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这张小脸上还略带忐忑, 胤禛看过去, 只有心疼, 怎会有责怪?
他一把将瑾瑜搂在怀里, “以后你不必替我操心这些事,都有我在, 至于额娘那边……从小到大经了那么多事儿,我早已习惯。www.mengyuanshucheng.com”
他心里清楚得很德妃娘娘打的是什么算盘,凭借着瑾瑜一己之力兴许可以说动苏昙,可是想要说服辅国公苏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德妃娘娘知道瑾瑜在他心中的分量,所以想要借他的手去游说苏燕……可真是好法子啊, 只可惜,这满腔的母爱, 德妃娘娘永远都是用在十四阿哥身上, 他从未感受过。
他捧着瑾瑜的脸, 笑着道:“没想到我的瑾瑜如此聪慧,想到了这样一门好亲事,你二哥学富五车, 苏昙才气逼人, 两人性子也差不多, 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此事事关重大, 苏昙应是要好好想想的, 你二哥那边我也与他知会一声,若两家真的决定成亲,此事事不宜迟, 免得夜长梦多。”
瑾瑜原本还以为胤禛会怪自己胡闹,没想到自己这法子倒是得了夸赞,顿时高兴不已。
可胤禛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如今辅国公府已与曹家合了八字,若想要苏昙嫁给你二哥,只怕还得曹家松口才行,可别到时候结亲不成,反倒还成了仇家。”
曹家家世显赫,如今的江南织造曹寅与皇上一同长大,交情匪浅,有好几次皇上去江南,都是住在曹家,别的地儿,皇上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还真是麻烦事儿!
瑾瑜正想法子时,只听胤禛道——你可愿与我一起去见小曹大人?
瑾瑜不解,当日在船上时,胤禛与年羹尧谈话时并未避忌于她,这已是不合情理,如今胤禛还主动要带她出去?
她踌躇道:“四爷,这般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性子是憋不住的,正好带你出去走动走动。”胤禛却并未细谈。
他当即就将这事儿交代下去了,很快就敲定了日子,明日傍晚时在天香楼用晚饭。
瑾瑜不明所以。
不过她很快就接到了苏昙的来信,信中的意思很明白,她愿意嫁给年羹尧,只是她父亲那里不愿松口,还有年羹尧的意思……她也不知。
年羹尧倒是好办,只是辅国公那边……倒是棘手。
瑾瑜坐在前往天香楼的马车上与胤禛说起这事儿,胤禛不以为意,将小案几上的冰镇葡萄往她跟前推了推,“你放心,今儿上午我已见过你二哥,你二哥已同意这门亲事,见过小曹大人后,你便先回去,我去一趟辅国公府。”
“你放心,辅国公会同意的。”
瑾瑜很想问问他要怎么说服辅国公,可既然胤禛这般笃定,她也没有怀疑。
很快到了天香楼,曹颙已在包厢门口等候多时,原本以为胤禛找他已让他纳闷,没想到胤禛身边还跟着一女子,这女子貌美极了,还冲他微微笑着。
曹颙不敢多看,按下心中不解,将胤禛迎了进去,“我在江南时便时常听人说起过京城的天香楼,说是天香楼的一道道菜皆是精品,今日正好能够品尝一二。”
胤禛与瑾瑜一块坐下,与曹颙介绍道:“这位是我府邸上的年侧福晋。”
曹颙甚少来京城,对京城很多事儿都是一知半解,还以为胤禛此举在京城是再平常不过,笑着道:“见过年侧福晋。”
猛地一看,他只觉得这位年侧福晋甚是眼熟,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这人到底是胤禛的侧福晋,他又不是多事之人,却是没有开口多问。
胤禛寒暄几句,只开门见山道:“……今日邀小曹大人用饭,实在是唐突,却是有要事相商,听闻曹家如今正与辅国公府商谈亲事,想要迎娶辅国公嫡长女苏昙为妻?”
曹颙脸上的笑一下子滞住。
这件事乃是绝密,在曹家知道的人都不多,四贝勒是如何知晓的?
可既然提起,曹颙也知道此事是瞒不下去的,硬着头皮道:“是。”
“那不知小曹大人对这门亲事可还满意?”胤禛淡淡道。
桌上的菜已上齐,天香楼乃是京城最负有盛名的酒楼,一道道菜皆是美味珍馐,别说吃,光是闻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开。
可如今曹颙只觉得背后冒了冷汗。
他对这门亲事可满意?
他满不满意重要吗?京城上下有流言说苏昙倾慕于胤禛,只怕是她无法嫁入四贝勒府这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
他的意思,无人在乎。
当初他祖父在世时与苏昙的祖父乃是至交,老辅国公还曾救过他祖父的性命,当时两人就商定要结下儿女亲家,只是后来却没这个缘分,但两人一直来往密切。
是以,辅国公府有难,他曹家是义不容辞。
曹颙沉声道:“苏小姐才貌惊人,更是京城第一才女,我若能够娶到苏家小姐为妻,实在是三生有幸。”
“是吗?”胤禛笑了笑。
瑾瑜坐在一旁也觉得这位小曹大人好像不大擅长说谎啊,脸上就差写着“我不愿娶苏昙为妻”这几个字。
怪有意思的。
看样子,江南的官场环境要比京城简单很多啊!
曹颙不知该如何接话。
胤禛却道:“我也不与小曹大人绕弯子,想必小曹大人也知道苏昙一样不愿嫁给你的,既然如此,小曹大人为何还要执意结亲?”
曹颙微微叹了口气,“儿女的亲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小曹大人可以去试试看,明日你上门退亲,辅国公一定是愿意的。”胤禛这话说的十分笃定。
曹颙却是不信,当初结亲这话是辅国公府先提起来的,直说苏昙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请曹家帮忙,如何肯退亲?
胤禛却说要他明日去辅国公府一趟,不必将话说的太绝,稍微流露一两分不愿结亲的意思来,剩下的话,辅国公苏燕自会开口。
胤禛虽和曹家没什么来往,可昨日他从身边暗卫知晓曹颙的性子——孝顺,稳重。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激进行事的。
接下来,胤禛便介绍起京中有哪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听的曹颙宛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听的瑾瑜是插不上话。
闲聊的多了,气氛也就渐渐热络起来。
瑾瑜正昏昏欲睡时,只听见曹颙的声音——不知年侧福晋可曾去过江南?我只觉得您有些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若这话换成别人,换在别地儿,就有些孟浪。
偏偏曹颙神情严肃,半点轻浮的意思都没有。
瑾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未出过京城,更别说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了。”
曹颙拱手道:“是我唐突了。”
又闲聊了片刻,时候不早,胤禛便将瑾瑜送回府邸。
在马车上,瑾瑜十分不解,“今日四爷为何要带我出来?”
她今日来这一趟是半点作用都没有,不过,天香楼的烤乳鸽和东坡肉是名不虚传,真好吃啊!
胤禛避而不答,“你觉得曹颙如何?”
什么如何?
若不是瑾瑜已嫁给人妇,还以为胤禛这是在替她选丈夫!
她想了想道:“小曹大人眼神清明,为人坦坦荡荡,看着……应该是个好人。”
方才在席间,曹颙有好几次都提起了家中的妹妹,就是那个要嫁给平郡王为妻,已来京城的妹妹,言语之间皆是不放心,可见是个有责任心的。
瑾瑜看到他就想起了年羹尧等人,所以对他印象不错。
不过……今日胤禛到底是做什么?
瑾瑜还想再问,可马车却到了四贝勒府门口,胤禛扶她下车后道:“你先回去,不必等我,我还要去辅国公府一趟。”
瑾瑜这话没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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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辅国公苏燕听闻胤禛过来的消息,想也不想就说不见,更要管事送客。
可不是他糊涂了,而是他气的很。
今儿一大早女儿就来找他,说想要嫁给年羹尧为妻。
这……这不是瞎胡闹吗?
人人都道胤禛寄情山水,无心权势,呵,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他从小出入紫禁城,晓得权势有多吸引人,更知道身在皇家是身不由己,哪怕如今的胤禛想要独善其身,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年羹尧向来和胤禛走得近,更是将妹妹嫁给胤禛为侧福晋,若胤禛真想要争夺太子之位,众人岂不是将他辅国公府一大家人归到胤禛这一党去了?
这个险,他不会冒,也不敢去冒。
还是曹家好,得皇上庇佑,山高水远的,就算是京城天塌了,与他女儿有什么关系?
这个女儿他从小就极为疼惜,看重程度甚超过儿子,先前夫人纵着女儿性子胡来,可叫他来说,可不愿女儿冒险。
可没多久,管事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封密函——四贝勒说老爷您不愿见他没关系,请您先看看这信。
这是何意?
苏燕不明所以,可到底还是将信笺打开看了看。
没想到,看着看着,他脸色却是渐渐不对——这上头写的清清楚楚,曹家如何与八阿哥来往,曹家的银子又是通过何种方式运到京城,如今送到八阿哥囊中,甚至连他们在城西第三间裁缝铺子来往都写的明白。
里头的消息太过详细,详细的让苏燕不敢怀疑有假。
这种事情若想要查起来也简单,从前是没有线索,有了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还怕查不到?
他慌忙让管事再请胤禛回来,更是慌忙道——要是四贝勒已经走了,命人快马加鞭将四贝勒追回来,一定要将四贝勒请回来。
胤禛压根没走,如今正端坐在厅堂喝茶,见管事来请,则缓缓步入书房。
苏燕沉稳了大半辈子,如今再也坐不住,甚至顾不得解释方才的失礼之处,开门见山道:“不知道这东西四贝勒是从何处得来的?”
胤禛坐下,接过管事奉茶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东西,从哪里得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头所写是真是假,辅国公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苏燕点点头,小心翼翼将信笺收到怀中,正色道:“今日之事,多谢四贝勒了,我会差人下去彻查此事,四贝勒大恩大德,苏某莫齿难忘。”
他也知道,既然胤禛既敢将东西送来,信笺上所写十有□□是真的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辅国公太客气了。”胤禛不以为意,“那辅国公接下来如何打算?想必您也知道,如今我那十四弟也想要娶苏昙为侧福晋。”
“不管是按照婚约,苏昙嫁给曹家也好,还是嫁给我十四弟也好,只怕对辅国公您而言都不是一桩好亲事。”
苏燕何尝不知?
他是心乱如麻,其实早在曹家之前,他就已暗中找过好些挚友,平日里来往密切,可一旦他说想将女儿嫁过去,没一个人敢应承下来。
是啊,虽说德妃娘娘出身不显,恩宠不再,却是极得皇上看重的,十四阿哥更是极得皇上青睐,得罪了这对母子,若他们报复起来,谁还有好日子过?
苏燕知道胤禛今日过来只怕不是送信这么简单,只拱手道:“还请四贝勒赐教。”
“赐教不敢当。”胤禛缓缓将手中茶盅放下,看向苏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想必今日一大早苏昙就已将心中所想告诉了辅国公您,在我看来,这已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辅国公您独善其身大半辈子,不愿搀和进这趟浑水,可年羹尧的本事,您是知道的,若真到了那一日,您觉得他会护不住妻小?”
年羹尧的本事,苏燕是见识过的。
从前谁提起年遐龄,都夸赞他为官清廉,得皇上看重,可如今谁提起年遐龄,夸得都是他有个好儿子,甚至众人只晓得年家有年羹尧,年遐龄剩下几个儿子倒不被旁人所知晓了。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苏燕摇摇头,“还请四贝勒给苏某一夜的时间去思量这件事,明日定会亲自上门答复您。”
时候不早了,胤禛点点头,便打算起身离去。
可他刚走到门口,却听闻苏燕的声音传了过来——苏某问句不该问的,不知四贝勒可有夺嫡之心?
胤禛只道——若我说没有,辅国公会信吗?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辅国公府书房的灯亮了一夜,随从护卫来来往往穿梭于其中一直没停过,纵是大半夜的,可很多事情该查的还是能查出点细枝末节来——曹家的的确确是和八阿哥来往过密,八阿哥广纳贤士多用的是曹家送来的银子。
苏燕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宛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是一宿没睡,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翌日一早,曹颙就登门拜访,他不拜访还好,一上门,苏燕更是满肚子的火气。
结果就是曹颙试探的话刚说了两句,就遭来了苏燕的冷言冷语——既然你们曹家对这门也不太满意,那就正好退了这门亲事,正好,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门亲事不甚合适。
这话来的实在是太突然,曹颙还未反应过来,苏燕就道——来人,送客。
可怜曹颙压根不知道自家阿玛到底和谁交好,就这样被“赶”出了曹家。
接下来,苏燕匆匆去了四贝勒府,紧接着又去了年家。
到了第二日,年家与辅国公府就告知了众人这个喜讯。
京城之中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忧的比欢喜的人多得多,不高兴的有谁瑾瑜不知,可她却是那个最高兴的人,乐的躺在床上与胤禛絮叨了大半宿,“……四爷您说二哥与苏昙都才情惊人,那他们生下的孩子岂不是更厉害?到时候那孩子就是我的侄儿或侄女,想想我就觉得开心。”
“你开心什么?”胤禛觉得瑾瑜有些时候懂事的让人心疼,可有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像小孩子似的,“当姑姑难道有当额娘开心?”
这么早就当娘?
瑾瑜有点接受不了,她很不能理解这个年代女子十二三岁就成亲,十五六岁就是几个孩子的娘,“我才不想这么早当额娘,明明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这话搁在现代那可是大实话,可胤禛听了却带着几分小孩子气,笑着道:“那你想何时当额娘?”
瑾瑜掰着指头算了算,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再当母亲,可搁在这个朝代,有些人二十七八岁的时候都当了祖母。
想了又想,她道:“起码得再等个三四年。”
她这想法和寻常人不大一样,寻常女子恨不得一嫁为□□就三两抱俩儿,这样位置才稳固。
胤禛认真考虑片刻,摇摇头道:“这不成,太晚了些,我想要快些看到我们的孩子,儿子女儿都好,眼睛像你,鼻子像我……”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有几分期待。
瑾瑜原本并不太喜欢小孩子,可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意思,“那就等两三年以后再说。”
胤禛宠溺笑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番旖旎后,瑾瑜累坏了,躺在胤禛怀里却有些愁眉不展。
胤禛知晓她在想些什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额娘那边定会发难于你,可额娘昭你进宫也是有个章程的,最快也得提前一天派人知会你一声,放心,到时候我和你同去。”
人人都道德妃娘娘是个性子温婉的,可那是外人,这性子柔和之人发起脾气来才更可怕。
瑾瑜本想推脱,可想着这事儿不简单,还是点点头,“玉奴昨儿还同我说过,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似的,不管那人是谁的人,都挺可怕的。”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派人前脚将信送到了辅国公府,后脚德妃娘娘以为我再替十四阿哥游说,赏赐的东西就下来了。”
若说四福晋将人安插在玲珑阁,她还觉得好想些,若德妃娘娘将人安插进来,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胤禛将瑾瑜搂的更紧了些,“我知道,我都知道,叫你受委屈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我……”顿了顿,瑾瑜只道:“我只是替四爷您委屈。”
德妃娘娘实在是太偏心了些。
胤禛心里柔软的能化成一滩水,“我无妨的。”
***
翌日一早,果然德妃娘娘就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陪着老嬷嬷过来的是兆佳嬷嬷,那老嬷嬷说话极不客气,从上到下将瑾瑜打量一番,最后才冷声道:“……德妃娘娘请年侧福晋明儿进宫说话。”
“是。”瑾瑜佯装不知。
兆佳嬷嬷在四贝勒府向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可却是在那老嬷嬷跟前赔笑脸,一会吩咐阿魏换了热茶上来,一会又吩咐玉奴将小厨房的糕点端些过来,那模样,好像他们四贝勒府上下的人做错了事儿一般。
有些人啊,你越是给脸,她就越是不要脸。
这位老嬷嬷就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瑾瑜却笑着道:“……我看兆佳嬷嬷不必麻烦了,永和宫内寻常嬷嬷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茶,这位嬷嬷既说我玲珑阁的茶不好,不如告诉我平日里您老人家吃的是什么茶,我也好照着准备。”
那老嬷嬷吃瘪,脸色更难看,“年侧福晋可真是牙尖嘴利啊,连四福晋都没有您这般威风的,愿您明儿到了德妃娘娘跟前还能一样威风!”
话毕,她甩手就走。
兆佳嬷嬷忙跟了出去,却是没撵上。
玉奴觉得自家主子一番话说的痛苦,可阿魏却愁眉不展,“……您明日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可怎么办?”
“奴婢记得您之前说过,四福晋想拿捏您都多得是法子,更别说德妃娘娘了。”
瑾瑜端起小厨房刚送来的红豆沙喝了起来,冲着阿魏道:“你跟小厨房说一声,以后这汤食里头少放些汤,放些蜂蜜。”
她跟着胤禛这些日子,口味倒是和胤禛越来越像。
笑了笑,她道:“阿魏,你知道什么是气节吗?德妃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我阴奉阳违,如今在德妃娘娘跟赔笑脸,只会叫人更看不起。”
“反正事情做都已经做了,该怎么着那就怎么着吧,德妃娘娘不会因为我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就算了的。”
若她是德妃娘娘,只怕心里也不会报有太大希望,毕竟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可成不成功的暂且不提,她这举动无疑于狠狠抡了德妃娘娘一巴掌。
阿魏懵懵懂懂的,这话也不晓得她到底有没有听懂。
反正不管懂没懂,瑾瑜要进宫的事已是板上定钉。
不过好在翌日有胤禛陪着一起,瑾瑜也不算十分太紧张。
到了永和宫,此时的德妃娘娘正坐在院子里让宫女给自己染指甲,也不晓得是苦夏,还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德妃娘娘看起来憔悴不已。
胤禛携着瑾瑜上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却是爱答不理的,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平素你很少来瞧我,今儿不过是想和瑾瑜说说话,你就巴巴过来了,本宫又不是那母老虎,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没人吩咐,胤禛还是携着瑾瑜一起坐下,“看额娘您这话说的,不过想着瑾瑜今儿过来陪您说话,我也许久没来永和宫,所以这才一并过来。”
“额娘这是在染指甲?从前您向来不是不喜欢这些的吗?”
德妃娘娘的确是不喜这些,左瞧瞧右瞧瞧,还是命人将刚染好的指甲又给卸了去,“从前是不喜,可如今整日闲在宫里无事可做,不找些事情来做打发时间这日子可不好熬……你们这几个,能不惹本宫生气就阿弥陀佛了!”
这话胤禛可不会随便接,他没这么傻。
但话头却找上了瑾瑜。
德妃娘娘扫了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从前甭管外头的人怎么说,本宫想着你既是老四选的,那也差不了哪儿去,没想到……还真是本宫小瞧了你,你倒是比外头那些传言更叫本宫不敢相信。”
瑾瑜没接话,偷偷扫了胤禛一眼。
胤禛笑着道:“额娘何出此言?”
德妃娘娘也顾不得有宫女替她卸指甲,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年瑾瑜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是不是连你也没本宫了?人人都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从前我是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是没错。”
她是气急了,纵然知道这个儿子打小和自己不亲,却没想胤禛会这般忤逆自己,“你敢说苏昙和年羹尧的亲事你不知道?难道还是年瑾瑜瞒着你不成?”
旁边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胤禛缓缓道:“这不是瑾瑜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年羹尧那边是我去说的,傍晚我见了曹颙一面,甚至连夜还去了辅国公府一趟,不知道额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的眼神淡然,言语之间更是云淡风轻。
德妃娘娘看着眼前的儿子,眉眼俊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从未有哪一刻,胤禛让她这般陌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要苏昙嫁给年羹尧是我的意思。”胤禛扶起德妃娘娘方才失手打翻的白瓷罐儿,一字一顿道:“我知道额娘是什么意思,只是辅国公府不是小门小户,不是旁人随便说上两句,他们就要将女儿拱手让人。”
“这门亲事,额娘心里应该清楚,辅国公是不会答应的,既然知道,为何要自讨没趣?您的面子是面子,难道瑾瑜的面子就不是面子呢?”
他顾不得德妃娘娘满脸惊愕,继续道:“我也劝额娘收起那不该有的心思,纵然皇阿玛如今不喜太子,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太子,是我大清朝的储君,这水啊浑得很,额娘不知道里头的深浅,还是别以身犯险的好。”
“你……”德妃娘娘的心思被揭穿,让她无所适从。
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道:“连那八阿哥都想去争一争,为何你弟弟不能争?”
深吸一口气,她逼着自己将满腔愤懑压下去,放缓了声音,“苏昙嫁给年羹尧也不算太糟,好歹和咱们是沾了亲,你去好好劝劝年羹尧和辅国公,你弟弟不比太子差,就连皇上都夸他……”
胤禛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站起身道:“额娘,还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德妃娘娘这才止住了话头。
她知道,胤禛这是不愿意。
便是瑾瑜坐在一旁没说话,也能感受到这尴尬的气氛,恰逢宫女小心翼翼奉了茶上来,她接过茶,轻声道:“额娘,您喝口茶。”
德妃娘娘扫了她一眼。
是啊,她是年羹尧的妹妹,与苏昙交好,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这才接过茶,没再对瑾瑜甩脸子。
过了会儿,胤禛道:“不知道额娘还有什么话想与瑾瑜说,若是没什么话要说,我们先回去了。”
瞧瞧,自己这儿子恨不得将年瑾瑜拴在裤腰带上!
德妃娘娘再不好说什么,连留他们吃饭的场面话都没说,便放他们走了。
出了永和宫大门,瑾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湿漉漉一片。
她知道胤禛对她好,胤禛不是那种擅说甜言蜜语之人,可方才却成功引开了德妃娘娘的话题,她心里都清楚。
胤禛的这颗心啊,在德妃娘娘那儿已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早已不会伤心难过。
胤禛面色如常,他们刚走不远,却见着有个太监候在拐角处,一见到胤禛就道:“奴才给四贝勒请安,太子爷说请您过去坐坐,不知四贝勒可方便?”
从前太子没这般客气,他身边那些人说话自然也没这么客气。
胤禛想了想,知道这一趟是避不过去的,点点头,与瑾瑜交代了几句,则跟着太监去了。
太子找他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清楚,左不过是位置不稳,多找几个帮手。
瑾瑜一个人走在宫道上,见来来往往行人不绝,倏地见着一架步撵缓缓抬过来,她知晓紫禁城中能用步撵皆是身份尊贵之人,忙退到了一旁。
步撵上的女子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看起来是雍容华贵,便是这般年纪也能瞧着十分貌美,可想而知年轻时候是何等姿色。
她眼神略微一扫,就落在瑾瑜面上,只道:“停下!”
说着,她扫瞧向瑾瑜道:“你是何人?本宫从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说话的人乃是四妃之一的宜妃娘娘,宜妃娘娘从前那可是圣宠优渥,如今虽圣宠不再,却是母凭子贵,在紫禁城之中身份依旧是尊贵得很。
经过岁月的沉淀,宫里头的人脉和阅历,乃至是权利都有,她们这些人的身份可不是那些得宠的小贵人能比得上的。
瑾瑜知道,这人既自称本宫,又乘坐步撵,想必是四妃之一,人人都说德妃娘娘质朴,荣妃娘娘温婉,惠妃娘娘傲慢,宜妃娘娘华贵……想必这位就是宜妃娘娘。
她行礼道:“见过宜妃娘娘,我是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年氏。”
宜妃娘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本宫是说紫禁城何时冒出来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本宫竟不知,原是老四新娶进门的侧福晋,老四真是好福气啊!”
胤禛又不是她的儿子,胤禛所娶女子名声越差,她越乐见其成。
遥想当年她圣宠优渥,若不是突然杀出一个德妃来,她不知道还要风光多少日子!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却琢磨出不对劲来,“你从未见过本宫,如何知道本宫是谁?”
瑾瑜笑着道:“不过是侥幸猜到罢了。”
在紫禁城里,宜妃娘娘是见多了那聪明人,也不甚在意,笑了笑道:“是个聪明的!”
扫了眼身边的太监,她淡淡道:“走吧!”
瑾瑜又忙退到一旁,只听见宜妃娘娘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可惜这般好看的一张脸啊,也不知道能活几日。
笑容中带着戏谑,更是轻描淡写。
瑾瑜心里一个咯噔,再抬头时却见宜妃娘娘的步撵已经走远。
有人想害自己,可这人是谁?四福晋,德妃娘娘,年曦,亦或者还有其他人?
瑾瑜猜不透,只觉得紫禁城里的一个个人太可怕了些,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出宫后,瑾瑜问起玉奴关于宜妃娘娘的事情来,玉奴却摆摆头——紫禁城的事情,从未有人与奴婢说过,四爷身边的暗卫不少,可四爷却发话了,不准将手伸到宫里头去,这宫里头藏龙卧虎,不能不小心。
瑾瑜微微颔首,想着等胤禛回来问一问,可她一直等啊等,胤禛到了傍晚还没回来,玲珑阁里头却发现了好几个畏手畏脚,形色可疑之人。
玉奴是跃跃欲试,想要出去好好将这些人收拾一顿。
瑾瑜却淡淡道:“不必了,她们啊就像是韭菜似的,今儿被你割了,明儿又冒了出来,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们将这人记下,仔细防备着就成,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这几个人应该都是四福晋安插进来的,四福晋想要瞧瞧自己进宫一趟,到底落了怎么样的训斥,所以有些按捺不住。
只可惜啊,今日的四福晋会大失所望!
一直到了晚上,瑾瑜躺在床上打盹时,胤禛才回来了。
胤禛瞧见她还没睡,一愣,“这都什么时辰呢?为何还没睡下?”
瑾瑜道:“都是因为担心您,所以睡不着,您用过晚饭了吗?”
胤禛笑着道:“吃过了。”
“不成,您晚饭肯定与太子一道吃的,肯定没吃好,我要小厨房里给您留了饭菜。”瑾瑜忙趿了鞋子下床吩咐阿魏去小厨房张罗,又要小厨房给胤禛煮碗鸡汤面。
胤禛却是从后头一把将她抱住,直接放在床上,“就是我晚上没用晚饭,见你这般也该饱了,以后啊,不必等我。”
瑾瑜摇摇头,神色坚决。
胤禛笑出来。
今日与太子同呆了一天,并不顺畅,太子的拉拢之意十分明显,可他回绝的话却说的委婉,太子却当做没听懂似的,这一天的话说下来十分费劲。
瑾瑜攀着他的颈脖舍不得松手,只道:“太子可有为难你?”
胤禛摇摇头,“如今这个时候,太子怎么会为难我?想拉拢都来不及,可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只怕好日子不多了。”
墙倒众人推,他已知晓不少官员都呈上密折,皆上奏了太子的罪行,光是那折子,都有一摞厚,是真心为江山社稷也好,还是另有谋算也罢,如今这个关头,谁又会去理会那么多?
不管是纵容外家肆意妄为也好,还是抢占民女也罢,密折上面的罪行随便拎个一两条出来,都够太子丢了他这小命。
皇上就算是再疼爱自己这儿子,也不会置天下人于大不顾的,太子和故去的赫舍里皇后再重要,难道还能比天下子民更重要?
可皇上对太子的疼爱没有假,这个时候若有旁人上蹦下窜争太子之位,皇上如何愿意看见?
偏偏这道理,有些人不懂。
瑾瑜算算日子,没几日皇上就要废黜太子了,“只怕最近想要拉拢您的人会更多的。”
“早就有人开始做打算了,太子是一个,还有老大,惠妃娘娘等人。”胤禛微微笑了笑,他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过不了几日只怕会更多,咱们不必理会这些,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对了,方才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你二哥来信,你父亲明日会进宫请皇阿玛赐婚的。”
瑾瑜一喜,“真的?”
如此一来,不管是八阿哥也好,还是德妃娘娘也罢,都没谁敢打苏昙的主意。
胤禛淡笑着道:“我如何会骗你?你二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虽说如今并不喜欢苏昙,可他这人做事向来妥当,我们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如今皇阿玛赐婚之后,就算是有人心里不喜,也不敢再说什么,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