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林央央觉得, 自己再醒过来, 至少过了一年半载的。www.xiashucom.com

但其实，她睡了两天。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躺在宿舍床上, 赵晓棠正在床框上挂着的小镜子前拨擦防晒霜。林央央嗷呜了一声，她转过来，笑着说：“哎呦, 你终于醒啦。”

“我睡了多久？”她揉着脸蛋，眼睛里有一丝迷茫。

赵晓棠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好大，像说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两天了，你再睡下去我都把你送去医院了。”

林央央拥着被子坐起来, 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赵晓棠脱掉了, 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秋衣秋裤。铝合金窗户关的不严, 湿冷的风吹了进来，刮在她露出来的手臂上。

林央央下意识缩了身体, 非常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不是送到生物研究所，而是送到医院去？”

赵晓棠瞅了她两眼, 再次笑出声，她好可爱：“你就是贪睡而已，送去研究所干嘛？老猪说你期中考试这两天太累了。我们就没叫你。”

原来老猪这么体谅学生的吗？

林央央爬起来穿上衣服, 赵晓棠给了她一块儿德芙巧克力，“你这两天都没吃东西，赶紧补充点热量, 不然低血糖。”

林央央扒开抹茶味的巧克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她又可以了。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日记本正放在床头，赵晓棠回来就直接帮她收起来了，什么也没看。

林央央看到自己睡前写的三句话。

【我叫林央央，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有亲生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定要找到他们。他们也在等我回家。】

【林央央，你一定要勇敢，要善良，不辜负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善意，也不放过任何一份恶意。】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她还记得最后的桥段停留在这里，也记得在十二中的这两个月自己某些诡异的行为，打架斗殴，独领风骚。简直换了一个人格。

她盯着日记本看了一会儿，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来，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又有点帅气的小短发，当时咋想的啊？

今天是周六，要在教室里上自习的，赵晓棠整理好了以后，说道：“我要去提前收作业，央央你也快一点哦，下午要讲数学试卷的。”

“诶。”

林央央重新坐在床上，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

仅仅两天而已，她在梦里却过了二十年，真真切切的有过痛苦和快乐。

梦境里，自己也叫林央央。

那是一个三口之家，爸爸严厉，妈妈慈爱，偶尔还有点小傲娇和小暴躁，但是她没有坏心。自从有记忆的那天起，妈妈就当全职主妇，照顾林央央的生活的。

一家生活的平凡而快乐。

爸爸开了一间公司，工作繁忙，不怎么回家。有时候夫妻两个会因为工作，林央央的教育，双方长辈的关系而吵架，而且吵得不可开交。

凶猛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砸碎了。很奇怪的是，那里的林央央却非常有安全感，她心底坚定不移地爸爸妈妈不会离婚，他们很爱自己，彼此也深爱着。

那个世界的林央央还有点小叛逆，斗鸡遛狗，抓虾摸鱼，什么事儿都干，活得像个问题少女，上幼儿园被老师送回来，并有些痛心地提醒妈妈带林央央去看看医生，她有多动症，有毛病。

爸爸妈妈看着可爱的孩子，一度很伤心，这可怎么成材哦？

闯过不少祸，也被揍过不少次，可死性不改。每次被打她也不哭，揉搓着小柔胳膊，还冲妈妈甜甜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对妈妈求饶：“妈妈我错了。”

妈妈看着女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便问：“以后还打不打架了？”

林央央：“要打的！”

妈妈：“？？”

小林央央耍了个花刀，神秘兮兮道：“妈妈，打架就是为了练就强大的意志和体魄，保护你呀。”

妈妈本来挺生气的，一听这句稚嫩的娃娃音，忽然就释怀了。她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孩子！

时间就这么一年年过着，林央央的个性依旧张扬，她像一个用不熄灭的小旋风。

她成绩优异，呼朋引伴，家境优越，处于人生的高光时刻。

唯一的痛苦是十三岁的那年。

妈妈察觉身体异样，失魂落魄的回来，把化验单放在饭桌上，她得了癌症。

妈妈说：“如果看不好，没有办法陪你今后的人生，央央，你能不能学的懂事一点，妈妈拜托你了。”

人生的苦难，来得如此之快。对小孩在来说，父母就是天，就是地，可现有的一切忽然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林央央哭了一整夜，抱着妈妈说：“我会学着长大，变乖，我会好好保护你，请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妈妈泪如雨下。

后来妈妈因为化疗，剃光了头发，面色枯槁。

屋漏偏逢连夜雨，爸爸公司的合伙人跑了，钱了一屁股债，卖掉了房子，连给妈妈看病的钱都没了。

爸爸留下最后一笔钱给妈妈和央央生活，留下一张字条，【对不起，爸爸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林央央拖着妈妈病弱的身体，在耸立的高楼顶层，把准备轻生的爸爸拉回来。

“起来！”少女冷峻的侧脸，在雨幕下异常坚定。她的头发和衣服被雨水打湿，脊背却没有弯曲一寸。

起来！少女说。

一家三口回到家，林央央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了很久，哭着把心爱的手办，滑板，游戏机，漂亮的衣服，全都挂在二手网上卖了。

再也不敢浪费一分钱。

她可以不要奢华的生活，必须要爸爸妈妈，必须活下去。

时间一年年地过着，从十三岁到二十岁，这七年时间，过得很痛苦很艰辛。好在妈妈通过化疗，身体恢复健康。爸爸也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又赚到一些钱，他们又回到最初的房子里，过上正常生活。

得知还清债务的那天，七年来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林央央，看着自己被洗盘子冻伤的手指，做重活练出肌肉的大腿，她忽然崩溃大哭，呜咽不止。

她跟爸妈说，她想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什么也不干的林央央，可以吗？

爸妈说：当然可以，先想清楚做什么再决定，他们养宝贝女儿一辈子都没问题。

大学毕业的时候，林央央真的就躺在家里当咸鱼了。她要吃很多好吃的，尽情浪费光阴，她要玩最爱的滑板和手办，她还要环游世界……

*

那个梦境真切到，她还记得自己站在楼顶，被雨淋湿了睫毛，她看着病弱的妈妈和颓败的爸爸，心底那种绝望却依然不能放弃的艰辛。

林央央再次站了起来，口干舌燥，她好累，做梦好累。

忽然发现，她有两种人生的记忆，每一种的人生轨迹都异常清晰。

她分不清哪一种是现实，哪一种才是虚幻。文静的和张狂的，哪一个个性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捏了捏手里的日记本，看着那三句话，记不清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写出种提醒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亲生爸爸妈妈和哥哥，要勇敢和善良，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好像，记忆在某个节点，被人掐断了。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亲生父母而不是林老七夫妇？是谁给了提示？

已经一点多了，林央央去食堂吃了个饭，晃晃悠悠走在校园里。

回想着第一句话。

某个记忆华点忽然跳了出来，非常模糊，那个时候太小，她不敢相信自己是有记忆的。

也就三四岁吧……她穿着红色的，圆滚滚的棉衣，站在一个漂亮的小楼前，看着簌簌落地雪花，在水泥地上融化，化成了一滩水。

一个皮肤白净的男孩儿走过来告诉她：“没关系，明天早上会有成堆成堆的雪的，去睡觉吧。”

第二天早，果真有好几个雪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院子里，黑豆是眼睛，胡萝卜是鼻子，带着可可爱爱的帽子。男孩儿把她抱进雪地里说：“看吧，哥哥没骗你。”

那一段记忆很模糊，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为什么会有人自称是哥哥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别墅前面呢？

那个时候的林央央根本就不敢去想别的可能。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自己的幻想。

林央央吃完了饭，快步向教室走去。

午休过后的火箭班又又热闹起来，再次走进去的时候，明明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物，愣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自己都想笑了。

坐下没多久，她的同桌霍显也进来了。小少爷这一次考试终于回归了正常水平，作文没跑题。

他和顾一航他们翘了午休去操场打球，黑色的头发上坠满了水珠，应该是打完球在水龙头下面冲水了。少年一屁股坐下，顺便甩了林央央一脸的水，他故意的！

林央央瞪了他一眼。

在少女开口前，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盒光明牛奶，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当当当当~看爸爸给你你买什么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央央接过了牛奶，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幼不幼稚？”

霍显愣了一愣，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林央央睁大眼睛：“干嘛？”

霍显坐下来说：“太奇怪了，林央央，太奇怪了！”

“怎么？”

“……你竟然没有揍我！也没有骂我！你是不是鬼上身了啊？”说着，他温热的大手掌贴在林央央的脑门上，疑神疑鬼道：“也没发烧啊。”

……这两个月来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才把同学吓成这样？

她无语地拨开霍显的手指，抿了下唇，说道：“你不是买了牛奶孝敬爸爸了吗？就暂且饶过你这逆子。”

“……这才对。”男孩大喇喇敞着腿，故意伸到了林央央的桌子底下，占据了她的位置，得意的笑了。

这才是全班的小可爱嘛。不过今天的小可爱有点儿不一样，冷静过头了啊，是个冷面小可爱？

要搁以前，骂他算个屁，肯定上来挠他了。

顾一航喝着矿泉水，盯着林央央手里的牛奶，忍不住说道：“显哥，你怎么变得和羡哥一样了，被林央央奴役，有那么快乐嘛？”

“滚滚滚。”霍显大骂道：“你是受虐狂吗？”

林央央把牛奶收到桌洞里，开始整理乱糟糟的桌子。一言难尽，这两个月的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日子不过，耍帅不行，还住在垃圾场。

头痛！

霍显盯着她问：“你怎么不喝？不要长高了？”

林央央看了他一眼，非常理智说道：“过多喝牛奶不会使人增高，我开始进入青春期，注意营养均衡，荤素搭配，合理摄入膳食，就会长高。反而多喝牛奶只会让我长痘，变丑，你不要害我。”

霍显又又又觉得林央央不一样了。

但是又没觉得哪里不一样，好像不是特别暴力了，但，毒舌了一点哦？

于羡转头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冷声提醒道：“自习课别说话。”

“哦哦。”林央央看着于羡，说道。

过了没多会儿，老猪拎着数学试卷笑眯眯走进来：“这节自习课上数学，来同学们把试卷拿出来。我们来看第一题，填空题。”

鸡崽子们：“嗷——凹——不要啊！”

老猪一听这个声音，心道：果然不能给他们一点颜色。

立马变脸道：“快点，我看谁还没拿出来，给我站起来。上学不带试卷，你来度假来了？这次考得太好了是么？”

一群鸡崽子一招被制服了。

林央央从夹缝里找出数学试卷，“叮铃咣当”地连续几声，带出一堆东西。老猪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呀你，那桌洞就不能好好整理一下？那是猪窝么？”

引起全班哄笑，不知道是笑老猪还是笑林央央。

她蹲在地上把书都捡起来，打开周记本的第一页。

扉页上最下面，有一排隽秀的蝇头小字：

【现实人生远比书中故事陆离诡谲，万般苦痛折磨，唯有砥砺前行。】

是另外一个林央央留给自己的话。

她没起来，抱住膝盖，眼底渐渐浮出一层浅浅的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的叽，捧着短小的，热气腾腾的更新来辽~~

可能有人没看懂，那就自己讨论一下吧。我先去睡了。下一章24h后，一定是肥章然后带着解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