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听着容修的命令, 就毫不怜惜地将温瑶推搡着带去静室。www.mengyuanshucheng.com
他的手跟钳子一样, 动作粗暴的叫温瑶直要恼, 但温瑶也知道,她体内灵气消耗的不如恢复的快,要想跟他打,绝对会被锤飞。
又一想自己向来低调,在万妖山那种地方都没横着走过,更何况是东南岭了, 她都没跟他打过照面儿,这熊瞎子老兄绝对是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那就奇了怪了!
抓她做甚?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在集市上起了冲突,她叫他丢脸了?
很有可能, 温瑶想,当着那么多年妖的面儿, 被一个弱女子锤样那狠,那是个要面子的大妖怪他就受不了!
可她实在冤枉, 她真是无心之举,谁让他先动手来着?不过现下这个境况来看理是讲不通了, 只得跟他套套近乎,看看他是不是通情达理的大妖怪了。
温瑶酝酿了下,眼眶就红了, 声音又软又干脆:“这位妖兄, 您不必这样,咱都是高阶的妖修,身体本能这事儿你也了解, 您要真觉得丢了脸,大不了我给您道歉。”
上面那句是晓之以理,紧跟着温瑶就动之以情:“妖兄,您有所不知。
我日子过得惨,上头有八十岁的老母,下头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我就出来讨口生活,也算是个盼头不是……”
温瑶面皮子发紫,嘴唇发青,她一直喋喋不休,只是刚开始说什么还能由她控制,后来就控制不住了。
这人吧一旦饿了,那脑袋必然就不转了,只有满脑袋吃的。可一旦是冷着了,那脑袋就会飞快运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完全没有逻辑。
温瑶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黑熊精浑身经脉被自己震碎了一半,本想着赶紧的把温瑶带到地方他就回去修补,却不想她甚能唠叨,还句句都照着他痛脚上踩——
万妖山规矩就是这样,强者为尊。他被人当众锤了不说,再拉人家出去当众道歉?
您别,脸没这丢法。
他这一想就回头狠瞪了一眼温瑶,一下子就将温瑶瞪噤了声儿。
脑袋也清醒了些,拍了拍嘴,有些懊悔——
她胡说些什么呢就说,还搁这儿卖起惨来了,真被电视剧荼毒至深。她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在东南岭呢,这儿的妖连个人都不是,人性都没有,哪来的同情心!
静室隐在后殿竹林之中,寒风一吹,干枯的竹叶就沙沙的响,其实风景还算雅致,只是有着冬季特有的萧条寒凉。
黑漆漆的雕花镂空樱桃木门感应到人来,自动敞开,黑熊精也没废话,狠戾戾地朝温瑶背上一推,温瑶连着踉跄了几步,人就一闷头栽了进去。
温瑶缓住了势头,但闻背后“咣当”一声,她再回头,房门已被合死,室内霎然陷入一片漆黑。
今儿天挺好,按理说这样的门窗结构不至于连丝光都漏不进来。于是温瑶就扒在门上看,一看,好嘛,这处全施了结界,形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人在黑暗陌生的环境中就是会有一种恐惧,对身旁一切未知的恐惧,巧了温瑶还在还很冷,血液随着温度降低,手脚都僵了。
就是又冷又怕。
她就一屁股栽地上,心里头慌得不行。
不过她也没慌多久,她不晓得那黑熊瞎子要对她干嘛,但总归的自己铁定想不明白。
索性就地入定,专注于体内灵气的运转。
识海灵气渐渐丰盈,她就调动起了小部分灵气。那些被调动起来的灵气就由着经脉循环,不多时,她皮肤上就裹了一层淡蓝灵气罩,十分细密,完全隔绝了寒冷的空气。
温瑶心中大喜,就觉得体温渐渐回暖,手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身体再无不适,她就能匀出一部分精力去探一下所处的环境。神识被放出,在一片黑暗中缓缓游探。
可奈何环境太漆黑,她完全看不见周围都有着什么,于是就只得像盲人那般慢慢去摸索,慢慢去感受。
这间静室本就是黑熊精修炼时用的,讲究的就是一个清净,所以整间屋子都很空旷。
温瑶先是长宽高的整体摸索了一遍,心中就对屋子的结构有了一个大概了解,继而再去摸索细节——
橡木铺就的地面地面温度润凉,房间整体很空,没有过多摆设,空中却有着材质轻软的纱幔,垂在了一处高台四周,神识探进去,就摸到了一方小矮几。
几上摆了只触感凉滑的圆盘,材质应当是陶瓷,盘中似有东西,探了探,一颗一颗,湿湿凉凉的,乒乓球的大小,应当……是某种水果?
温瑶就懵了下,这冬初时节,能有个什么水果?
她也没在意,继续往里探,接下来探到的就是一个硬邦邦、很沉重厚实的物什,像是张榻。往上,榻面之上,铺着一层暖茸茸的软毯,单从触感来感觉,应该是羊绒的。
温瑶就更搞不懂了,本得觉得这处应当是修炼用的静室,难不成不是,这放张宽榻也太夸张了吧?
神识继续在榻上摸索,慢慢的攀上了件触感又软又滑的布料,像是某种绸缎,再一探就探到了某种温热,似乎是人的体温。
体温!
有人!
温瑶心头一震,立马收回神识,睁眼,但见那处半空中遽然亮了盏灯。
那灯不晓得是什么材质,但通透非常,内里装着几点白色星光,光线不强,但还是让一直处于黑暗状态的温瑶适应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她就看见,莹莹白光之下,是一处修炼用的台子,台子跟她刚才摸索时幻想的一样,不高,很素雅。
而榻上确实是个人。脸色被头顶的白光映得十分惨白,可眼睛却是赤红的,一袭黑衣,身形清瘦,像是暗夜里的吸血鬼。
吸血鬼那身衣裳很宽松,是以,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很多,惨白的皮肤之上蜿蜒布满了黑色的经脉,显得十分诡异。
温瑶就愣了几楞——
这人一直在这儿?她一直都没有感受到?确实面生,她完全不认识,他抓自己来干嘛?
难不成……是她后母派来的?
要死了要死了,她就知道那老娘们不会轻易放过她,要是自己在东南岭被她搞死,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这个时候温瑶就想着逃跑,她方才摸索的时候就感受过这个结界。
结界很脆弱,仅仅是用来隔挡外界窥视的,如果她恢复了一半灵力,再奋力一击,那么以她现在的修为,是完全可是冲碎的。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拖延一下时间,待她慢慢恢复灵力。
这个时候温瑶就有点小懊恼了,她方才就应该把丹药全部吃了!
她就看着容修,一双浅色的瞳仁映着那白光,就像是漆黑夜幕中闪烁的星子。她咧嘴一笑,语气很轻松:“呵呵,不知这位妖兄请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容修就懒懒散散倚在榻上,姿势都没变一下,面前盘中缓缓悠悠升起一颗葡萄,精准入口,优雅吐皮。
他眼下是一片阴影,说话的时候鲜红的唇瓣上还沾着点点水光:“你就是温瑶?”
温瑶有些无语,这什么白痴问题,我就是说我不是,你信吗?
你还能说你抓错人了?再把我放了?
温瑶就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一笑十分从容,很有气势,显得她很沉稳且有底气。
容修就探究着她,眸中闪着奇异的红光。
而此刻,在在温瑶眼中他就像是一只吸血的蝙蝠,尤其是勾着唇角笑开的时候,扯动着面部又僵又薄的肌肉,在不是很完美的灯光阴影下,整个人都散着一股子属于反派的邪恶气息,瞧得她不自觉哆嗦了两下。
他笑罢,便道:“南海鲛人族?
为何在这处?
哈,你这癞蛤.蟆的原身也忒丑了些。
都言鲛人视美如命。
你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这惩罚可真够歹毒的……”
温瑶:“……”诶?这语气听来,怎么不像是恶毒后母派来的啊!完犊子了,还有另一波坏人!
内心虽很慌乱,但温瑶表示能稳得住,笑容就愈发大方起来:“妖兄也不简单嘛,非比寻常妖族,真为你们羽族争光,竟以乌鸦的原身登上了东南岭妖君宝座……”
温瑶这是故弄玄虚,看似在捧他,实则是在告诉他——
你别嘚瑟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一眼就能看穿你的身份,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
谁知那榻上乌鸦精一听她这话,脸上笑容瞬间僵硬下来,眼中红光闪烁,削尖的鼻头隐隐起了层皱纹,好似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温瑶一寻思,八成是被她的沉稳之气震慑到了,便紧跟着又道:“乌鸦兄……”哪料,后面的话还没吐出口,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强烈的吸引力,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容修飞驰而去,下一秒,她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温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装逼死的快?!
容修眼神狠戾,表情狰狞。
近距离一看温瑶这才瞅见,好嘛,他身上的黑色脉络竟是流动着的,而且随着他情绪波动的愈发剧烈,那脉络就流动的愈发的快!
他抓着她的脖子,她就伸手去掰扯,他的手温度滚烫,好似血液都在翻滚,起码用了十分的力气,温瑶掰不开,就握住了他的小指,用力一折,但闻“嘎巴”一声,他的小指就被她掰断了,而他就跟没有痛觉一般继续掐着她的脖子。
温瑶欲哭无泪,这大哥是不是兴奋剂磕多了!没有痛觉!那还科学嘛!哦,她忘了,这是修仙世界,是玄学,本来就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
黑凤属于凤族。却是凤族中最低贱的种族,天赋低下,自古至今都被其他凤凰所瞧不起。没想到,今日,这不长眼的,他一手就能掐死的鲛人,也敢蔑视他!竟,竟拿他黑凤一族比做乌鸦?
呸,那般卑贱到连灵窍都开不了的羽族凭什么跟他们黑凤一族相提并论?
容修就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若要碾死她也就是一根小指头的事儿,但……还是大局为重,他还想着瞧好戏呢,她若是死了,他要怎么瞧少尊的笑话?
这么一想,他就压下来心中的怒意,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松开她,重新又倚回榻上。
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她诡异的笑着:“你就不想了解……你的枕边人么?”
温瑶刚刚差点被他掐死,现在正在缓气儿,一听他提起的人是栖迟,那神经登时就紧绷了起来。
她凝眉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们鲛人是水族,向来没有同羽族相亲近的先例,且原书中也从未写过她后母同羽族联手……
而且他此番上来就提栖迟……
难不成……
他是魔族?是针对栖迟来的?
他为的什么?又想让她了解什么?
但不管他存个什么心思,她都一定不会让他伤害到栖迟。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明艳:“你费尽心思把我请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了解我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温瑶心里登时就虚了一虚,她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自然的就说出了口。
容修翻起眼皮看了她眼:“男朋友?
呵?
你可了解他?”
温瑶回:“我男朋友我自然了解,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容修听着就仰天笑了起来,修长的脖颈凸出浅浅喉结,遍布着的脉络就快速流淌起来。
“当真是白痴,那我就让你看一看,你了解的那个人……”
温瑶刚想要开口拒绝,他却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柄贵妃镜,镜中浮现出一副压抑的深宫一隅,红墙黛瓦,色彩尤其浓烈。
他不容置喙,一把就拍出了她的神识,将那神识推入了镜中。
温瑶呆愕住,她是知道自己将将进入四尾阶段,掌控力不够,但现在居然被人家一把就将给神识拍出来了?
她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根本不是眼前这黑乌鸦的对手。
想了一想,她还是对乌鸦精开了口:“我不需要了解他的过去!”
容修却带着一脸的玩味,食指就压住了血红的薄唇,“嘘”了声,温瑶一眼望进他赤红的眸中,神识一瞬被抽走。
再醒来时,她以灵体的状态浮在空中。她能猜到这里是那黑乌鸦的镜中世界,她在镜中,也在那黑乌鸦的监视之中。
她此时也就没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气氛沉重的魔界宫殿之内,她只抬头看天,一心想着让黑乌鸦放她出去。
可她抬起了头,看到的除却叫人感到压抑的绛红色天宇,以及丝丝缕缕的黑色浮云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温瑶看天之时,突然一阵响亮的啼哭就夺去了她的耳朵。
她这才回过神,想着谁家的孩子生命力这么顽强,这么能嚎!身随心动,她就缓缓飘向了下方那处高墙的院子。
可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一片片黑压压的鸟儿就从她下方的那处院子,振翅逃离。
不少冲过了她的身体,不要命的逃。
温瑶尚在疑惑不解,就一闷头扎进了黑瓦之下。
屋内很热闹,来来往往数十名侍女进出在这间屋子中,各个满脸忙碌之色。蓦的,温瑶就被殿中央处,床榻之上,那一面无血色的女子夺去了注意力。
那女子面容绝美,身姿婀娜,此时正气力虚弱的躺在那处,想来是刚生过孩子,但见她汗水沾湿衣衫,裹在漂亮的身体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呈现出因过度劳累而大片大片的粉红。
床边立着一个老妇人,怀中抱着半拉蛋壳,蛋壳中是个小娃娃。
小娃娃个头奇小,嗓子却响亮,一直张着个大嘴嚎,那么小的身体,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力气。
床上女人恢复了体力,就见她冲那老妇人招了招手,老妇人满脸堆笑的就把孩子抱给了女人看,还说:“恭喜夫人……”
然而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女人就勉力撑起身子,纤细好看的双手就扼上了男孩脖间,瞬时就叫男孩止住了哭啼。
温瑶也不知怎的,胸口一个坠痛,她移身上去阻止,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缕镜中神识,所见皆是幻象,她跟本触摸不到。
女人艳丽的眉眼满是恨意,仿佛她将将诞下的孩子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温瑶只觉眼熟,那样的秀美的眉眼轮廓,真的很像一个人。很像那个她日日夜夜都对着的人。
难不成这女人是月神?那这孩子,就是婴儿栖迟?
通透这一点,温瑶的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关于小反派的童年她是有在书中读过,可那都是冰冷的文字,再加上她不切实际的脑补,总归不真实,不真切。
可现在,将他的童年这般真实的摊给她看,让她去亲眼目睹他所经受过的磨难……
她只觉得心头很沉重很沉重,心中既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又害怕自己根本承受不来。
毕竟只刚刚那一幕,就让她的心好痛好痛。
此刻的温瑶完全不想黑乌鸦想要干什么了,她揪着一颗心脏,全神贯注盯在婴儿栖迟身上。
那个蹲在蛋壳中的小婴儿……
嗯?蛋壳?
啊,也是,凤凰毕竟是卵生的。
老妇人一见此情形那立马慌了脚,一边祈求着夫人,一边将孩子从她手中剥离,而刚才都在一旁打酱油的小侍女们也乱了套,有尖叫的,有原地跺脚的,还有上前帮忙的。
可那月神也真是下了狠心,双方争了好久,终于老妇人更胜一筹,将小栖迟从月神的魔爪下拯救了出来。
温瑶将将松了口气,就见大敞而开的门外大步流星撞进来一个壮实的人影。
身穿玄色鎏金绣凤凰的广袖宽袍,头束金冠,满面的帝王霸气,想来就是栖迟他老爹了。
男人进来就将月神揽在怀中,小心呵护,而方才还在尖叫的魔族侍女们一见了他,登时就息了声儿。
老妇人就把孩子抱给他看,还说夫人可能精神状况不太好,刚才还要掐死孩子。
然后男人就厌烦地瞥了一眼孩子,十分不耐烦地挥手,示意老妇人带着孩子赶紧滚下去,夫人不愿意看,就一定别再碍着夫人的眼。
温瑶:“……!”你这个当爹的!是怎么当爹的!
本得从书中获得的信息是——老魔尊之所以对栖迟残忍,还将栖迟送走,那都是逼不得已。因为他血脉牵连魔界大地,会影响整个魔界,他就是为了魔界千千万万的子民,所以才忍痛折磨自己的儿子。
却不想,却不想,他从第一眼就不珍惜他!他根本就没拿他当儿子!