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没有除夕夜守岁的习惯, 临近十一点,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伴随着电视里不断传出的轻舒悦耳歌声, 更引得人昏昏欲睡。www.xiashucom.com

江幺最先洗完澡, 穿着厚实的毛绒睡衣在沙发上捧了个iPad看视频，人懒懒地陷进沙发里, 手边放着冲好的牛奶，还有满盘的果干坚果。

江云宴擦着头发下来拿手机时，就见到这一幅场景，她目光紧紧盯着屏幕，而手刚放下陶瓷杯, 顺着就拿起果干丢进嘴里，好不惬意。

“睡前少喝水、少用眼, 不然, 你是想大年初一肿着张大脸去拜年吗？”

他不紧不慢地从她身后经过, 视线微晃，还想瞄一眼妹妹在看什么，不过却被人挡得严实。

听到他的声音, 江幺把iPad翻了个面盖在腿上, 转头朝他弯眼笑。

“我才不会肿呢！”

江云宴轻笑一声, 绕了圈拿过手机后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暂时没急着上楼。

楼上, 一声关门声后，是江妈妈的声音传来：“小小，新围巾妈妈帮你放到架子上了。”

江幺仰着脑袋, 回了句“好的。”

江哥哥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盯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啧，之前是谁说的呢，独一无二哦~”

江幺轻皱眉头，“什么独一…”

完了！

她咬了咬唇，一脸懊恼。

江幺忽然想起来，之前哥哥问自己围巾哪儿买的时候，她还很骄傲地回了句“没有同款，独一无二的！”

可是，今晚方简带的也是灰黑拼色围巾，虽说天黑可能看不清，可是这两条这么神同的围巾同时出场，用点心就能一眼看出相似了。

“呵呵。”她抬起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然后眯起了眼，看似笑得开怀，其实笑容极为僵硬。

江云宴抬眸轻扫她一眼，忽然点点头，说出的话却是能气死人。

“笑比哭丑。”

江幺坐直了身，双手在胸前上下移动，不断作深呼吸状，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平复心态。

“哥，你在家也能跟在主持的时候一样正经吗！”

“我这是忠言逆耳。”江云宴起身，走过她身边停下脚步，大手轻覆在她的脑袋上，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声道“你乖一点，我就少操心一点。”

这老父亲一样的语气，是什么鬼……

江幺无奈地瘫在了沙发上，黑屏了的ipad也被无情地扔在一边。

江姐姐下楼就看到她这副样子，笑道：“怎么，你哥又欺负你了？”

小姑娘顿时满脸委屈，手撑在沙发上看向姐姐，眨巴着晶亮的眼眸，点点头。

“他就是耍耍嘴皮子。”江云舒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看了眼挂钟，说道“快零点了，早点回房睡吧！”

江幺乖乖应下，脸上漾起笑容，“好，姐姐晚安。”

“对了，”江云舒已经迈上了楼梯，又突然转身和她提到，“行李早点准备起来，初三可是大早上的航班。”

江幺一头雾水，人瞬间坐直，抛出了问题。

“啊？什么行李？”

“初三要去哪儿？”

江姐姐见她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皱了皱眉，提醒道：“去大岩岛啊，之前说过的。”

目的地是国内的一个热带小岛，正月初三至初十，八日七夜，半跟团游。

江幺想了想，之前是有提到过这个旅游团的事，“可是，当时不是说爸妈他们没时间，不去了吗？”

“嗯。”江云舒点点头，又道“所以我们俩陪爷爷奶奶去啊！”

江幺抬起手拍了两下额头，又重新平躺回沙发上，“好吧，我忘记了！”

等江姐姐上楼后，只留下江幺一个人在楼下，气氛又恢复宁静，唯有电视里春晚喜气洋洋的歌唱声环绕在客厅。她把电视和灯都关了，然后抱着手机慢吞吞地上楼。

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室外已经有不少人放弃绚烂的烟花。

江幺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赤脚踩在毛绒地毯上，听着烟火迸放声，感受着过年的气息。

不知道手指什么时候按到了联系人，等她反应过来再要去挂电话时，那边已经接起。

方简低沉的笑声透过话筒传入她的耳朵，“还没睡？”

“没有。”

两人同处一地，烟火声从现实和手机两头传过来，一时成了双响。

江幺仰头看着夜空里绽开的烟花，那份美好转瞬即逝。

她笑着问道：“你在干嘛？”

“看春晚。”

她有些惊讶，“怎么突然看春晚了？”

细小的春晚主持人报幕声伴随着方简的声音传过来，她听得一清二楚。

“热闹。”

江幺忽然想到，自己身边有家人做伴，而他此时是独身一人在家里，只能靠播放着几亿人看的春晚，来营造出一种很热闹的假象。

她轻皱眉头，神色复杂，想快些将那些不好的情绪赶走。

重新仰起小脸，换上笑容，她努力地将语气变得轻松雀跃一些，“我在看烟花。”

方简问：“好看吗？”

江幺仍旧笑着，“好看，像是满天星星，把天空都照亮了。”

窗帘并没拉上，方简半坐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可是，烟花消逝得太快了。”

“不会啊！那些发光了的烟火，从天上落到人间，带着最美好的瞬间，编织成一个个好梦。”

“所以，你今晚一定会好梦的。”

江幺弯唇笑着，绚烂的烟火映在她的黑眸里，如银河流淌。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屏幕里五位主持人正在零点倒计时，方简看向漫天的烟火，笑了笑，声音很轻，“新年快乐。”

江幺掀开被子，整个人藏进温暖的被窝，声音也低低的，又透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新年快乐。”

“晚安，做个好梦。”

这是电话那头，方简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的确是一夜好梦，江幺被七点的闹钟唤醒时，不情愿地爬起后按下，又缩回被窝，还想继续做那个被中途打断的梦。

大年初一，拜年走亲戚是习俗。

江家人都陆陆续续地起了，江幺也没再想多睡会儿，起身揉了揉眼，趿拉着毛绒拖鞋到洗手间去洗漱。

洗脸台前的那面大镜子里，正清晰地投影着她的面容，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原本白皙光滑的脸颊红润含水，像是怀春的妙龄少女见到心上人那般。

她想到刚刚被打断的那个梦，脸色不禁又红了几分。

像是娇羞得不行，敛眉阖眸低下头，双手覆上了脸颊。

梦，延续了夜里的烟火美景。

那湖畔烟火，迸发炸裂在夜空，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耳边仿佛真的感受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夜幕浓稠，又瞬间绚烂多彩，湖畔寂静，唯有二人在这烟火人间相视而笑。

她仰头看着五彩缤纷的烟火，不禁感叹道：“这烟花好美啊！”

而身边的少年，揽上她的肩膀，面向她。

声音轻，却字字落入她的心尖，“是啊，好美啊！”

烟火映红了他的脸，江幺回眸呆呆看着他，看着模糊不清的人脸。

一时分不清这声赞美，究竟是说给满天烟花听，还是说给烟火下的她听？

这场虚虚实实的梦里，她和他在湖畔看了一晚上的烟火。

她是欢喜的。

再醒来时，却是忆不起那张俊颜。

再也入不了梦，那个让她悸动的梦。

只是，江幺盯着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她心里清楚，自己最想看到的那张脸是谁。

与此同时，方简坐在返回京市的飞机上，过道边是私人飞机的拥有者，也就是那位带他来南城的赵总。

此时他正关上电子设备，见青年眼底微青，笑容可掬：“是不是出发时间太早了？”

他不是没有年轻过，年轻气盛，想当年读大学的时候，熬夜唱K、赛车、酒吧样样都去过。不过，等人现在年纪一大，就越发的力不从心，只是工作到十二点多，第二天一起就感觉身体虚空。

方简正抬手揉眼的动作一顿，转头面向他，摇摇头微笑：“没有。”

座位前的多媒体显示屏正在播放着飞机出产方广告，右上角显示了现在的时间，正月初一08:20。

男人笑了笑，人靠在座椅上，“你们小年轻啊身体好，不过还是要少熬夜，不然。”他话语一顿，指了指自己半秃的脑袋，“就像我这样了。”

方简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几分，清冷的眉眼染上少许笑意，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舷窗外，翻涌的云海一望无际，天边的一道金光透过厚重的云层，亮晃晃的金色与蔚蓝的天相衬，他的眸子里倒映着这出美如画的晨色。

他只是，心有所想，难以入眠。

*

江家亲戚多，虽说住得不近，但节假日都互相问候，所以，该有的礼还是不能少，初一初二，江幺就跟着父母去各处拜访长辈。

而京市方家，本也是体系庞大的家族，只是因那些难以启齿的旧事，方简一家早已看清家族里那些人虚情假意的模样。方父携着妻子只去了几位长辈处拜访，而其他人，一边心里骂着他们无礼不尊，一边面上又笑呵呵地为他开脱“知道你忙，不用特意过来看我”。

而合作方和下属倒是有不少来上门拜访，方父把这些人交给了两兄弟招待。方皓早早进入公司，见惯了这群人的虚情假意，而方简却不愿和他们虚与委蛇，也把摊子丢给了哥哥。

“你猜猜我在哪儿？”

江幺跟着旅行团在酒店里入住，换好长袖薄衫外衣，出来时姐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便先打开了视频通话。

方简放下手里的模型，看向屏幕里笑容明媚的女孩，嘴角也染上几分笑意，“出去玩了？”

江幺拿着手机一边向阳台走，一边点头笑道：“对啊！”

她们入住的酒店是海景房，此时画面里除了少女的笑颜，还有蔚蓝的海、翻着金光的沙滩、高大挺拔的椰子树。

方简笑了笑，心下了然，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反问她：“是大岩岛吗？”

“对！”

见他猜对了，她反倒好像更开心，眉眼弯弯，阳光映照着她的脸颊，白皙肌肤透着淡绯色，笑容极灿烂。

门口传来开门声音，江幺忙笑着和他挥挥手，声音轻快，“我们要出去玩了，晚上再聊！”

方简见她雀跃欢喜的模样，脸上笑意也越来越明显，“好，注意安全。”

江云舒捧着两个椰子从外面进来，转身抬脚利落地勾上门。

“在打电话吗？”

江幺嗯了一声，奔奔跳跳地跑到她身边，接过其中一个已经插上吸管的椰子，轻吮一口清甜的椰汁。

江云舒见她眉梢眼角皆透着笑意，抬了抬眉，也跟着笑问：“这么开心？”

“嗯啊！”她认真地点点头，随后笑意又漫上她的眼尾，仿佛有光落进她的眼里，眸子明亮清澈。

作者有话要说：睡前真的不能喝太多水，不然会多次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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