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寅初怀孕六个月的时候, 二人大婚。www.mengyuanshucheng.com
婚后蜜里调油, 甜蜜了一段时间。
有一日秦狰说要去还佛愿, 怜她身怀六甲, 为免舟马劳顿,决定一个人去。
萧寅初不高兴道∶“什么样的佛愿, 非要这时候去?很远吗?”
秦狰略一回想∶“是很远。”
远到天之涯海之角,雪山之巅。
他没告诉萧寅初的是,他连续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每闭上眼睛就是她生产不顺、难产血崩的情形。
每每都叫他一身冷汗地醒过来。
萧寅初拉着他的袖子∶“这一去,要多久?”
秦狰回神, 给她探脉∶“少则两个月,多的……”
“回来当现成的爹?”萧寅初瞪他。
月份已有七个月, 随时有发动之象, 他现在走, 怎么都是不高兴的。
更何况是什么还愿的理由。
秦狰将她的手握住∶“我尽快回来陪你,定与你一起迎来孩儿。”
萧寅初心里不知好受还是不好受,转过身子∶“罢了, 与你说不通, 要去快去!”
孕中容易生气, 偏他还这么不识好歹。
秦狰心里装着事, 嘱咐了代城府上下一顿以后, 带着拭剑走了。
萧寅初扶着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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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狰这一去,穿过三山五岳,虔诚地到了极西之处, 一路上黄土、草地什么恶劣之处都走过,拭剑也惊叹主子的毅力。
最让他疑惑的是,这地方明明没来过,主子怎么会这么熟悉。
第十五天,二人终于攀上半山腰,面前果然有一座古刹!
钟声传来,乌黑的大门缓缓打开,背后是霞光万丈——
秦狰当然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他位极人臣的前世。
僧弥走出来∶“施主,师傅久等了。”
往生寺里供奉燃灯古佛,黑色巨石雕刻成佛像,左手拈花,座下燃着九百九十九盏灯。
秦狰入门后,虔诚地跪在门内。
“弟子,回来还愿了。”
他曾在佛前许下心愿,若能得偿,不论生死都会回来还。
木鱼声停,主持念了一句佛号,回身看他∶“世间虚妄,你重走一回,可懂了?”
秦狰眼中一动∶“弟子还是愚钝,贪恋凡尘人家的烟火温暖。”
若他能将一切放下,前世就该做一个寻常君王,三宫六院,开枝散叶。
可是他做不了,再来一次还是做不了。
烟火非那一家不可,非那一人不可,换谁都不行。
主持叹了口气,在他头上摸了三次∶“罢了,你回去吧。”
秦狰深深一拜,又问∶“近日弟子频做噩梦,不知道是什么凶险?”
主持略微掐指∶“是你的业来了。”
秦狰有些紧张∶“噩梦与内子和孩儿有关,敢问师傅,弟子的业会报应在她们身上吗?”
他不怕自己的业,他怕业祸及家人,尤其是萧寅初和孩子。
“这孩子与你们缘分本就不大。”
主持掐算一阵后,说∶“再者,她的寿数原有天定,你强行去改,反噬是必然的。”
“可有法子解?”秦狰毫不犹豫地磕头∶“求主持怜悯。”
主持久久叹了口气∶“秦氏三十代而中兴,你强截龙气登基,能有现在的造化已经不容易了。”
前世一次偶然的机会,秦狰找到往生寺。
主持为他算命,说他代地秦氏三十代而中兴,代萧而立,为紫微星。
秦狰是第二十九世,也就是他的子辈会登基。
可是他的心早随着萧寅初的死,亡了。
他又来到往生寺,主持说除非他能强截龙气登基,皇帝是天子,逆天改命,或许有解法。
他杀了小皇帝,君临天下,改了秦氏三十代中兴的预言。
在他治下,赵国日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兵强马壮,国泰民安。
油尽灯枯之际,用一生为帝王的功德,换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小皇帝也是紫微星,被你强截龙气他不可能不怨。”主持说。
“这是你的业。”
秦狰皱眉∶“他不是厉尚廉的……孩子?”
主持摇头∶“这老衲不清楚,命象是这样显示的。”
“若要解,你需造一件大功德。”
“主持请明示,不论是八十一座九级浮屠,还是别的什么。”秦狰从地上站起来∶“弟子必竭尽所能。”
“让他出生就好了。”主持双手合十,又道了一句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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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出生?
秦狰回来路上,将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
已知∶小皇帝是蒋云染和厉尚廉的孽种,现在两人早不知道去哪投胎了,他还怎么出生?
他回来的时候,萧寅初的肚子刚好进入第九个月。
高高隆起的肚子折磨得她苦不堪言,秦狰一回来她就崩溃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原想着回来一定甩他几天脸色,再赶去书房睡几个月,谁想一个月没见,再见时只有委屈,也生不出怨怼了。
一个月的时间,黑了、瘦了,西北风沙刮得人都丑了,那还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萧寅初靠着他,边嫌弃边说∶“你都快臭死了!”
秦狰先给她探了一遍脉,问∶“最近有没有折腾你?”
萧寅初摇头∶“这一个月乖得很,不闹不疼的。”
说来也怪了,别人家临近生产,胎动是愈发明显,到她这反而焉了。
若不是太医一再保证没事,萧寅初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秦狰握着她的手想了半天∶“初儿,我有话跟你说。”
萧寅初嫌弃道∶“说什么也先将你这大胡子剃了再说!还不快去!”
秦狰∶“……”
片刻后,秦狰洗漱齐整,回到房里。
萧寅初躺在榻上,腰下垫着柔软的迎枕,昏昏欲睡。
秦狰单腿跨上去,望了她好一会儿,低头轻轻印在她唇上。
萧寅初被闹醒,迷迷糊糊地∶“唔……你干嘛?”
秦狰俯身拥住她,哑声∶“想你了。”
萧寅初换了个姿势,靠在他身上∶“是什么愿非要去还啊?”
秦狰将她的肚子轻轻放在软被上,说∶“我从前,曾得一高僧批命……”
他将前世如何遇到往生寺的人、几个批言、她死后的事慢慢说给萧寅初听。
这些埋在他心里许多年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拿出来对她说。
萧寅初听完,困意全没了∶“你是说……”
“我会因为这个孩子死?”
秦狰抱着她的手收紧∶“不会。”
“……因为我会再为你改一次命。”
萧寅初眼中的光动了动∶“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我梦见你把我的寝宫搬到了太极宫,闲着没事就去那跟我说话。”
秦狰疑惑∶“真的?”
“有一方牌位,乌木的,金漆。”萧寅初比划着一个方形∶“写着我的名字。”
秦狰脸色很差∶“不会再有!”
萧寅初笑了∶“人总要一死的。”
“……”秦狰拥尽她∶“‘吾爱,萧氏寅初之灵’。”
他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的,包括那方乌木的灵位也不曾假他人之手。
萧寅初笑他∶“你什么时候偷偷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别说喜欢她了,她记得以前两人见面剑拔弩张,秦狰望她的眼神都淬着冰。
秦狰偏头,薄唇贴在她眼睛上∶“那是羞于看你。”
萧寅初阖上眼,咯咯直笑∶“现在敢看了?”
“嗯。”秦狰闷声答,将她圈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萧寅初想了一会∶“那‘截龙气登基’是什么?”
“小皇帝是我杀的。”秦狰睁眼,略带歉意∶“我身上杀孽太多,连累你了。”
萧寅初搓了搓手臂∶“这叫什么话。”
她忽然灵台一荡∶“等等,主持说……因为你截了小皇帝的龙气,所以他生了怨?”
“嗯。”秦狰点头。
“……”萧寅初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表情∶“蒋云染那孩子,不会是堂兄的吧?”
厉家的血脉何德何能会是龙子?
只有一个解释——小皇帝是萧明达的儿子,而蒋云染一直以为是厉尚廉的孩子。
秦狰∶“……”
萧寅初∶“……”
“……萧明达?”秦狰问∶“湘王妃是不是曾向赵家提过亲?”
“是……”萧寅初点头∶“但赵姐姐拒了。”
“堂兄之前拈花惹草了不少姑娘,赵姐姐接受不了。”
“听说赵夫人正带赵姐姐四处相看,总之,这门亲事算是黄了吧。”
秦狰皱眉∶“他萧明达长出息了?”
“你要做什么?”萧寅初警惕地问。
“让你皇兄赐婚,马上!”
秦狰咬牙切齿,只剩一个月不到,这该死的业再不消掉,她怕是生产艰难。
“你别乱来!”萧寅初捉住他的手∶“赵姐姐若是不愿意,你岂不是在造怨偶?”
秦狰安抚她∶“她若是不愿,就不会和萧明达白白折腾这么久,放心,我不会强求她。”
话虽然这么说,但秦狰早打好了算盘,就是绑也得把萧明达绑到赵锦珠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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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寅初虽然嫁进了代城府,但她在邯郸是有公主府的。
公主府离代城府只有一条巷子,公主的陪嫁都在里面,也包括聂夏、荣骁、祝含玉之流,都住在公主府里,有需要随时来代城府。
这日秦狰刚从府里出来,迎面听见一个女子高声∶“大人!大人!”
他打眼一瞧,荣骁背后跟着一个医官打扮的女子,正是祝含玉。
祝含玉追上来,把手里的东西给荣骁∶“荣伯的药,爷爷说再吃三个月,就会有效果了。”
荣骁抬眼∶“你不必费心,里面有不少名贵药材,不是荣某这点俸禄消受得起的。”
“之前的事,多谢祝老,旁的……就不必了。”
说完,荣骁转身,刚好撞见站在门口的秦狰。
三人六目相对,祝含玉最早回神,屈膝∶“臣见过驸马。”
秦狰的眼神流连在药包上∶“荣侍卫,陪本君出去一趟。”
荣骁应是,秦狰对祝含玉点点头∶“进去罢,公主在等你。”
祝含玉忙抱着药包跑进去了。
挑灯牵来马,秦狰示意荣骁牵上,二人翻身上马,很快出了巷子。
挑灯挠头∶“主子何时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秦狰的马都是代地带来的千里马,十分矫健有力,荣骁头次接触,有些兴奋。
“荣侍卫年岁也不小。”秦狰忽然说,回头∶“没有成家的打算?”
荣骁∶“……”
他以前如果知道姓秦的这么八卦,那一剑就应该扎深一点。
“祝家女不合心意?”秦狰打趣。
他个外人都看出来祝含玉的心思,荣骁玲珑心肝,不可能不知道。
荣骁目视前方∶“青宫留了牌子,怎好让富贵花随波流浪。”
前阶段太子选妃,秦狰昨晚听萧寅初说了一嘴。
萧何居然留了祝含玉的牌子??
秦狰没了打趣的心思,对荣骁说∶“你随我去赵家一趟。”
荣骁不解,秦狰说∶“算帮本君一个小忙,事成之后你爹的药,便从代城府取。”
这日,荣骁随秦狰去了趟赵家,赵卓夫妻既惊又喜,还十分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起缘由。
二人甚至留下来用了一餐饭食,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才回。
夜里,秦狰坐在矮塌边,帮萧寅初脱鞋袜。
萧寅初红了脸∶“我自己来。”
有孕后胖了不少,少女纤纤玉腿肿得不像话,她有些羞于见人。
秦狰推开她∶“重了很多吗?我看你光长肚子,旁的一点没长。”
一双玉脚浸入热水,萧寅初倒吸一口凉气,小猫似的∶“烫……”
“烫啊?”秦狰托着她的脚心浮出水面,轻轻揉捏。
萧寅初将手搭在他肩上∶“你今天带荣骁去赵家做什么呀?”
“你觉得荣骁配你赵姐姐,配不配得上?”秦狰似是不经意一说。
萧寅初一呆∶“不太合适吧。”
“怎么说?”秦狰抬头。
“赵姐姐要一个一心一意待她好的,家中人口简单,学问要好,可以与她琴瑟和鸣。”
这一条条数下来,萧明达也不是很合适啊!
至于荣骁……
“荣骁那人,我想不出他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萧寅初老实说。
秦狰勾唇∶“我也没那么好心,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
“嗯?”萧寅初问了一声∶“什么?”
“明日萧明达就得上门来了。”秦狰将她双脚放进水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水温不烫不冷刚刚好,萧寅初喟叹了一声,像个满足的小老鼠。
“堂兄有这么容易上钩吗?”萧寅初不信,又拿手指戳他∶“你哪来这些鬼主意?将别人都算计得死死的。”
秦狰失笑∶“这算什么算计?”
萧寅初轻轻锤他∶“看你要是没得逞,怎么跟人家交待!”
秦狰顺势将她的手收入怀里∶“那你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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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萧明达如约而至。
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秦狰阖上房门,皱眉∶“出去,别吵了她。”
萧明达恨声∶“我都还没说话,上哪吵着妹妹了!”
秦狰拎着他的领子去前院,萧明达劈手就跟他打起来了∶“你什么意思到底!”
秦狰只做格挡,说∶“我做什么了?”
萧明达咬牙切齿∶“姓荣不合适!”
“嗯。”秦狰点头∶“赵家女也说不合适。”
萧明达猛地收了攻势,口气欣喜∶“真的?”
“说荣骁容貌太盛,她配不上。”秦狰睁眼说瞎话,昨天赵锦珠压根没见过荣骁。
“哼。”萧明达冷哼∶“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而已!”
秦狰摇头∶“他能将十个你打趴下。”
萧明达∶“……”
“行,算他功夫不错。”他别扭地说∶“姓荣的向来被姑娘追捧,知道怎么疼姑娘吗?”
“你知道?”秦狰眯眼,趁萧明达不注意狠狠给了他一拳!
“呃!”
萧明达被痛击了一下,嘴角溢出鲜血∶“你干嘛!”
“苦肉计。”秦狰还准备给他一下∶“既然想好安定,就该解决外面的花花草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别打了!”萧明达护着脸后退∶“我他妈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哪冒出来的啊!”
“哦?”秦狰似笑非笑∶“我可听说,她怀上你的孩子了?”
“怀什么怀!”萧明达跺脚,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我碰都没碰过她,哪来的孩子!”
“这话去赵家门口说,在我这撒什么泼?”秦狰嫌弃道。
“……她不肯见我。”萧明达泄了气,蹲在台阶前。
秦狰恨不得给他一脚,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萧明达扑在台阶上,差点磕了门牙∶“你,你……我!”
“我没你这么丢人的晚辈。”秦狰指着大门口∶“出去。”
“朝堂大事不见你糊涂,倒在□□上,跟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似的!”
萧明达捂着嘴坐在台阶上∶“那我怎么办?”
“苦肉计忘了?”
“她不见你,你不会去见她?”
“烈女怕缠郎,明白?”
萧明达愣了半晌∶“我的初儿妹妹就是这么被你骗到手的?”
秦狰表情中透着对他的不屑,看这怂样,他当时比这难多了好吗!
萧明达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了,再会。”
秦狰目送萧明达离开,一转身,萧寅初扶着花镜的手站在廊下,不知站了多久。
他心里一个咯噔。
“什么时候醒的?”秦狰硬着头皮走过去,将她的斗篷拉了拉。
“也不多穿一些。”
花镜自动退后,留给二人空间。
萧寅初抬头看他∶“苦肉计呀?”
和萧何打那一架,根本没那么严重吧?
亏她巴巴儿出宫去看他,求他,在病榻上被他欺负成那样。
“烈女怕缠郎呀?”萧寅初口气温柔得很。
秦狰拢拳,抵在唇边轻咳∶“咳。”
“你真是……为老不尊!”萧寅初哼道∶“堂兄若是让赵大人打出来,就是你出的计策不得力。”
秦狰拥着她的腰∶“那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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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秦狰预料,萧明达不仅没被赵卓赶出来,还连续几天都没回王府。
再出来时直奔皇宫,找赵王请旨赐婚去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夜,萧寅初突然发动,还好稳婆和太医早住进代城府,有条不紊替她接生。
绕是这样,萧寅初还是生了一整天,到第二天傍晚还是生不下来。
几个稳婆急得面色苍白,秦狰更是如水里捞起来的恶鬼一般。
他忽然冲回书房取了什么,直闯产房。
几个稳婆呼天抢地∶“产房不干净,不吉利啊,您怎么能进去呢?”
秦狰推开她们∶“哪有什么干净吉利,都给本君躲开!”
稳婆急得跺脚,只好跟在男主人背后进去。
萧寅初刚被喂了两口参汤,定睛一看,逆着光进来的是秦狰,不由得嗔道∶“你怎么……来了?”
秦狰脸色没比萧寅初好到哪去,他拿出袖子里的红绳,上面挂着一串铜钱∶“这是主持给我的,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轻松一些。”
她身子本就差,加上孩子养的好,个头很大,生产艰难是肯定的。
萧寅初虚弱地笑了笑∶“我记得曾听过……代城君沙场修罗,出生入死千百回,从不信神佛。”
这是她那一年在城门上,听萧何说的。
彼时,意气风发的青年打马从城下经过,身姿欣长,目若朗星。
秦狰将红绳系在她腕上∶“我本不信世间神佛,你不在的日子里……终究是信了。”
这红绳是前世主持为他逆转时空的时候,系在秦狰腕上的。
留住了他一世的记忆,为好提早找到她,诉尽所有情意。
萧寅初呜咽一声,阵痛又一次来袭,稳婆催促她∶“公主别叫,将力气用在生产上,朝奴婢手的方向用力啊!”
这样的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夜色当空。
“哇——!”
一声婴儿脆啼,撕裂了夜晚。
萧何与赵王几乎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稳婆很快抱着婴孩来向赵王请安∶“恭喜陛下!恭喜殿下,公主得了一位小郡主呢!”
赵王轻轻掀开襁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萧何问∶“人呢?”
稳婆说∶“公主精神还好,代相大人正在陪。”
萧何点点头,掀开一角,看着粉嘟嘟的小婴儿。
赵王示意稳婆把孩子放在榻上,问儿子∶“心里那点不甘愿,终于甘愿了?”
萧何别扭地扭头∶“日久见人心,只能说他现在在意闻喜。”
赵王瞥了儿子一眼,低头逗孩子∶“是不是得叫皇爷爷?蕊蕊,叫一声,叫一声?”
稳婆尴尬地站在一边,新出生的孩子怎么会说话呢?
萧何坐在矮塌另一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父皇,阿蕊姓萧不行吗?”
阿蕊是父子两个偷偷给孩子取的名字,当时定好了若是男孩就使‘瑞’字,若是女孩就是‘蕊’。
小女孩很好,让他们想起萧寅初刚出生的时候,粉嫩粉嫩的小团子,慢慢长成小姑娘,又出落得亭亭玉立。
这是属于萧家父子俩共同的记忆。
赵王拈着胡子想了一会∶“可,姓萧比姓秦好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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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萧明达迎娶赵锦珠。
七个月后,湘王妃临盆,生下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此时,阿蕊已经一岁了。
短胳膊短腿,继承了她娘的好相貌,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好漂亮的小姑娘!
这一日,阿蕊照旧被她父王抱进宫炫耀——是这样的,赵王和太子眼馋,但是馋归馋,阿蕊喜欢娘。
每每萧家父子使劲浑身解数哄着骗着,时辰到了阿蕊就哭着找娘,萧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还给秦狰。
靠闺女轻松打败老丈人和大舅哥的感觉挺美的,秦狰便时不时带闺女进宫。
“发~”阿蕊抱着她父王的脖子,软声软气说,小胖手指着草丛里一朵小花。
“嗯。”秦狰随手折下来给她,顺便纠正∶“花,不是发。”
“发~”阿蕊傻呵呵笑着,抓着那朵小花开心得不行。
萧明达从不远处经过,忍不住绕过来∶“你又把阿蕊带进宫了?”
他也馋,但是家里只有臭小子,而且臭小子太小了,不能带出门。
秦狰单手抱着女儿,得意∶“就生了这一个,不看着点丢了怎么办?”
萧明达冲他翻了个白眼,朝阿蕊笑∶“阿蕊给堂舅舅抱行不行?”
阿蕊扭过身子,给萧明达留了个胖乎乎的背影。
秦狰嘲笑他∶“先学会抱你家成哥儿再说。”
萧明达感受到了挫败∶“他只黏着锦珠,我回去连正眼都不给。”
阿蕊忽然“嗷嗷”叫了起来,她还不太会说话,口水滴在胸前的小围兜上∶“哥……哥……”
哥哥?
秦狰和萧明达朝那处望去,荣骁正在检查巡逻的侍卫仪容。
祝含玉在年初嫁入东宫,成了太子的一个奉仪。
而他早升了职,搬出公主府,现领宫中行走的职位。
“哥哥!”阿蕊兴奋地冲他喊,扭着身子要从秦狰怀里爬出来。
荣骁抬头看来,示意卫队长继续巡逻,他过来打招呼。
秦狰压着女儿拼命想爬向敌人的身子,心情复杂。
风水轮流转,萧明达嘲笑他∶“啧啧啧!”
“鸽!”阿蕊吼了一声,萧何脚步一顿,一时间没懂阿蕊是在叫他。
“见过湘王爷、代相。”荣骁拱手。
萧明达笑眯眯打招呼∶“荣队长现在大忙人啊,不容易见呢。”
“嗷嗷~”
秦狰按着女儿后背∶“阿蕊饿了,我先告辞。”
说完也不等剩下两人反应,抄起阿蕊就走。
小阿蕊在一岁的某个下午,突然学会了‘哥哥’,还学会了‘不要’!
声音之凄厉,不知道还以为代相虐待女儿了。
代城府门口,秦狰抱着女儿从车上下来,阿蕊焉焉地趴在他肩上。
萧寅初正在算账,闻声抬头∶“阿蕊怎么了?”
秦狰没好气地说∶“好色,被我捉回来了。”
好……色……
“好谁的色了?”萧寅初不解,从秦狰手里接过女儿。
阿蕊回到娘亲怀里,仿佛鱼儿回到大海,搂着萧寅初的脖子嘤嘤。
“荣骁!”秦狰咬牙切齿。
“……”萧寅初轻拍阿蕊的动作变慢∶“这小家伙,也会分美丑了?”
秦狰端起她的茶碗喝了一大口∶“我们在邯郸住得够久了,等阿蕊一周岁生辰过后,便回代地罢。”
可怜的小阿蕊,这根情苗连芽都没发就被无情掐断。
四年后,赵王驾崩,太子萧何登基为帝。
萧何一生无子,中年立旁支兄弟湘王的儿子为储君。
萧何驾崩后,湘王与赶来奔丧的长公主萧寅初辅佐小皇帝登基,代相秦狰为摄政王。
小皇帝十六岁亲政之后,三人渐渐松了手中权柄,专心恩爱。
那串红绳在萧寅初生产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断了,后来秦狰百般寻找,再找不到去往生寺的路。
历史兜兜转转,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就生了这一个,不看着点丢了怎么办!”的梗来自朋友圈隔三差五就能刷到的小广告,我觉得怪有意思的kkkk
还差一个荣骁的番外,就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