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归“探望”完他那昏睡的父皇, 这才施施然回了东宫。www.xiashucom.com
东宫早就接到了太子将归的消息, 非但没有丝毫喜气, 阖宫上下都漫着沉沉的死寂, 准备向回来的太子请罪。
赵渊归早在江南时,就收到消息, 他养的那只小金丝雀竟逃了走。
他这会儿进了宫中,也是目标明确,直奔着那偏殿去了。
殿外的装饰金碧辉煌,那牌匾处却不是平常的“某某殿”、“某某宫”的称呼,而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金笼”。
……还是太子亲笔所书。
自从那位娘娘入住, 那偏殿便成了禁地。这会儿请罪的众人不敢跟进去,便都跪在了殿外, 等候赵渊归出来。
赵渊归也没在里面呆多久, “小金丝雀”跑了, 只剩一个“笼子”,里面装得再精巧,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不过, 这么总是想跑可不行, 等这次抓回来……
赵渊归唇角扯了扯, 露出一点森然地笑来——
……把腿打断罢。
他缓步走了出来, 半垂着眼看着跪地的众人, 嘴边噙着一丝冷笑,“看管的人呢?”
他问的是金笼外值守的那几个内侍。
一时没有人吭声,赵渊归短促地笑了一声, 鼻腔里发出一个上扬的短音。
“砰——”
立刻又有人狠狠地磕了下头,“回禀殿下,他们、他们……自尽了。”
比起东宫那些残忍狠厉的刑罚来,“自尽”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选择了。
“连人都看不好。”赵渊归眉梢挑了挑,语气极轻极淡,可出口的话却没那么友好了,“那你们……就代替他们受罚罢。”
这话像是什么判决一般,话落之后,原本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立刻就瘫软了下。
旁边侍立之人也迅速上前,极熟练地卸了下巴、压制住他们的动作……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赵渊归对着场景习以为常,多一眼也没看,径自走了过去。
*
一阵冷风吹来,萧祁嘉打了个哆嗦,她拢紧身上的大氅,抓着手炉的手又紧了紧。
明明都快开春了,这几日的却一下子又降了温,生生又把人带回了冬日。
秋映潇一早便去了福临庵,若只是探望,到了这个时候,人也该回来了。
她在屋里实在是等不住,就披上了外袍等在外面,要是秋映潇回来,也好早些看见。
正想着,那扇门被缓缓地推了开,萧祁嘉立刻迎上前去,看见秋映潇难看的脸色,心下一跳,脑子里都懵了一下。
秋先生这脸色,宁宁是真的不好了?
秋映潇似乎也在走神,直到萧祁嘉凑到眼前,她才像是被惊到一样,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还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祁嘉,你要知道……人有生死祸福……”
萧祁嘉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秋映潇看她这模样,伸手拥了拥这孩子。又拉着她进了屋,端了杯热茶送到了她手上。
萧祁嘉手里捧着那被热茶,热气从手心进入,僵硬的身体终于缓过来些。
她莫名地觉得不真实……
看着关切看向她的秋映潇,萧祁嘉眼珠终于动了动,“先生……我想去看看她……”
秋映潇这次却没阻拦,只是点点头,但还是道:“明日罢,明日一早过去,再过会儿,城门要关了……”
萧祁嘉沉默了片刻,还是应了。
她总算还记得自己这张脸出去会十分招摇,晚饭过后,拦住了戚煦。
“戚大哥,明日……能否帮我易个容?”
萧祁嘉的【易容术(初级)】这个技能,就是在戚煦的攻略线中,跟着他学会的。
当然,比起她那粗糙的、称之为“化妆”才更贴切的初级易容,戚煦的“易容”才更贴合这技能的名字,别说改头换面了,配合着功法秘籍,就是变男变女都不是问题。
被心仪的姑娘求助,戚煦简直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又笑问:“小七妹妹可是要出门?”
他问着,心底又有点可惜,那行动就定在明日,如若不然,他可以和萧祁嘉一同出游的。
萧祁嘉点点头,解释道:“有位朋友病重,我想去探望她。”
戚煦闻言,连忙收敛起自己脸上过于张扬的笑意,肃容沉重道:“是该看看……”
咳了一声,又道:“我在江湖上,也有幸有几位医者朋友……要是小七妹妹不嫌弃,我也请这几位朋友来看看。”
萧祁嘉连忙道了谢。
戚煦听这几句谢听得,脚底下都打着飘,也就顺嘴问了句是哪家的小姐。
“是成安郡主,她如今正在福临庵。”
戚煦脸上的表情一僵——福临庵,怎么就这么巧?
他正待说什么,对上萧祁嘉眼中的担忧,顿时又把话吞了下去。
福临庵和隆安寺差了半个山高呢……应当也不会波及那里罢?
*
此刻,东宫之中,赵渊归也听闻长公主府四处张榜请医的事。
唇边的笑越发嘲讽,他鼻腔里“嗤”了一声,“她倒是待那个哥哥真心实意。”
禄平猜赵渊归是误以为俞阳长公主是为皇帝请医,这会儿在旁低声解释道:“说是为成安郡主请的……老奴也派人去福临庵问过,成安郡主确实病了。”
赵渊归笑了一下。
治好一个人不容易,但叫人假装生病却再容易不过了。
为国体之故,天子病重并不好张扬,但若是郡主便没那么多讲究了……也不知是谁给他那好姑母出的主意?
听说她最心疼女儿,这次倒也狠得下心来?
转念一想,又觉也确是心疼,若是此次赵铮真被治好了,怕是又要对成安郡主大加封赏了。
赵渊归唇角的笑永远带着三分嘲讽,禄平虽未领会其中的意思,也不敢再问,只是又将身子躬得更低。
赵渊归出了会儿神,又吩咐道:“准备准备罢,明日去隆安寺,替我那父皇祈福,也算……”
他顿了顿,唇角上掀、露出森白的牙齿来,“……尽尽我这为人子的、孝、道。”
赵渊归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禄平却因为他先前那话一怔。
去隆安寺确实是先前就定下的安排,但是……
眼见着赵渊归就要步入寝殿了,禄平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扬声求道:“殿下三思啊!”
赵渊归脚步顿了一下,他倒是许久都没被人忤逆过了。
他转过身去,垂眸看向跪在地下的禄平,视线冰冷,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竖瞳,没有丝毫温度在内——
他是不是最近对这个老东西太好了?让他失了分寸……方才去养德殿那回也是。
赵渊归眼睛眯了眯,其中的冷意更甚——他不介意帮这老东西清醒清醒……
一旁侍立几个小太监已经肌肉绷紧,只等赵渊归一声令下,就可上前将禄平拖下去。
禄平从小伺候这位殿下长大,当然知道这位殿下的性子,他咬着隐隐打颤的后槽牙,“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殿下,那些贼人仍未落网,如今陛下病重,殿下安危可是关乎国体!”
“皇城距隆安寺有小半日的距离,又途经不少偏僻之所,万一那些贼人中途埋伏,伤了殿下可如何是好?”
赵渊归回京路上,遇见几次刺杀,看招式打扮、应当是江湖人。
武功不错,饶是赵渊归的护卫都是高手,也终究没能留下人来,只由着那些黑衣人潇洒来回。
因为护卫不力,赵渊归身边的侍卫已经被处死了好几波,被替换上的人战战兢兢,为保护太子殿下,简直是用尽了一切可用的法子。
这才有了入城时清道的那一幕。
禄平这会儿跪请,也是担心那些贼人埋伏在去隆安寺的路上。
赵渊归轻笑了一声,“那你是觉得,孤会惧怕一群贱民?”
禄平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连忙迭声道着不敢。
“只是殿下万金之躯,万不可居于危墙之下啊!便是娘娘在此,也不愿意殿下涉此险境……”
他脱口而出一句话,却立刻抖了一下、闭嘴,连扇了自己好几巴掌,又叩首道,“老奴失言、老奴失言!”
赵渊归唇边原本冰凉的笑莫名带了点温度,“确实是失言。”
……她啊,大概巴不得自己早死呢。
倒是可惜,他一向命大。
“三十板子,自己去领罢。”赵渊归淡淡道了这一句,转身就走。
一只脚踏入寝殿内,他却像突然想起什么、半侧了身,轻飘飘扔下一句,“明日……卯时动身罢。”
禄平一怔,深深俯首,“谢殿下恩典。”
虽然仍是要去,但起码动身的时辰改了。
而且……三十板子,这在东宫之中,已经是再轻不过的惩罚了。
*
另一边,周府。
甲巳单膝跪下,照例呈上了今日的福临庵往来众人的画像,供周瑕过目。
周瑕视线落在秋映潇的画像上,神情微动。
秋映潇并未教导过杜长宁,两人不过是诗会花宴的泛泛之交,勉强算是一句“熟识”。
毕竟年龄和性格的差距在那里,要说两人关系多亲密,那也谈不上。若是以秋映潇为标准,洛京中一多半的世家贵女和杜长宁都称得上是密友了。
但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非比寻常的联系,那……定然是祁嘉了。
甲巳看见周相唇角又向上扬了几分,原本就温和的笑意顿时更暖,再被窗外新抽芽的树枝一衬,顿时让人如沐春风。
“做的不错。”周瑕带笑夸奖了一句,又道,“你也过去罢,免得他们人手不足。”
甲巳想要反驳,毕竟周瑕这次把府里一多半暗卫都派去了福临庵,相府的守备本就空虚。他再这么走,周相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想是这么想,可抬头对上周瑕的视线,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俯首道:“属下遵命。”
是的,遵命……
周相虽是语气温和、脸上也带着笑意,但那些话却绝无一丝商量的意思。
……那是命令。
甲巳领命退去,周瑕则转身,对着窗外的新抽芽的嫩枝,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饵食备好、罗网已织。
祁嘉……
……在外玩够了,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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