林父吓了一跳,他立即捂着膝盖躲了躲,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儿子同学,“你疯了吗?”他质问道。

章玉叶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她噢噢噢地乱骂,还想要抬脚踹林震的爸爸,被身后的邵龙一把抱住了。

邵龙看了一眼李爱知,见她眉眼低垂,始终无动于衷,心中微微纳闷,暗想这对儿夫妻怎么回事儿?怎么看起来这么诡异呢?

第五十五章

四个人在走廊外沉默,除了章玉叶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沉重的呼气声,一时什么声音都没有。隔了一会儿,始终沉默的李爱知突然说道:“我们离婚吧。”

她这话说得没有头,也没有尾,不带有一点儿情绪,倒像是一个直截了当的宣布。而且以她的学术背景和身份,这样私密的事情理当找个夫妻俩私下的场合说,但是她就那么当着邵龙和章玉叶的面说了,口气仿佛说“我要出去”“我要做个试验”那么正常,就好像“离婚”这两个字已经在她嘴里说了无数次一样,平常得不能更平常。

林爸爸惊讶地看着李爱知,他漂亮的跟林震十分相像的脸上露出震惊和冷笑两种表情,隔了一会儿他唇角微微翘起,说道:“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李爱知目光落在配偶唇角的那抹冷笑上,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受伤,但是很快被她平复了,“我现在知道了,这是一场我一头热的爱情——说爱情你可能觉得可笑了吧?不过我确实是爱你的,二十年,很深的爱情,直到这一刻我对你所有的爱情都芜平了,一点都没剩。我需要小震的血,才能看清自己跟你之间爱情的可笑,我是个愚人,愚不可及。”她说到这里,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悲痛,她抬手抚着隆起的肚子,似乎十分难受。

林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指着李爱知的大肚子说道:“开什么玩笑?你现在还怀着孕,这个时候跟我谈离婚?你失心疯了吗?”

“就是因为怀着孕,所以我才更要跟你离婚!”李爱知眼睛里带着浓重的痛,这痛落在眼前气急败坏的男人身上时,化成刀子刺穿她自己,她连眼底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痛得抖动了,“你以为我会让这个孩子也跟小震一样,成为你戾气和自私的牺牲品吗?你害了一个还不够,还想接着祸害一个?”

“他是我害的?”林父指着抢救室的门,不敢置信地问:“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小震他是什么样的孩子你自己不清楚?”

“他不管什么样,都是我生的孩子。”李爱知定了心意之后,刚强犀利的风格明显起来,言辞锋利,寸步不让,她浮肿发黄的脸跟俊秀的林父比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但是她眉宇之间有着一种笃定踏实的气质,认准了就不会轻易回头,“我愚蠢半生,要用儿子的血才能醒悟,已经蠢到了家。你一直都不爱我,这会儿听见我主动提起离婚,不趁机逃走反倒跟我较起劲来,不过是面子作祟罢了。你琢磨着如我这样的女人,高攀了你林清庆幸巴结都来不及吧?我不感恩戴德一生,竟然还敢主动提起离婚了,我是脑壳坏掉了吗?”

她说到这里,低垂下眼睛,她的神态痛苦到了极点,令人观之不忍。李爱知隔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愚昧平凡如我,不配拥有爱情吧?如果有个女人,智识容貌才气权势样样俱全,或许会比我运气好一点儿?说到底,人为什么要相信这世上有爱情这个东西呢?情瘴迷人眼,误我二十年,我们离婚,我相信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也肯定会比我们孤儿寡母三个人过得好。”

林父——林清脸色红了又白,他鄙夷地看了看李爱知,话都说开了,他对这个婚姻和感情的真实态度也就不掩饰了,对李爱知丝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初不是恩师撮合,说什么你是难得的才女,父母家人师长全都众口称赞,我怎么可能放着肖丽雅不选,选了你!”

李爱知痛上加痛,饶是她坚强非常,也被这句话打击得不轻。她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误你二十年?你还敢说误你二十年?”林清干脆不管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呢?跟着你过了二十年,天天对着你那张脸——”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邵龙真听不进去了,忍不住冷冷地打断他,骂这个龟孙,“你是个爷们吗?你简直畜生都不如!看不到她怀着你的孩子呢?女人说句离婚的气话多大的事儿,你要在这里斤斤计较……”

“你走开!”林清鄙夷的眼神儿落在邵龙身上,似乎他眼里就没谁是值得他瞧得起的,看谁眼神儿都一样,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和自矜,“家务事儿外人不要插嘴,没有你置喙的地步。”

“我偏要置喙!”邵龙混起来,在古拉屯长大的血液掩不住了,这流氓扬手照着林清扇了一个嘴巴,把林清打得差点儿栽倒在地。一旁的李爱知眼皮一个哆嗦,显然对自己多年的配偶被人殴打不太适应,仿佛多年来,都习惯了看林清打人,角色反过来她一时还无法调试。

“我现在明白小林子为什么想让我宰了你了!”邵龙看着对面捂着脸满脸震惊的林清,不齿地道:“你这样的人活着,还真是浪费空气。赶紧滚,里面躺着的小林子想要你死,不是你死,就是他死;这里站着的李总想要跟你离婚,宁可孕期一个人煎熬,也要跟你离婚。没有人稀罕你留在这里,你快点儿消失,不然我接着大嘴巴扇死你!”

“流氓!瘪三!!!!!”林清鄙夷地看着邵龙,从牙齿缝中骂出十分有力度的两个词。

这俩词落在真流氓邵龙身上,他当夸他。他这人暴力起来也难克制,打人惯性往死里打,这会儿看见林清还不消失,一副欠打的样儿接着扎刺,忍不住拳头握紧,就要接着揍人。

一旁的李爱知连忙阻拦道:“何必动手,没必要。”劝完邵龙这句话,她对犹自满脸气愤的林清说道:“你还不走?离婚协议我会给你,孩子都归我,公司也是我的,至于房产和现金,随你吧,不太难看我都没有意见——”

“意见?你还有意见了?”林清齿冷地说,看着李爱知的样子仿佛看着一只癞□□,“就凭你的德行,我浪费二十年最好的年华给你,提起来我才是蠢不可及的那个!也不用你假惺惺给什么离婚协议,这个协议怎么规定,怎么起草,都是我说了算——”

李爱知闭上眼睛,承受不住噪音似的,对林清挥了挥手。

林清悻悻地闭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跟自己相伴二十年的女人,将她平平无奇的容貌,走形浮肿的身材,土气可笑的衣着看在眼里,似乎自己也纳闷自己为什么浪费了二十年的好年华给了眼前这个女的,一点儿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了。

李爱知等林清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才抬起头来。她唇角那痛苦的线条让她看上去十分可怜,愣愣的眼睛好一阵没有什么神情,仿佛在噩梦中一样。一直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仿佛梦醒一般,有了神情和动作,第一件事儿就是跟邵龙道歉道:“对不起,邵总,我家里的事情让你见笑了。”

邵龙耸了耸肩,摇头说道:“谁都有犯傻的时候,李总不用放在心上。”

李爱知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一傻傻了二十年,真真正正地犯了一回痴劫。好在小震没事儿,以后没有他爸爸捣乱,所有这些年犯过的错误我会一一补偿小震的。”

她说到这里,看着章玉叶,对脸色依然惨白的章玉叶笑了一下说道:“阿姨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好。小叶子,今天是你的中考,因为小震没有办法去考试,但是阿姨会想办法的,我很多同学都在教育系统内工作,升学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好吗?”

章玉叶抬起头来,看着李爱知,过去她对林震的父母毫无好感,甚至因为林震的自杀而憎恨他们。这会儿亲眼看见了这对儿林姓夫妻的分崩离析,她想不到李爱知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有相信爱情的浪漫。

看来不光我一个人傻,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我曾经认为不会烦恼、不会盲目的知识女性,也会傻乎乎地犯了痴字。

她突然就原谅了李爱知,因为她感同身受,她太明白当一个人心都瞎了的时候,会多么盲目了。

跟林清生活在一起的李爱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爱知。她爱林震也无法护住林震,正如她或许不想在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地位的时候怀上二胎,但是她还是为了爱情和婚姻,而如林清所愿地怀上了。

爱情太可怕,让人不像人,简直是生了一场大病。

“谢谢阿姨。”她对李爱知说道:“我只想林震好。他会好的吧?”

“会好的。”李爱知点头,脸上笑容黯然,还带着后悔,“你俩将来上学的事儿,都不用你们操心,等小震好了,阿姨就着手帮你们解决这事儿。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好吗?”

章玉叶听她不停地提这件事儿,心里多少明白了,李爱知是个欠债必还的人,脑子太清醒了,自己救了她儿子,她就一定要还了自己这笔债。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李爱知,看着对面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女子,心想理智如她,也会用半生来犯个大错,当年选择的时候,她知不知道她在犯错呢?

或许,她知道,心底是知道的,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李爱知琢磨不明白的,但是她依然选择了犯错,那八成就是因为她爱得够疯狂?

难道越是脑子清醒的人,疯起来的时候越是可怕?

只是不知道在她这个年纪,一腔孤勇地背弃半生执拗,李阿姨将来可会后悔?

第五十六章

章玉叶站在三面穿衣镜前,像那部老电影《风月俏佳人》中的茱莉亚罗伯茨一样,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面前给她参考意见的,是一个邵龙请来的造型师,名叫于敏。

章玉叶看过那部电影,也知道茱莉亚罗伯茨试装的时候,是个妓/女。其实我跟她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在心里想到,我在邵龙心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个妓/女在孤独的亿万富翁心中的位置。

她已经彻底放假了,这是她学生生涯中最长的假期,将近三个月。她从放假的第二天开始,就搬进了那套公寓。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进去的第一个瞬间,就是拉开柜门看那件前房客留在这间房子里那件睡衣,可惜这房子经过彻底改造,那件不知道是谁的睡衣已经不见了。

他拿走了吗?章玉叶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在心里想到。

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拿走的那件睡衣?怕自己发现?还是前房客想起来了,甚至在自己复习考试的这段时间,那位房客又过来住,顺便拿走了那件属于她的睡衣?

第二个念头简直有病,这样想她离生病不远了?她痛苦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姿态低到了尘埃,即使心理建设一遍又一遍,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段跟邵龙的关系里,欢愉少过痛苦,自我折磨大于两人在一起的欢乐——

她跟他之间有什么欢乐呢?

从她不上学了,两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过着所谓“没羞没臊”的生活,日日夜夜,像所有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一样,他们动不动就做一处。邵龙对这件事儿的热衷显然最大,或者说跟她做这件事儿的热衷程度,大过跟她做其他的事儿。跟个得了狂病的未进化人类似的,连衣服都省略了,只要不出门,他就没让她闲着过。

开始当然是狂喜,她十八岁,最是人生好光景,跟她爱的男人做这件事儿,就算没日没夜地做,心里也喜欢,知道自己能让他也喜欢,这喜欢就更翻番。而且因为她姿态低,对这段关系抱持的态度是有了今天没有明天,就更是投入。两个星期下来,做得脑子都晕了,他们两个人从饿极了到吃撑了,章玉叶走路开始打晃,这才餍足,暂时停了这样从早到晚“躺”着的生活。

然后邵龙就发了另外一种疯,开始给她买东西。

送的各种礼盒,首饰,香水,化妆品,络绎不绝。他拿着手机,没事儿就在上面点,然后这个公寓就每天不停地收到上门快递。拆礼盒的包装在门口堆成堆,需要一天上门一次的保洁大姐抱着丢出去。

去于敏这个造型设计室是半个月来,章玉叶第一次出门。

因为邵龙接了个电话,接完了电话,他突然把她从床上薅起来,拉着她出去,半道把她丢在于敏的这个设计室门口,开车走了。

章玉叶怀疑他只是顺便,因为要出门,就把她“顺便”出来了。

章玉叶很好说话,她的好说话体现在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执拗”的时候,就算置装,她也好说话极了。这个于敏一头利落的短发,妆容细致完美,身材前凸后翘,身上的衣服看着低调,凑近了看质量绝佳。章玉叶面对这样的同性时,基本上都是羡慕外加崇拜,对于敏的推荐全盘接收,又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基本上她也不敢跟于敏多说话,不管于敏问什么,她都只是嗯哼两个口气回答。

于敏眼线斜飞的眼睛睨着她,玻尿酸丰过的红唇翘起,笑着问:“真漂亮,年轻就是好。邵公子这次的眼光好。”

章玉叶懂,什么都懂,所以她一言不发。

“跟了他多长时间了?”

章玉叶不回答,她知道于敏瞧不起自己,她其实自己也不怎么瞧得起自己,不过她就是一边儿瞧不起自己,一边儿难以自拔,溺水了一般。

“还小呢,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倒也不用买这么华丽的东西。”于敏眼睛转动,让助理把几件看上去特别张扬的收了起来,“其实这个年纪,还是穿校服最好看,你说呢?”

章玉叶听了这话,心头一颤,抬起眼睛看着于敏。两人目光对上,于敏的精明犀利,章玉叶的躲闪犹疑,于敏丰润的红唇开启,轻声问她:“长得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心底明白的。衣服就是衣服罢了,金银首饰看多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终究不如本色天然好看。你说是不是?”

章玉叶低低地嗯了一声,被说到了心里的“鬼”,脸颊腾地红了。

于敏盯着她红了的脸颊,突然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章玉叶的胳膊。她的手细腻又有力,目光尖锐清明,对抬头看着自己的章玉叶说道:“看你好看,我心里喜欢,就多说了几句。其实人生千金难买你开心,你开心就行了。倒也不用常年低着头,有这个美貌,正应该扬起下颏。美貌重要,仪态也很重要?”

章玉叶又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心想你话这么多,尤其是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些“不中听”的话,难道就不怕自己不做你的生意吗?

她心里刚刚这么想,于敏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她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助理上来接了章玉叶,看见章玉叶脸红局促,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这个助理误会了,就笑着说道:“敏姐有点儿忙,她平时也不怎么在店里,全世界飞,今天你是赶巧了正好遇到她。要是你非她不可,等会儿我跟她说一声,看她打完电话有没有时间过来?”

章玉叶连忙摇头,不辩解,她其实根本不“那么”热衷于敏的高端服务。她也并不想来这里,但是她对邵龙的世界十分陌生,对他的人、他的生活、他的圈子,几乎一无所知,如果来这里接受所谓的“专业”指导,算是融入他的世界的一部分,她只好接受——小心翼翼地接受。

但接受不是喜欢。

事实上,她对自己如何穿、如何打扮才更美,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她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有没有“底气”和“自信”去按照心中所想去穿去打扮,是另外一回事。她无法做到像她姐一样,身无分文,却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奢侈品,拎着两万多块的一个包包,却连学费生活费都要仰人鼻息。

那种无底气的打扮,她适应不良。

她目光扫过远处的于敏,心想有一天如果自己能像这位于敏一样,那不管穿什么,就算拿着十万块一个的包包,她都有底气了。

现在——拉倒吧。

她随便选了几件当季的衣服,结账的时候,看见只是这么零星七八件衣服,还是夏装,就花了将近五万块,有些咋舌。但是刷卡刷的是邵龙的,她知道今天花出去一部分钱,也是她的“任务”——

不完成的话,邵龙会不高兴,以为她不乖。

她拿了衣服,就想要离开,助理却过来,让她去隔壁的造型屋,还告诉她楼上是皮肤管理,她去完造型屋,接下来还有皮肤管理的程序要走。

所以——这些店,都是那个于敏的?

章玉叶目光向于敏看过去,恰好这时候于敏也打完了电话。她匆匆拿起自己的包,就要离开,看见章玉叶楞在造型屋的门口盯着自己。

这女孩儿实在太年轻、太柔美,也太干净了,尤其是眼睛,于敏在商场上拼杀的人,有少见这么有“眼缘”的女孩儿。她虽然精明,但是并不世故,对章玉叶跟邵龙什么关系,心知肚明,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这会儿急着出门办事,但是看章玉叶站在造型屋的门口,一副进退维谷的样子,心里一软,就走了过来。

章玉叶看于敏向自己走过来,心里有些慌。她如果还是个面点门口的小帮佣,她不会慌,但是作为邵龙的“女朋友”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有鬼,身不正影子歪,遇到于敏这样的女人,她几乎想要隐形。

可是于敏已经走到近前了,两个人的眼睛在空中遇上。章玉叶从于敏那双漂亮又清透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关注——关注或许不是很正确,但也绝对不是对陌生人的眼神。这世界上有些人之间,只需要彼此看一眼,就可以共鸣,比如她跟眼前这位于敏。但是也有些人,无论你怎么看向他的眼睛,你都无法看透他是个什么人,也无法窥视他的内心,他的眼睛仿佛笼罩了一层黑幕,或者是一层铠甲,铠甲之后的灵魂世界拒绝任何不自量力的探视……

比如邵龙。

“我真是特别喜欢你,这个资质,就算我在这个行当里干了十五六年,也很少见到。”于敏对章玉叶说,口气轻松,刻意不给眼前这个紧张的小女孩儿压力:“以后可以考虑在我这里当个助手吗?”

章玉叶微微张开了嘴,十分惊讶,盯着于敏,发现她是认真的。

“我——行吗?”她讶讶地问。

“当然行了。”于敏笑了,她看人从不看走眼,章玉叶想什么一看即知。不过她倒也不是做慈善,她是真的认为章玉叶这个样子,揽过来是个好事儿,“想来的话,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章玉叶接过于敏的名片,这样意外的好事情发生,她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这就跟在路上走,天上突然砸下来一块儿披萨饼一样。

又或者像是一个人在地面跪行太久,忘记了怎么独立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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