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顾南依在心里不断否认那种可能, 王晴还是说出来她此生都不愿意知道的事实。www.xiashucom.com
顾念卿是顾蔚放在身边一手带大的, 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顾蔚就明白她身上确实没有那个蝴蝶胎记。
“老爷以为当年霍珊为何敢明目张胆的作死，明明当时有太子妃给她撑腰, 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早就不想活了，在青娘回府霍珊将青家人活活烧死后, 她就知道自己没了退路，于是找上我，让我帮助她将青娘的孩子和她的女儿换了。”
“当时青娘因母家的事，整日浑浑噩噩加上两个孩子不过差了几日，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老爷, 你现在还要为了这个女人, 抛弃泽儿……”
不等王晴话落，顾蔚拿起身旁的茶杯向她砸去, 双目赤红：“她叫你换，你就帮她换吗？贱/人。”
王晴不甘示弱的反问：“不然呢？我为什么不愿意, 霍珊是正头夫人，有名分，青娘是宠妾, 有疼爱，我有什么，我总得为自打算, 这送上门的好机会，为什么要我拒之门外。”
一旁的顾南依除了最初的震惊，面色都很平静，原本于她来说本对霍珊还有几母女之情的，毕竟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且她记得，自己在被青娘折磨后，回到院里时，她眼里确实是心疼的。
可现在，事实将这点母女之情击败得一点不剩，她接受至幼折磨自己的青娘才是亲生母亲的事实，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被青娘这个疯女人折磨透了，原来原来不止是青娘，霍珊一早就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毒妇，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说，这个时候说出来做什么？”顾蔚双目猩红，盯着王晴的眼神甚是骇人，估计不是因为中了软骨散，他恨不得生吃了她。
这个时候揭露顾南依的身份，等于将她至于险境，顾蔚气得咬牙切齿。
王晴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心里痛快多了：“你都准备舍弃我的泽儿了，不让你看看你最疼爱的女儿，这么多年被你折磨得多憋屈，多狼狈，我怎么能甘心，霍珊之所以换孩子，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她的女儿受尽宠爱的同时，青娘的女儿替她受尽委屈与屈辱。”
“本王没功夫听你们瞎扯，反正两个都在这里，哦，对了，顾相可能不知道吧！淑贵妃现在可是尊贵得很，她肚子可是怀了皇嗣的。”淮南王刚开始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见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渐渐得不耐烦起来，出城的时间都是算好的，他等这一天二十年了，可不想耽搁在这些后院是非上。
齐韫虽然将顾南依怀孕的事瞒下了，太医也守口如瓶，淮南王还是用了非人的手段撬开了太医的嘴，从齐韫故意宠爱顾筝开始，他就怀疑齐韫的目的是在保护顾南依，因为派人盯紧了昭和宫。
淮南王此话一出，顾蔚与在座的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所以本王劝你，最好快点交出令牌，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淮南王说着，走到顾南依身旁一手按住她的胳膊。
他是习武之人，这力道顾南依哪里受得住，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脸色一点点变白。
顾蔚本就心乱如麻，见状立即开口：“住手……住手，令牌在书房左侧壁画后面。”
闻言，淮南王松手笑道：“早点说不就不用吃苦头了。”
他一松手，顾南依才缓过一口气，抬手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深知这个时候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不能惹怒齐郁，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仿佛她就是个局外人。
“王爷，顾某能否提一个请求？”顾蔚试探着开口。
淮南王让亲卫去书房找了，令牌果然在那里，看来这个老东西没耍滑头，心情自然也好了些：“说说看。”
“王爷出城能否带顾某同路，贵妃娘娘有身孕，臣怕……”
他知道南依怀了齐韫的孩子，让淮南王现在放了她，齐郁是不可能答应，便想着一路想随，可以照应她。
不等顾蔚的话音落下，一旁一直镇定自若毫无波澜的顾南依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不需要，我顾南依重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丞相操心。”
说完她转头看了身旁的青柠一眼，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本宫有青柠就够了，顾南依以前没有父亲疼爱，以后就不需要了。”
她语气里带着决绝，顾蔚一听整个人软倒在椅子上，他原本努力维持着的镇定，一瞬间全面崩塌。
从最初知道南依才是他和青娘的孩子，他有点接受不了，顾蔚以前没感觉顾南依有多苦，现在知道她才该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时，想起她以前过的日子，顾蔚只觉心一抽一抽疼。
顾南依七岁时，曾被青娘养的那条狗咬住衣服拖着跑了半个院子，下人将她救下来时，她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身上的肌肤被擦伤得无一处完好。
当时她哭着抱住顾蔚的腿，喊叫着‘爹，我好疼，全身都疼。’
火辣辣的疼。
顾蔚低头无意中，见到过她肩膀上的胎记。
只怪当时他沉寂在青娘去世的悲痛里，加上本就不喜欢霍珊生的这个女儿，根本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只以为，恰好顾南依也有块胎记在肩上而已，从未想过孩子会被调换。
“贵妃娘娘说得对，不可能不需要，相爷当本王是游山玩水呢！还带上你。”淮南王嗤笑着开口。
转而面色走冷了下来：“再说，本王就算是游山玩水，也不想带个看拖油瓶，除了建安城门你也没什么用了。”
顾蔚沉寂在顾南依刚刚的冷漠里，对齐郁的话到是没有在意。
“时间差不多了，贵妃娘娘得罪了。”齐郁走到顾南依身旁开口，说完向顾南依后肩一劈。
顾南依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人已经在马车上，双手被麻绳捆着，抬眼想看看青柠怎样了，一看自己旁边绑着的竟然是苏轻摇。
“轻摇，醒醒。”顾南依双手被绑着，无法行动不便，看不到青柠心里着急，急忙想唤醒苏轻摇。
半晌后，苏轻摇才茫然的睁开眼，看见身旁的顾南依，一个机灵清醒了。
“南依，咱们是不是已经被绑出城了。”
“我也刚醒来。”
苏轻摇看着被封得死死的车窗，暗骂道：该死。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也是被淮南王绑了？”顾南依问出心里的疑惑。
苏轻摇撇了撇嘴，假意有些嫌弃的开口：“还是因为你，我出了苏府准备回宫时，想着顺路去丞相府接你，为了赶时间让下人走了小道，好家伙，那么窄的巷子，看见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帘子被疾风刮起，我见里面竟然是你。”
说完苏轻摇抬起被绑着的双手在顾南依面前晃了晃：“喏，为了巴结好要生皇长子的贵妃娘娘您，我只好和齐郁拼了，结果……结果干不过人家。”
苏轻摇说得轻轻松松，顾南依却是十分感动，这世上能她拼命的人不多。
“好感动。”顾南依将头靠在苏轻摇肩上，一摇一摇的忍不住红了眼，她继续道：“为什么我不生在苏家，那样就能和你做亲姐妹。”
“哎呀呀，别肉麻了，你生在顾家都折腾死我和我……生在我们苏家还得了。”苏轻摇本想说折腾死，我和我哥了，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南依没有看见她的表情，靠在苏轻摇的肩上，将今日王晴说得事，很平静的说给了苏轻摇听。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至始至终都很平静，最后她看着苏轻摇，笑了笑：“你看，我能怪谁，怪霍珊吗？她调换了我的人生，但她确实对我好过，以前我以为她抱着我哭的伤心欲绝的说对不起，是因为她觉得没保护好我，原来不是，她的对不起是因为这些苦难原本不该我来受，怪青娘吗？她即使疯了，也还是那么疼顾念卿，她将杀自己家人凶手的女儿，放在心坎上疼，不可怜吗？”
“南依……”苏轻摇见她始终带着笑，心里越发担心。
她见过五岁的顾南依为了让霍珊入土为安，可怜兮兮求人的样子，知道她这么多年受了很多苦，知道她心里的不甘。
顾南依没有停下，继续道：“我谁都不恨，可我谁都不会原谅。”
“南依，你有我和颜柔，现在还有了孩子，有齐韫，所以顾家那些人咱们不要理会，等咱们逃出去了，我帮你收拾她们。”苏轻摇轻声安慰道。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淮南王府的黑衣侍卫，进来将两人手上的绳子解了，冷声道：“王爷让你们下去吃些东西，歇一会。”
绳子解开，顾南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软骨散并未解开。
抬眼看了看苏轻摇，只见她微不可闻摇了摇头同样使不上劲。
绳子被松开，好歹手可以活动了，两个下马车才发现马车停在了荒郊，这里就只有一个茶棚，看来早就除了建安城不知多远了。
顾南依心一沉，想要逃出去就很难，要是到了淮南之地就更是妄想，齐郁敢有恃无恐的绑了自己，定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你手怎么这么烫？”顾南依原本原本想去拉苏轻摇的手，一碰才发现她的手烫得吓人。
“没事，就是头晕得厉害，喝杯茶水就好了。”苏轻摇醒来后就感觉身子不适，怕顾南依担心，才一直忍着。
经营茶摊的是一老人妇人，除了卖茶还有包子和点心，茶摊上没有旁人，都是淮南王随行的亲卫，两人坐下倒了杯清茶。
淮南王从另一辆马车下来，要了几个包子和一些点心，准备返回马车。
路过顾南依身旁时，顾南依冷声道：“你把我的婢女怎样了？”
淮南王脚步一顿转身：“本王嫌带着她太麻烦，且一个丫头没多大用，就放了她，让她给齐韫带句话，最好别一路上让暗卫拦截本王，不然本王怕不小心误伤了贵妃娘娘。”
齐郁说话时带着笑意，完全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带着冷意，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
顾南依知道青柠没事，心里的石头就落下来，知道现在自己没必要惹怒齐郁，也就没有再开口。
她见苏轻摇难受得紧，想着去老妇人那里问问，有没有粥，刚起身，一把利刃就抵在她脖子上。
身后的亲卫，冷声道：“坐下，老实点。”
顾南依只得坐下，对着身后的人开口：“贤妃身子不适，你们随行的应该有懂医术的，叫过来给她瞧瞧，还有本宫要喝粥，你问问有没有。”
“哼，还当自己是贵妃娘娘……”
身后的亲卫不屑的开口，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马车上，淮南王撩起车帘不容置疑出声：“按贵妃娘娘的要求去做，不可怠慢。”
“是，王爷。”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亲卫，连忙点头哈腰的回道。
淮南王转头看着顾南依继续道：“只要贵妃娘娘一路上配合些，本王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说完放下帘子。
顾南依有些疑惑，刚刚齐郁拿上车的东西，显然是两人份的，难道他将顾念卿也带回了淮南？
在茶摊歇息了一刻钟后，侍卫就开始催促两人上车，随行的大夫给苏轻摇看过后，面色凝重的向淮南王的马车走去。
顾南依想拉住他，问问苏轻摇到底是怎么了，苏家是武将出生，苏轻摇的身子不会太弱才对。
只是还未等顾南依开口，大夫就已经走远，丝毫不给她问话的机会，只是让苏轻摇多喝热水。
顾南依心里甚是生气，喝热水，喝热水，这个庸医一点都不上心，苏轻摇至醒来后身子发到下车，连站也站不稳。
心里虽然气，但现在受制于人，顾南依只好自己扶着苏轻摇上了马车。
好在这次后面的侍卫没有要上车再将两人绑起来的意思，顾南依还能腾出手来，照应下苏轻摇。
马车继续极速向前。
“轻摇，你感觉怎样？”刚刚顾南依让人去要的清粥，苏轻摇一口也没喝，不过是一刻钟时间，原本还有些精神奕奕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身子也是烫得甚人。
苏轻摇没有回话，靠在她身上微微摇了摇头。
酉时，残阳渐落，顾南依几次唤苏轻摇，她都没有反应后，心里开始慌乱。
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让齐郁派人好好给她瞧一瞧，抓几副药。
在她想着要如何开口，才能让淮南王答应又不至于激怒他时，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侍卫掀开车帘子，粗鲁将昏迷的苏轻摇抓起带下了车，顾南依见状，连忙起身掀开车帘：“你们干什么？”
只见侍卫将苏轻摇丢在路边，就返了回来。
并排的马车上，车帘被掀开，淮南王一身黑色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南依：“她活不过十日了，带着也是累赘，现在不扔下，难道淑贵妃你想和一具尸体同行？”
“我愿意，她身子不适，你到前面的小镇给她请个大夫，抓几副药就好了，扔下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苏家人怕是也不会放过王爷你，反之，王爷若救了轻摇，想必苏家就算不会效忠王爷，也会计你一个人情。”
淮南王看着顾南依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顾念卿长得虽然漂亮，可惜没有脑子，而顾南依不过片刻就想到要用苏家来说服自己，且是威逼利诱。
“贵妃娘娘说得对，所以本王将她扔在这里，三个时辰后等我们走远了，本王再派人通知苏家。”
说着淮南王不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苏轻摇：“若不是她多管闲事，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所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毒是她哥哥自己下的，怪不了别人。”
闻言，顾南依震惊道：“不可能。”
淮南王嗤笑：“怎么不可能，早在一个月前，齐韫就让苏祁在本王回淮南的路上设了埋伏，只是苏祁万万没想到他会落在本王手里，所以一路来我们吃的用的，本王一直都用苏轻摇先试毒，现在看来乐安东城那条路是有问题的，所以本王决定换走水路，这个累赘自然要扔。”
淮南王理所当然的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对于中了软骨散的顾南依，他没有放在眼里，实在不听话，等她生下孩子，杀了便是，有了孩子一样能拿捏齐韫。
顾南依身旁的侍卫一脸敬意的看着自家王爷，丝毫没有注意到靠近他的顾南依，等他感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顾南依快速抽出他撇在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大声呵斥：“别过来。”
她心里庆幸，还好这个侍卫带的是匕首，要是是长剑估计以自己的体力，根本拔不出来。
淮南王危险的眯了眯眼：“看来贵妃娘娘是不大愿意配合本王。”
“你……你别过来。”顾南依只是想用自己的命，威胁淮南王，让他不要将轻摇丢在荒野，丢她在这里和直接杀了她没什么区别，天色渐暗，谁知道这荒郊野外有没有凶兽出没。
可顾南依也不是真的不想活的，她发过誓要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看着不断逼近的淮南王，顾南依心里越发慌乱，颤抖着出声：“你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我真的会自尽的，你别……别逼我。”
“好啊，一尸两命，本王一定将贵妃娘娘和肚子里小皇子的尸身，好好的妥妥当当的送回建安，不到两个月的孩子，你说这么大个盒子装不装得下？”淮南王带着阴鸷的笑意，比划着看向顾南依。
顾南依一狠心，闭上眼，锋利的刀口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割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淮南王身子一顿，他原本是赌顾南依舍不得死，至少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死，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狠得下心，心里不由又高看了她两分。
都说宫女的女人最为薄情寡义，这顾家和苏家两个丫头到是有趣，一个拼死相救，一个用命相护。
“淑贵妃，今日就算你死在这里，本王也不会带着苏轻摇，她中的毒会体带异香，带着她，齐韫很快就能知道本王的行踪，所以你别白费力气了。”
顾南依愣住了，体带异香，难怪自己刚刚在马车里总觉得有味，若是这样，顾南依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自尽了，淮南王也不会改变主意。
“那王爷找一户农家，给些银钱，将轻摇托付于她，这样不算为难吧！”思考再三，顾南依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至少不会被野兽吞食。
淮南王思考了半晌，才开口回道：“好，本王就给娘娘一个面子，娘娘放下匕首先上车。”
顾南依慢慢放下匕首，转身先上了车，她知道不能得寸进尺，齐郁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答应了，自己就不能再继续惹怒她。
她刚坐下，马车外就传出一声男子痛苦的闷哼，一滴滴血全溅到马车的帘子上，淮南王冷漠的声音同时响起：“没用的东西，竟被一个中软骨散的女人夺了匕首。”
顾南依紧紧闭上眼，靠在一旁。
苏轻摇又被抬上了马车，车子七拐八绕的顾南依早就分不清方向，最后在一户茅草屋前停下。
屋子的主人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妇人，她说还有一个儿子在学堂当夫子，只是还未归家。
淮南王给了一定银子后，让人将苏轻摇抬下来转身就急着离开，顾南依悄悄取下自己的玉佩，给了老妇人拜托她照顾好苏轻摇，去请个大夫给她看看，老妇人答应后，才在侍卫不耐烦的注视下，走出了矮小的茅草屋。
一阵晚风吹过，吹来了淮南王马车的车帘，顾南依抬眼看清里面的人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袭红衣的如太妃双目紧闭的端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