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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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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事态走向与前世相同。www.xiashucom.com丞相共三皇子齐谨正麾下党羽共查此事,在探查刺杀真相时,“意外”知悉已故太子生前做下的许多犯禁之事,让龙体初愈的皇帝勃然大怒,气急攻心之下,罢了三日早朝。

皇后易氏及整个易家,都被人翻手玩弄在股掌之间,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而青州乃至整个江南的水患一事,还须李凝调度把握,他是皇帝依仗的重臣,他扶持的三皇子,也是诸多皇子中较为出众的一个。

夏日雨繁,夜风又清爽。景王府中灯火通明,窗牖关了一半,却仍捎进雨来,将窗棂染出一片湿痕。

“……水患凶险。青州治水,已填进去两条当地父母官的命。加之难民北上,流言四起,李相国的学生何达何大人,前儿按捺不住,亲往青州去了。”

南霜将近日所探听到的事情报予沈青鸾知悉。户外雨声忽骤,使得她声音因此稍顿了片刻。

沈青鸾坐于椅上,华服长簪如故,神情中略有三分懒倦之态。听南霜出言时,探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抵着案面,不轻不重、时断时续地叩击了几下,响声沉闷。

“何达无能,他不行。”她语声淡漠冰冷,近似判决,“李相手下哪有合用的人。”

“主儿,那咱们……”

“等。”沈青鸾掷下一字,托茶饮了一口,盏中是景王府常备的恩施玉露,茶汤翠亮。“到了紧要关头,他比本王急。”

南霜闻此言,忍不住添一句:“若至束手无策之刻,李相怕会去寻国师大人共议。”

雨声淅沥,从窗外飞檐而下,灯影摇晃。

沈青鸾搁下茶盏:“他不会先找玄灵子。”

李凝此人看似圆滑老成,实则刚愎自用,隐有傲气。他不到逼不得已一刻,是不会寻恩师之子求教的,何况郑玄的年纪比他小那么多。丞相是草莽平民出身,他对郑父有多感激,对六世高门的玄灵子就有多忌惮,甚至到自卑的地步。

前世沈青鸾与他斗时,将李凝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让这位一世尊崇的相国大人,看着他的弟子接连暴卒,妻离子散。一人之下的紫蟒长袍穿了这么多年,终是荣华消解,归于山野田园。

但重来一次,她无意再殚精竭虑地夺位,也与李凝并无那么严峻的直接冲突。

茶盏熨着手心,沈青鸾望向雨幕外,静默片刻,忽问:“寻医仙的事,有眉目了吗?”

南霜道:“江州的人回报,已经有了线索……”

正在两人交谈之中,一个身影从雨中冲来,扑通一声跪在堂前,浑身被雨浇透,急忙抬首道:“主儿,方才五皇子他……进了国师府。”

齐谨言那儿,她早有人手布置,就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负责之人正是堂前的北雁。

沈青鸾眼皮一跳,扣着甜白釉瓷器的手微微一顿:“这个时候,玄灵子早该歇了。”

“是。旁边的人见着,说府上的人谢绝不去,不得已才去请示了国师大人。”

仲夏夜之中,雨繁风冷。兼前些日太子薨,治丧事重,郑玄应也十分耗费精神。沈青鸾思及此,连半刻都不想耽搁,当即起身拿了件披风,举伞拔足便走。

雨落青伞之间,南霜即刻便跟上,急道:“主儿,先备车马,您稍等……哎,拿灯来!”

眼看劝阻不住,南霜从沈青鸾手中执过伞,将另一手接过的金罩纱灯敛在伞下,随她步入雨幕。

·

青灯燃起,齐谨言的面貌递至眼前。

郑玄是夜中披衣而起的,此时衣袍未及严整,但盘扣一颗颗系好,衣领遮到颈间,还算得体。

他点了香,听耳畔的诉说之声。若非前世做错过一次,初逢如此情真意切之语。他念在与齐谨言多年同窗的情分,或许还真的会相信几分。

“殿下是说,那日晕倒在永宁殿,由我医好的世家之女,是景王?”

齐谨言点头,违心道:“我也是最近才知晓。”

齐谨言何时知晓,郑玄并不清楚。但他早已了然此事,更无须旁人多言。

一向清净寡言,不结党营私、又少红尘亲友的郑玄。在齐谨言眼中早从一个有力的砝码变成一个操纵不了的废物了,但此事有关于景王手底下的势力,由不得他不上心。

“因我前几日与她有些误会,所以想请师兄你为我辩言几句。”

这位国师曾是皇子伴读,五皇子是要蹭着一份师门的关系。

郑玄就坐在一盏烛火旁,来不及梳拢束起的长发披落下来,黑色发丝间掺杂了几缕霜白银丝。他双眸幽然,静得几乎看不见波澜。

他说:“长清师承明玑子,五殿下此言,是从何论起?”

齐谨言怔愣片刻,他头一次听到郑玄这么有攻击性的回绝,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长清,你……”

郑玄沉凝地望着他。

帘外雨幕冰冷,他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攻至心门的敌意。

郑玄心思清明,不会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追讨诬害,徒生孽债。但不代表他愿意纵容齐谨言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种鲜明的利用意图,更何况是冲着沈青鸾的。

“长清,”齐谨言吸了口气,换称呼道,“你为何要搅扰我的计划。”

对面之人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便是这种目光,让齐谨言心中更加生妒。

“我已将景王收入麾下,已有她作为夺嫡助力。郑长清,你明知我这么多年都在为夺嫡准备,又为什么要横生枝节,让我失此臂膀。”他豁然站起,“太子离世前夜,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郑玄诧异抬眸,似乎是有些疑惑对方是从何得出的这等言论,他看着面前之人,语声清淡的回复。

“说了什么,还要告诉你么。”

齐谨言认定是郑玄知晓景王身份后,将当年之事别有用心地处理过后告知了沈青鸾,才致使景王与他翻脸反目。他冷静下来,心火还是不可遏止。

“你不愿意我当皇帝。”

此时室内只有他们两人,无论是国师府的林庆玉虚,还是五皇子身边的心腹亲信,俱不在场。这两人之间,自然是什么都敢摆在明面上说。

郑玄注视着他因压抑怒火而不愉的面色,同样从椅子上站起。身上披着的宽大外衣褶皱一直,徐徐地垂落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齐谨言面前,衣间的图样绣纹被烛火映衬着,忽隐忽现。声音里仍有三分平和。而语句之间,却蕴藏着齐谨言此生都未曾从他口中听闻过的寒凉之气。

“对。”郑玄眼眸幽黑,语气冰冷,“诸殿下之中,你最不配。”

因为你毒杀忠臣,嫉贤妒能。使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你!”齐谨言蓦然抬手,几乎想要对着这张脸打下去,又强忍着蜷指收回,缓了口气道:“长清,我不愿你我闹得这么僵。若你辅佐我,你就会是千古明相,再无须忌惮他人。”

郑玄转过身,给齐谨言倒了杯茶,茶水入杯声与雨幕淅沥声交融。

他听到身后曾经同窗多年的齐谨言不断落下语句,话中尽是焦躁。

“我知道你是方外之人,事成之后,你要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帮我,让沈青鸾也帮我,我一定会……”

茶水声一顿。郑玄将倾满的茶杯递过来,已是送客之意。

齐谨言托着热茶,半晌未动,直至听到郑玄在一旁轻轻响起的声音。

“不敢喝?”

齐谨言没有说敢不敢喝,而是与郑玄对视片刻,沉声道:“郑长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门庭旁哐地一声,两三个侍从护卫皆拦不住,一道女声接上此语。

“本王正有一条死路,成全殿下!”

沈青鸾迈入堂中,身上的衣袍间有冒雨而来沾惹的水迹。她身姿挺拔,凤眸乌黑沉冷,扫过来的一眼,带着肃寒凛冽的一线杀机。

纱灯火已熄,青伞收拢起来撑地。沈青鸾一手压在伞柄上,另一边看向齐谨言:“殿下,要走吗?”

齐谨言乍闻此语,一时没能及时反应,随后蓦然觉出头皮发麻的杀气来,警惕万分:“景王此话何意?”

“何意……”沈青鸾轻笑一声,乌黑发丝有一缕湿润了,柔软地伏在肩上,那双凌厉非常的眼眸扫视过来,有一种逼人战栗的气势,“自然是送五殿下回去,南霜。”

“是。”

应答声未毕,只听得咯嚓两声震响,武学不精的齐谨言顷刻间被南霜擒捉在掌中,剧痛伴随着惨叫划破雨声。

“沈……沈青鸾你……”

“把嘴堵上。”

世间终于清净了。沈青鸾被这两声震得耳畔生疼,淡淡嘱托道:“五殿下夜里受惊,疯了,知道吗?”

南霜利落点头:“是。”

“做得干净点。”

“属下明白。”

待南霜带着人运轻功从隐蔽处离开后,室内便唯有沈青鸾与郑玄相对,她此刻才稍稍反应过来,正想着是否把前世那份面貌显露得太过,此时的玄灵子也不知有没有那么强的接受能力。

郑玄的确诧异极了。

前世的沈青鸾,为了齐谨言夺嫡一事竭尽心力。而如今一见,那人竟似一颗可用可废的棋子,全然失去了景王眼中的超然地位。这其中的变化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差别。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就在沈青鸾以为真的吓着他了的时候,蓦然听到郑玄的声音响起。

“……冒雨而来,换件衣服吧。”

他没有问沈青鸾为何来得如此迅速,也没有追究这其中发生的不为人知的变化。郑玄走到沈青鸾面前,抬起手亲自为她解去沾湿的披风,再抬手卸下自己披在肩上的外衣覆在她肩头。

不待郑玄将这件衣服的领前系带系好,就被沈青鸾突然间握住了手,温暖之意从手背逐渐蔓延到掌心。

气氛有些不对劲,两人触碰到的地方也跟着开始不对,就在触手的温度逐渐上升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少主人!老奴方才听见了声响,您可没事儿吧?五殿下呢,这位是——”

林庆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心目中冰清玉洁纤尘不染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少主人,与那个狠辣毒绝的女异姓王沈青鸾站在一起,她身上还披着少主人的衣服!

郑玄瞬息间抽回手,发烫的手背掩在宽袖中,掩唇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

“这位是……景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这么想给郑玄用冰清玉洁这四个字。

太可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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