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 郝星星忽然喊出这么一嗓子, 把司机给惊了一跳,瞳孔睁大,反应了几秒才踩了刹车。www.mengyuanshucheng.com
郝星星手忙脚乱付了钱便下去了。
她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凌晨的空气清新而干净。
她表情疑虑地靠近路边。
昏黄路灯下坐在马路牙子上的男人, 可不就是韩曜!
白天斯文冰冷的他,此刻穿着合身的西装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右手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听啤酒。
他视线没什么焦距地看向空中的某个点, 一双黝深的瞳孔里散发着落寞与深沉的气息。
“你, ”郝星星在他眼前站定, 语气犹豫地问道, “怎么在这里喝起酒了?”
韩曜的视线唰地扫了过来, 他微仰着头,酒液浸润过之后, 他的眼睛里不复往日清明, 看起来有一点儿湿润和迷离。
认出是郝星星之后,他淡淡地哼了声, 头随之垂落下来,目光盯着脚下的地面。
并不回答她的话。
郝星星自知理亏,她双手抄兜, 慢腾腾坐到他的右手边,语气不自然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喝得有点儿多,所以, 所以……”
把他给忘了这几个字,郝星星吱唔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怎么知道韩曜脑子会是一根筋的?
他医术高超头脑聪明,怎么可能会办出这种一直等人的傻事?
要不是她怕出现什么万一的情况过来瞅一眼,他岂不是要白白等一个晚上?
她叹了口气,带着些微埋怨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的?”
只要他打电话,她肯定会过来的。
韩曜将啤酒送到嘴边,仰脖喝了一大口。
啤酒罐放下的瞬间,郝星星清晰地听到了他吞咽酒水的咕咚声。
她紧了紧鼻子,四下看了看。除了他手上的那一听,没有发现其他啤酒罐。
韩曜语气清淡,“不用找了,我喝了十罐,”他眼神往不远处的垃圾桶扫了眼,“空罐都在那里。”
“十罐?”郝星星紧紧鼻子嗅了嗅,果然,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这个执拗的男人啊!
郝星星双手伸到韩曜的腋下,“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吧。”
她使力往上一提,男人却纹丝不动的。
她半弯着腰,像哄孩子一样地劝他:“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韩曜抬眸,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
郝星星心尖一颤,“对不起”脱口而出。
韩曜眼睛轻轻闭了下,再抬眼时,里面分明出现了嘲讽的气息。
“你不来,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郝星星神情诧异:“不生我的气?”
不生气在马路牙子上坐着喝酒?
韩曜轻轻点了下头,“不生气。”
郝星星看不透他了,“你,还有别的事情?”
韩曜顿了下,轻轻摇头。
郝星星细长的眉眼微微勾着,“……”
韩曜轻轻挣脱开郝星星的手,将啤酒罐里最后那点儿酒液送入喉间,五指攥着啤酒罐,揉捏几秒,啪地掷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稀里咣当几声之后,啤酒罐已经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它的落脚点。
韩曜微微皱着眉头,“我,生自己的气。”
郝星星慢慢在他旁边坐下。
韩曜轻轻叹气,“你不来,你在陪朋友吃饭。”他语气充满嘲讽,“这说明什么呢?”
郝星星:“……”
韩曜冷冷的笑声在凌晨的街道流串,“因为我在你心里,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勾着下巴,视线瞟向郝星星的脸,“我大概,是不配拥有爱这种东西的。”
他表情受伤,难过,一双眼睛在郝星星的目光下慢慢泛红湿润。
他竟然泪目了。
没有一滴眼泪流下,但他的眼睛里却的的确确承载着湿湿的眼泪。
郝星星讶口无言,她被他的表情给惊到,内心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甚至有一丝想去拥抱他的冲动。
但她克制住了。
韩曜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说道:“我六岁那年,亲眼目睹,父亲杀了母亲,然后他又自杀了。”
郝星星惊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她心慌慌地看着韩曜。
韩曜视线移向马路,声音听似漫不经心,却在诉说着令人无比纠心的过往,“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因为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天的场景。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清晰得如同在眼前发生。”
他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脸上表情也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挣扎。
“我……”郝星星不知道说什么好。
情感冷漠症的症结竟然在这里。
一个幼小的孩子,亲眼见证了父母双亡的惨象,而且是父亲杀了母亲这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画面。
郝星星心脏像是被什么绞到了一起。
疼,很疼!
她细嫩修长的五指攥到一起,不停交错着。此时此刻,好像任何话都是苍白的。
韩曜眼眸里笼罩着悲伤的情绪,瑟缩、恐惧、冰冷……甚至还包含着一丝丝的绝望。
他正陷在童年恐惧可怕的场景当中,难以自拔。
郝星星嘴巴张了张,总觉得自己要做点儿什么,让他从那种无助恐慌中挣脱出来。
她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将她的脸扳向了自己这方。
韩曜像个机器人一样任她摆布,眼神转过来时,冰冰冷冷的,有些沁人。
郝星星头往前靠了靠,声音温柔地说道:“看着我。”
韩曜眼神不动。
郝星星的声音更柔了,再次往前靠了靠,快触到他的鼻尖时,她停住,柔柔地说道:“我是星星,是你喜欢的星星。”
说罢,她头往前一倾,轻轻吻向了他。
在夜风中呆了很久,他嘴唇的温度几乎被风给同化了。冰冷如斯,她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情。触上的瞬间,她内心冷得一激。
随之,她闭上了眼睛,吻得更用力了些。
如机器人般的男人,渐渐在她的吻里融化,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抬起来,轻轻覆到她的颈间,开始笨拙而热烈地回应她。
……
亲吻时缠绵激烈,分开时彼此间都有些小尴尬。
郝星星用手摸着鼻尖,表情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坐在她旁边的韩曜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潮红,眼眸里除了酒液,增添了些许羞涩的意味。
两人尴尬地坐着。
郝星星双手无措地在空中伸了伸,猛地偏头:“那个……”
韩曜:“那个……”
两人同时顿住,不自觉间笑了。
韩曜挑了下眉:“你先说。”
郝星星舔了下唇,“我想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起身,故作潇洒地拍了拍屁股,东张西望:“这个点,出租车不好打。”
韩曜缓缓直起身,“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喝酒了。”
“我可以开车。”
“算了,你的车在那里?我来开。”
郝星星双手叉到兜里,脖子瑟缩了下,“有点儿冷。”
临到郝星星楼下的时候,恰好有一辆出租车驶了出来,韩曜不动声色地用手指了指,“把车停在这里,我坐那辆出租车回去。”
郝星星慢慢点了下头,“也行。”
省得她来回跑了。
她亲眼看着韩曜坐上了那辆出租车,这才安心地朝楼上走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快六点钟了。
郝星星大脑做了一分钟挣扎之后,还是选择再睡上一个小时。
她急速地脱掉衣服,像兔子一样蹿进被窝,漂亮的眼睛慢慢阖上。
那个微带着凉意的吻蓦地闯进了脑海。
她使劲闭了闭眼,嘴里嘟囔了句:“讨厌。”
这一觉睡得沉了些,直到钱佳进门的声音响起,郝星星才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窗外已经是阳光普照的世界了。
钱佳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她已经醒了,这才直起腰,咚咚咚地走了进来。
“哎,你和韩曜怎么了?”
郝星星没什么精神地问:“什么怎么了?”
“你和他要是啥事没有,他会睡在楼下?”钱佳用手指挠了挠后脑勺,“我刚才经过的时候,看着那辆车眼熟,以为看错了,还特意走近看了看,没想到韩曜窝在里头睡大觉。”
“你说什么?韩曜在车里睡觉?”郝星星吃惊地跳下床,拉开窗户趴头往楼下瞧。
“你傻了不是?要看也得去阳台看,你看错地方了。”
郝星星用手捶了下脑袋,“你瞅我这脑子,真是长锈了。”她有些烦燥地说道,“我明明看到他坐上了出租车,怎么会没走?”
“什么时候的事情?昨晚?”钱佳好奇地问。
“不是,就六点左右钟的时候。”
“早上六点?”
“嗯。”
钱佳表情夸张,“天哪,你们俩待了一夜?夜都快待透了,你干嘛还让他走?在你家待到天亮就是了。”
钱佳是误会两人在郝星星家里待到早上六点。
郝星星无力解释,去洗手间匆匆洗了把脸,出来找件外套套到身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先下去看看,以后再跟你聊。”
钱佳揶揄地笑:“我不急,你只管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