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前的情形, 盛南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车底女人瑟缩颤抖, 他蹲在车头探脸去看的模样, 像是一个猎者。www.xiashucom.com
“你先出来。”
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完全不必这样。
污水打湿言慈原本雪白的及踝裙, 粘在肌肤上,像是她的湿发粘在脸颊上一样紧紧巴巴,她喘息着,
“我不出来。”
不论盛南说什么, 她都不出来。
局面僵持, 接近半小时。
直到救护车在雨中驶来, 拉走地上咿呀呻唤的许漾, 言慈才显得没那么紧张,她问,“他走了么?”
盛南维持着单膝蹲在车头的姿势, 探一张英俊的脸去看她,“他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言慈又狼狈地开始往外面爬。
刚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言慈就顿觉胸口一窒, 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攀在雨地里的手指更是用力抓着, 纤瘦骨节间有一层灰白色。
那位置, 刚好在男人手边。
见状,单膝蹲着的盛南往后退一步,伸手直接将言慈整个人从车底提了出来, 力道足得惊人。
不得不说,现在的言慈可没有半分美女模样,她狼狈地喘着,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阿言小姐?”
他在叫她,但是言慈直接越过男人走到车辆后座去拿自己的包,她动作又慌又急,翻包时钥匙口红等小物件全部掉了出来,半天,才摸到自己的手机。
盛南立在车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言慈拨通电话,一只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领。
那边很快接通,传来的是熟悉男低音,
“言言。”
言慈憋半晌的泪立马就哗啦冒出来,她带着哭音求助般:“怎么办,我看见那个人了......”
那边沉默一秒,“微信给我定位,我马上过来。”
言慈挂掉电话,哆嗦着手指点开微信发送定位,刚发完,一道阴影当头罩过来,周遭迅速被淡淡烟草味包围。
“你认识刚那人么?”盛南问。
一看就认识,还不是简简单单的认识。
言慈努力平复自己情绪,连连深呼吸好几口,面前的男人目光专注地打量她,但是分不清她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只能看见她的眼眶越来越红。
“不认识。”言慈声音变得有些哑,她抬头对上那双黑眸,“盛先生,我有二级心理创伤疾病,不能受刺激。就这样。”
说的云淡风轻,和十分钟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言慈弯腰去捡钥匙串和口红,起身时,看见温明一脸担忧地对男人开口,“盛总您先上车吧,待会您的腿会很疼的。”
不用待会,现在已经很疼了。
不过是靠着超于常人的忍耐力抢强忍着,面上看不出端倪罢了。
“无妨。”男人淡声道一句。
言慈置身在雨中,被淋得睁不开眼,她把东西胡乱塞进包里对他说:“盛先生,您先走吧,我等我朋友过来接我。”
可把一个女人丢在雨中太不绅士了。
他站在黑伞下,眸色难辨,“先上车吧,这雨很大。”
滴——
鸣笛声响起在几米开外。
循声望去,黑色路虎停在路边,驾驶座走下来的男人手里撑一把透明大伞,很高,往这边迈的步子很大。
“言言。”
那人唤一句,然后直接略过盛南和温明,直接将伞举过女人头顶挡得严严实实的。
擦肩而过的瞬间,盛南偏头,视线落到来人脸上。
很熟悉的一张侧脸,眉骨一道陈年老疤极惹目,盛南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这男人,但是他能肯定自己一定见过。
来人很自然地接过言慈手中的包,看她浑身湿透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苛责,“你怎么搞成这样?”
“江渡,我——”
她呐呐着,然后伸手拽住江渡衣角,“那人刚才就在我眼前。”
江渡把伞递给言慈,一边脱自己的外套,一边说:“他吃不了你,别怕,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江渡。
盛南默默看着两人,总觉得这画面在哪里见过。很快,脑中闪过一幕——七年前,莲城警署外,和言慈抱在一起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轮廓更冷锐,浑身透着一股子干练。
“言慈?!”
盛南黑眸一震,条件反射去拉住正牵着江渡衣角的那只手。
被他连名带姓叫出姓名的时候,言慈每一根神经都是麻木的,她的手被他攥在掌中,整个人被一把扯到黑伞下。
江渡拧了眉,外套都还没有盖到言慈肩膀上,悬在空中,“这位先生,请你松手。”
盛南充耳不闻,只是扣着言慈手腕,逼近她,
“他叫你言言,别人叫你阿言,嗯?”
完了。
有人在言慈脑中丢下炸弹。
她想要抽手发现怎么也抽不掉,但是她也没有回答盛南的打算,只能偏头看着江渡,满眼求救。
江渡眉骨一挑,他将黑色外套甩到言慈肩膀上,然后用手轻拉住言慈另外一只手,“她不认识你,你松开她。”
“不认识?”
这三个字,是男人从齿缝间跳出来的。
他眸光欲裂,对她的逼问更是声声入魂,“言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心怀怒意?不认识我为什么在车上时要关心我的腿?七年前,你说永远不见我,七年后就算我见到你你也要装不认识?”
温明从没见过如此失控的老板。
记忆中的老板永远冷静自持,人前高高在上,人后也孤默孑然一身,不会像现在这样,揪着一个姑娘家的手问得不死不休。
言慈有一种被扒光皮见天光的感觉。
“我不是什么言慈!松开!”
她开始挣扎,低吼道。
在力量这方面,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是悬殊的,她当然不可能挣脱他强有力的桎梏。
江渡不一样,江渡也是男人。
他大步一迈,迈到男人跟前,直接死死一把牵住男人手腕,平静说:“你这样会弄疼她,明白?”
江渡一直把她当小孩儿来疼。
一听会弄疼她,盛南心中凉下去的同时,还是不情愿地松手,可是却没有半分放言慈走的意思。
“全脸整容是不是?”
他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在车上,他捏她下巴,她自嘲说有假体的画面。别告诉他,全脸整容是为了躲他。
他怎么担得起!
言慈偏头避开那样的目光,看一眼被握得发红的手腕,声音混进雨水里,“抱歉盛先生,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江渡,我们走。”
她拉住男人的胳膊,转身。
“你敢!”
身后传来男人的低喝声,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正上前欲走,一股剧烈疼痛像藤蔓般缠住男人的腿,他刚迈一步,就疼得满头大汗地单膝跪在雨地中,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