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本以为昨晚她会紧张地失眠, 神奇的是, 在听到旁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平缓以后, 她也很快就睡着了。www.xinghuozuowen.com
一夜无梦。
良好的生物钟让顾明珠准时睁开了双眼, 昨晚牵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 凌夜还是平躺着, 而她则变成了面朝他侧卧的姿势。
此时外面晨光熹微，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让她可以看清新婚丈夫的轮廓。
鼻梁高挺, 线条流畅，让人联想起昨天他清隽俊逸的新郎装扮。
只是那时候周围人太多, 顾明珠不好意思总盯着他看，心里还有点遗憾,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反正没有人发现，顾明珠心道,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 想近距离看一下他的脸。
不管怎么说, 只看凌知青的脸，她这个婚结得没吃亏，凌知青可比卫向东好看多了……
呸呸呸！想那个混蛋干什么！
还是凌知青好看，和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就在她盯着人的脸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睡着的凌夜突然睫毛颤动了两下，眼皮子就要掀开，顾明珠一惊, 猛地往后一退。
“啊！”
凌夜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见余光中一个人影快速晃过，接着就是某个东西狠狠磕在墙上的声音。
他赶紧坐起来，凑到正靠着墙捂着后脑龇牙的顾明珠面前，“我看看。”
还好，没有肿。
凌夜松了口气，低头无奈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手掌还在她脑袋后面轻轻揉着，因此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很近，感觉就像是被他拥在怀里一样，好在现在屋里光线昏暗，顾明珠不用担心自己脸上的红晕被他发现。
“刚、刚刚看到地上有只老鼠，所以被吓到了。”
凌夜转头看了一下，“这么暗也能看清？”而且这个房子之前空了一年多，老鼠还没这么快搬回来吧？
顾明珠：“我视力好。”
不然呢，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偷看你怕被发现吧？
顾明珠怕他再追问下去，推开他的手转移话题：“已经不痛了，谢谢。你现在要起来吗？”
“嗯，”凌夜也不再坚持，下床快速穿衣服，已经到了腊月底，大早上只穿着秋衣在外面还是挺冷的，“还早，你再多睡会儿，我去做早饭，做好了叫你。”
顾明珠也想起来，但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下床，就缩在被子里准备等他出去了再穿衣服，“你还会做饭啊？”
在他们家，洗衣做饭等家务都是女人负责，以前是田桂芳，她长大了也会帮着干，后来又来了嫂子，家里几个大老爷们都是下工回家直接上桌吃饭的。
村子里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
凌夜：“以前在家里学过，在知青点，大家也是轮流做饭的。”
也对，知青点只有一个厨房，要么自己单独做，要么大家的一起煮，只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人愿意一直给别人做饭，只有轮流来。
不过，结婚后还愿意主动去做饭，这在男人里面已经是少数了，顾明珠看着床边男人清冽的侧脸，默默想到。
虽然凌知青看起来很冷淡，但意外地很温柔呢。
凌夜洗漱完了就到厨房去忙活，洗米煮粥，又蒸了两个玉米面窝窝头，从坛子里摸出几根酸萝卜切条。
队里前几天就把该分的粮和卖的钱按照人头和工分分了，让大家好过年，再加上昨天办酒席还有剩下的菜，家里并不缺吃的，不过大清早的还是吃清淡一点好，凌夜就没有做别的菜。
等他做好饭，天已经全亮了，回到卧室却没见到人，床铺已经铺得整整齐齐。
想到了什么，凌夜出门往道场边上走，果然在下面小河边看见了四个洗衣服的背影，其中就有顾明珠。
他们现在的房子是临河而建的，左右两边都有邻居，后面是菜地，前面是一块空地，空地外就是一条小河，有人在河中挖了一个比较深的沟，正适合用来洗衣服。
一个圆脸的大姐先发现凌夜下来，对着顾明珠笑道：“明珠快看，你男人来找你了。”
其他人也笑着起哄。
之前几个大姐就已经把顾明珠这个刚刚新婚的小媳妇儿给揶揄了一顿，此时直接说凌夜是“她男人”，更是让她闹了个大红脸。
顾明珠嗔了大姐一眼，转头问走到旁边的凌夜：“你怎么来了？”
凌夜：“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还没等顾明珠反应，圆脸大姐就笑道：“哎哟，凌知青还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听明珠说你刚刚还在家里做饭，对媳妇儿可真好。”
“姜婶！”顾明珠嗔了一声，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快速把手上衣服拧干，端起木盆站起来，“我已经洗好了。”
凌夜视线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停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木盆，对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晒完衣服，顾明珠想去厨房端饭，被凌夜拉着进了房间，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蛤蜊油给她抹上，两只手捂着揉搓。
顾明珠手刚从冷水里拿出来，本来就有点发热，现在被他揉着，更是觉得又热又痒，不过凌夜这副慎重其事的样子还是挺让她高兴的。
“不要紧，我的手从来不长冻疮，就是看着红。”
凌夜：“以前不长不代表以后不会，大冬天的不要去河里洗衣服，以后我们烧热水，用井水洗。”
他们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打了深水井，可以用压水泵把地下水压上来。
“太麻烦了。”用盆洗衣服要换好几次水，不知道要压多久。
感觉搓暖和了，凌夜才放开她，淡淡道：“那我去洗衣服。”
洗衣机真是个伟大的发明，等恢复高考后要早点回城，不然太不方便了。
顾明珠心里动容，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惯了的事情，但凌知青却不愿意让她多受一点委屈，宁愿自己受冻，她又怎么能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付出？
“那我们一起去河里洗吧，衣服不多的时候就烧热水在家里洗。”
她抬头看着凌夜，两只眼睛里含着笑意，似有粼粼波光漾于其中，长睫飞起，唇角弯弯。
糟糕，实在是太可爱了。
凌夜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匆忙转过头往外走，一边回道：“就这样，走吧，去吃饭。”
对于凌夜来说，其实就算全部家务都让他做也无所谓，因为他愿意——
带着记忆穿越那么多个世界，照顾明珠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曾作为主角执行者诞生，身负无尽潜力，可以在不同世界穿梭，没有绝对的死亡，亦没有恐惧，游刃有余，完美地完成系统任务。
可是，这样的他亦像一个旁观者，永远游离在世界之外，也许当有一天他无趣够了，会选择在系统里化成一堆数据消散也说不定。
好在明珠出现了，她就像一根纽带，将他和世界联系在一起，让他有了喜悦、快乐，亦有了失落、沮丧，无论哪一种，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
所以，出了美好的结局，他也十分享受追逐的过程。
幸运的是，不管明珠失忆了多少次，变成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性格，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单方面要求凌夜的付出，永远给予他正面的反馈。
比如这一次。
凌夜没想过要回报，但当明珠也同样关心他时，柔软、喜悦的情绪仍然情不自禁地从他心湖里冒出来。
*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地里基本没有活了，队里放了假不用去上工，正是一年中难得的空闲日子，随便在村里走一走，就可以看到不少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和左邻右舍一起晒太阳唠嗑的人。
而这时候，大家伙唯一需要忙碌的事情，就只有准备过年了。
凌夜之前在置办酒席材料的时候，也顺便把大部分年货都准备好了，所以并不着急，准备趁二十六赶集，再带明珠去一下县城，把缺的东西补上。
在此之前，两个人就在家里，把明珠带过来的嫁妆分别规整到位，后面的一小块地，翻新撒点青菜籽进去，趁着太阳好，衣服被子都翻出来晒一晒。
顾明珠在整理柜子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个挺大的棕色手提箱，以为里面也装着凌夜的衣服，就想拿出来看是不是冬衣。
只是提了一下，却发现箱子特别沉。
正好凌夜从外面晒完被子走进来，就转头问他：“凌知青，你这个箱子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凌夜听到她的称呼，微微挑了挑眉，走过去把箱子拿下来，放到桌子上打开。
“装了几本书，家里寄来的信，还有钱，总共八百二十七块六，和一些票，正好，都给你保管吧。”
顾明珠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钱袋子，咽了咽口水，虽然之前在队里算账分钱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更多的钱，但这次可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让她突然有一种一夜暴富的不真实感。
她还以为之前凌知青买房子送彩礼，钱估计都花光了，正准备拿自己的小金库补贴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多。
“真的都给我保管吗？”
凌夜见她小财迷似的把袋子抱在怀里，还装模做样地问他，心里失笑，面上一本正经。
“当然，不过……”
“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想反悔？
看她紧张地盯着自己，凌夜终于露出一个浅笑，“不过，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要改一下？”
“哦，你是说那个啊。”顾明珠松了口气，干笑了两声，“之前叫习惯了，忘了改过来，你比我大一岁，那我以后叫你‘凌大哥’，或者直接叫你名字？”
凌夜慢条斯理道：“比起那两个，其实我更希望你叫我‘老公’。”
顾明珠一下子脸蛋爆红，“老公”这个称呼也太羞耻了吧，她妈平常喊她爸还都是连名带姓的，或者‘他爸’、‘当家的’，生气起来直接就喊‘姓顾的’，从来不喊‘老公’的。
而且，这种类似于调戏的话，和你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啊！
“我、我还是直接叫名字吧，你也叫我名字，我们扯平了。”
凌夜叹了口气，“好吧。”
反正以后总有时候要让你喊的。
顾明珠拿起箱子里的一本书，局促地转移话题，“你来的时候带这么多书，不重吗？”
凌夜摇头，对于原主来说，书是他精神的港湾，可以让他脱离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所以完全不会觉得麻烦。
“还好，也就八本书，六本都是以前到镇上去书店买的，你想看的话，这些都可以拿去看。”
顾明珠把书放下，不好意思道：“我不太爱看书，读完初中就没读了。”
这是他们村子里的传统，一般女孩子，都只读到初中，有的甚至连小学都没读完，读高中的大多是男生，因为读书要钱，这个时候一个家庭一般有好几个孩子，供不起所有人读书，就会牺牲女孩子。
顾家虽然不至于供不起学费，但村子里氛围就是这样，大家都觉得女孩子上太多学也没用，还不如在家学学管家，以后嫁人了更有用。
凌夜也没说什么多读书才好的大道理，而是点点头道：“那我们有空的时候我读给你听吧，就当听故事一样。”
这个时候没什么娱乐，听故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顾明珠眼睛一亮，“好啊，我喜欢听故事，不如今天晚上就讲吧。”
说完，她又想起怀里的钱，喜滋滋地颠了两下，“那这些钱我来替你保管啦，你放心，我把它们和我的私房钱藏在一起，绝对没人会发现。”
凌夜：“私房钱？”
顾明珠明知道旁边没人，仍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偷偷攒的，有四块七呢，你在我爸妈面前可别说漏嘴了。”
既然这样还愿意告诉他，是觉得应该和他公平交换秘密吗？
真是可爱过了头，凌夜失笑，忍不住崩了人设，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