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是沧泽城中最大最好的一家梨园, 平日里不少权贵特地赶到这儿来听曲儿，这会儿正是上午，人还不多。www.mengyuanshucheng.com
台上戏子正甩着水袖朝这边抛来媚眼，赵谦稔手里勾着一个杯子, 漫不经心地朝那边看去, 颇有几分纨绔公子的感觉。
“怎么要这么远到这个地方说话？”
温絮语看着现在只一身寻常贵公子打扮的赵谦稔, 她前两日找人给太子那边同了信，想要问一问他是否知道这初柔的来历，那边只回了个地点时间, 是以有了现在这一幕。
她出来一趟不方便, 只带了灵兰一个人, 留元绿在府里应付。
“温大小姐自小好武，想必从未来过这梨园中听曲儿。”太子目光一直在台上一个青衣身上, 与温絮语说话的时候并未直视她。
温絮语这才反应过来：“这畅春园？”
她在现代的时候便对听戏没有多大兴趣，来了这里之后更是没有听过戏了。不过梨园倒是去过一次, 是跟着她爸去的，她爸百忙之中的一个兴趣爱好便是听戏，在她小时候也带她去过，长大了以后便没有去过了。
赵谦稔点头, 知道她明了了此番来意，台上唱青衣的正落下最后一句, 赵谦稔紧跟着喊了一句：“赏！”随后鼓掌，一脸的赞赏。
温絮语斜看了他一眼：“看来太子对这畅春园倒是熟悉的很。”
“城中好曲儿的人都爱来这里，我虽不爱听曲, 可这‘南有畅春雅，北有冬仪乐。’的趣处还是听过的。”太子笑了一声，又道，“不过卫渊不喜这些，也甚少出门，你若是早知道了，便要没的现在这么自在了。”
温絮语平静地看了太子一眼，没有接话。
卫渊确实是不爱这些玩乐之所，甚至温絮语连他到底喜欢什么也不怎么能确定。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那恐怕就是睡觉了。
等这一出戏唱完以后，温絮语这才明白太子之意。
因他方才赏银多，方才唱戏的几个人都过来谢他，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赵谦稔盯得最紧的一个，也靠得赵谦稔最近，一句“多谢公子”用她那细长魅惑的声音说出来，温絮语只觉得自己都要醉在里面了。
“过来。”赵谦稔朝那边睨一眼，那个戏子忙坐在了一赵谦稔身旁，赵谦稔也不客气，直接在戏子的下巴上捏了一下，戏子躲了一下，笑得越发娇媚。
温絮语将头转向了另一边，隔着浓重的妆容，她看不清戏子原本长得如何，只听着声音，觉得是个美艳的。
“我方才听着，你们今儿个这出戏好似是少了个人？”
戏子娇嗔：“原来公子不是寻奴家来的。”她故意将脸拧向一边。
太子没有接话，朝身后的椅背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故作嗔怒的戏子的脸，戏子受不得他目光挑逗，笑着说：“是少了一个初柔，不过无甚要紧的，换一个人也是唱，左右她也没有用心过。”
“哦？”太子挑眉。
温絮语听到初柔的名字之后，也转身看过来，太子见她又将头转了过来，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别的，目光继续落在眼前的戏子身上。
戏子一脸的嫌弃：“她原本也来了不久，只因模样生得好些，有惯会说些取悦人的话，声儿也好，班主喜欢她，一心一意地捧着她。可她倒好，不过几日，便跟这个当官的跑了。”
“是哪个当官的？”太子摸着下巴明知故问道。
“这个奴家也不知道，走的那一日她没有多高兴，班主倒是乐坏了，没有半点不情愿，想来是个有钱的。”
“可有跟那个初柔相熟的姐妹？”温絮语问道。
那个戏子听见温絮语的声音才注意到她一般，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拧了眉，摇头：“她来畅春园的时间原本便短，平日里也不与人说话，若非她开腔惊艳，我们都要以为她是个哑巴了。”
温絮语想起来在将军府见到的那个张牙舞爪的妖媚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沉默的，想来是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呆。
太子看了一眼温絮语，又看了一眼还等着太子能够与她多说几句话的女子，温絮语给太子甩了一个白眼，从头上取下来一个金钗：“赏你的，下去吧。”
戏子拿了金钗欢欢喜喜地走了，温絮语撑着头道：“这也问不出来派她来的人到底是谁啊。”
“只要有那个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况且，你不是已经找人跟着她了吗？”
“跟是跟着了，可她一直没有动作。”温絮语说着眼睛一亮，“除非，突然有个变动，能够叫她按捺不住要去找那个人商量。”
“你要做什么？”
“那个人派她过来无非是想要整垮将军府，她现在想要做的，便是在我爹还不知道蛮族情况的前提下，劝他带兵，若是这会儿突然传来消息。将蛮族那边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满朝自然是主和不主战的，这样她便没有了法子，定然会想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太子看了一眼温絮语，扯了扯嘴唇：“原以为温家大小姐不过是个纨绔大小姐，却不想。”太子目光落在温絮语身后的灵兰身上，话端停了停，“竟是如此聪慧。”
“太子谬赞。”温絮语起身朝太子行了个礼，既然该问的话已经问过了，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那……”
“此事解决之后，我可以告诉太子。”温絮语凑近太子压着声音道，“太子的舅舅到底跟了何人。”
太子目光一沉，没有说话，温絮语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太子也跟着起了身，两人一同朝外头走去，正在门口的时候，听见一声女声：“阿虞！”
温絮语闻声抬头，正看到不远处的王家兄妹两人，她忘记了，王文若是个爱听戏的。
走近了以后，王文若才道：“果然是你，我方才远远的瞧见，大哥还是不可能是你，还以为你现在不会随便再出来了呢，没有想到竟来了戏班子，还是跟……”
王文若目光移到温絮语身旁，话停了下来：“拜见太子殿下。”她身边的王知意也一同行礼。
王文若又将目光移到温絮语身上，凑近她小声说：“虽然我卫渊哥哥他是话少了一些，可你也不能抛弃他跟这个……太子出来吧。”
温絮语听出了她话中对太子的嫌弃，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凑巧。”
王文若点头，却不怎么信她的话，更何况一边还有一个聪明的王知意在，见他两人一同过来便觉察出了不对，只好在他对这些并没有几分好奇：“好了，下次有机会再叙，你最爱的画棠春要开始了。”他对着王文若道。
成功解开了温絮语在王文若怀疑目光下的尴尬，王知意目光平淡，朝两人颔首，然后离开。
温絮语这才成功脱身，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在发愣。
“太子殿下？”
太子这才回神，眼睛中带着温絮语看不懂的情绪。
温絮语又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两个人，与太子分了道，离了畅春园。
回相府的路上，灵兰一直看着温絮语，表情犹豫，温絮语早已经注意到了，在她又一次张口而未言的时候，成功捉住了她的目光：“想要说什么？”
“小姐……”灵兰迟疑道，在温絮语就要不耐烦的时候，这才赶紧道，“灵兰不知道小姐在和太子谋划什么事情，灵兰只想要提醒小姐，太子性格暴戾，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小姐整日与他来往实在太过危险了。”
“哦？”
灵兰以为温絮语是不信自己所说的话，又解释道：“前两日奴婢还听说，太子险些又杀了一个近身服侍的丫鬟，好在当时齐大人在场，否则恐怕又是没了性命。”
灵兰说这些话原是希望温絮语能够谨慎与太子的来往，可谁知她听到之后却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已经动手了。”
“小姐？”
“我将忆荷从身边赶走，你可会觉得我狠厉？”
“自然不会。”那日听了元绿的解释，今日又听自家小姐亲口承认，灵兰可以确定，忆荷定然是对小姐不忠了。
“那便是了，太子殿下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温絮语目光幽远道。
其实太子原本也不至于输的，至少在太子之位上他都赢了，即便是赵明秀千般阻拦，他也仍是坐上了皇位，实力是不可能没有的，毁就毁在了这个性情暴戾上。
分明看着也像个正常人的样子，方才在梨园里，对上那个戏子的目光，还可以收回平日里眉目之间积压的怒气，笑得像个寻常放浪公子一般，怎么就会在明知会留下话端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呢。
控制不住自己……
温絮语突然有了一些猜测。
“小姐是说，太子要杀的那个下人……”灵兰惊讶道，她的话成功打断了温絮语的思路。
“没错。”温絮语点头，应该就是齐大人放在他身边的人，所以太子才会故意挑齐大人在场的时候要杀那个下人，也是故意将那个下人塞给齐大人的。
只是不知道齐大人只当他是和以往一般犯了疯病，还是明了他的警示。不管怎么样，太子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有了那次事情，齐大人定然会受到一定打击，要么今后更加小心，要么回头。
虽然在温絮语看来，让齐大人转了阵营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小姐，忆荷搬去了寄兰旁边的屋子。”灵兰听了温絮语的话，只觉得小姐能够看明白便好，这些事情她不懂，只能跟在小姐身后，尽量多帮她一些。
温絮语没有多大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元绿昨日跟我说，忆荷是想要攀附少爷。”灵兰试探性地说道。
“嗯。”温絮语又是平静地回应。
原本是不确定的，后来便明白了一些。
“最早在府中见到卫浔，想是她故意通知的。”
温絮语记得当时是忆荷说陈皮没了，故意带着自己去取，这才遇见了卫浔，有了那一番拉扯。
“后来我还见她对卫渊的事情上心得紧，原以为是从前服侍卫渊的原由，现在想来，一早便有了原因的。”
见温絮语因为懂得一些医术便跟着她学，学字的时候，最先写的那个三点水应该是卫渊的“渊”字吧。
还有那一次，赵明秀也发现了了的，红木托盘上的几个指痕，她得有多气，才能留下那样深的几个痕迹。
温絮语一早是知道了她的心思，只一点她可以理解，喜欢便喜欢了，毕竟她还早在卫渊身边那么久服侍，喜欢也很正常，可是因为喜欢便要暗地里坑自己的主子，这样的丫鬟她可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